第19章 第 19 章
三年後——
診所門口,送奶工從黑髮少女手中接過已經洗刷乾淨的牛奶瓶。
“今天又是小姐啊,哈哈,每次小姐送還的瓶子都是整條街最乾淨的了。”小哥笑着將手中的空瓶收起,同時向少女遞上今日份的新鮮牛奶。
“哪裏,”接過牛奶少女點頭,“零錢還請您過目。”
“好嘞好嘞,多謝惠顧。”客套完的送奶小哥轉身騎上單車逐漸遠離這裏。
經歷了最初的一年的速成后,我早已能用日語與他人進行流利溝通,甚至各地的方言也學了個大概,有時我也會恍惚,前世究竟是不是黃粱一夢,不然的話,我為什麼能那麼快適應這裏的生活,嘛,雖說一切都少不了愛麗絲和林太郎的引導。
也許這就是成長,隨着微笑次數的增多,就連我的面癱都有了很大改善,雖然垮着臉的時候依舊很呆。
放下手中的牛奶瓶,我繼續按了按手中的噴壺,直到診所門口花圃里的每一顆植株都成功的被水霧籠罩,在揪掉了兩片發黃的葉子后,我將噴壺收好,然後抱着牛奶走進了室內。
三年前的某天,我感受到了久違的長個子時的抽筋,雖然這是件好事,表明我的骨骼有在正常發育,但同時我也意識到一點,缺鈣了,於是從那天起,我記賬的小本本上就多了一筆每日支出——
給我和愛麗絲訂鮮牛奶。
好朋友手拉手,身高也要一起竄,雖然我感覺這幾年愛麗絲完全沒長個誒,明明一起喝了這麼多年牛奶,喝的也不是什麼假奶,畢竟我都已經比她高小半個腦袋了。
至於林太郎,他就算了吧,雖說預防骨質疏鬆要趁早,但也不差這一兩年,牛奶還是讓給小朋友喝比較好。
是的,這三年的相處時光里,愛麗絲已經成為我最好的朋友,都說一個人跟自己相處的時間是最久的,但若要除去睡眠的話,那我這三年跟愛麗絲的相處時間遠比自己獨處時要多得多。
我日常生活的每一件事都穿插了金髮少女的身影,就比如剛剛那個小噴壺就是她在街邊看到帶給我的,正好也是我喜歡的款式。
並且她真的履行了那一天的諾言,除了一些特殊情況之外,我的頭髮全都是愛麗絲幫我編好再纏上髮帶。
即使在最初的一個周之後我擁有了自己的房間,但這並不妨礙金髮少女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穿着鬆鬆垮垮的睡衣,揉着眼睛來給我梳頭。
而我對林太郎的稱呼也是,從一開始別彆扭扭的開口,到現在已經形成習慣的稱謂,哪怕我知道林太郎確實不是什麼好人,但那又如何,我這人向來雙標得很,就連養盆花相處久了都會產生感情,何況人呢。
我心裏有一桿天平,判斷標準由我自己來定。
我看得到是,這三年來,林太郎他確實履行了一個長輩應盡的責任,也許其中摻雜着其他因素不假,但關懷、引導、解惑、教習是真。
除卻書本,我對這個世界的大部分認知全來自這個男人,他承擔的是父親與老師的職務,所以這就夠了不是嗎,這已經足夠讓天平的一端偏向於他。
“今日的早餐是培根三明治哦。”我將牛奶倒進玻璃杯里分好,轉頭看向穿戴整齊正從樓梯上下來的愛麗絲。
“猜到啦,在樓梯口就聞到培根的香味了。”愛麗絲嗒嗒地跑到餐桌拿起牛奶,“呼——還熱着呢。”
“是呀,今天小哥來送的早。”看着愛麗絲將小手伸向明顯培根較多的那一盤,我彈了彈她的小腦瓜,“你的裏面沒加洋蔥圈和青椒,林太郎的可是加了。”
“唔,好嘛。”伸手伸到一半的愛麗絲泄了氣,不過轉頭又笑嘻嘻地對黑髮少女道:“嘿嘿,繪音醬最了解我啦。”
診所三人的作息時間並不相同,我
是唯一保持了早睡早起這一健康作息的人,剩下的二人,愛麗絲她有時會睡得很晚,但總是能及時起床給我梳個頭,雖然通常扎完小辮她會再去睡個回籠覺。
林太郎則睡眠時間完全不定,不過自從我承擔起早餐的工作后,他倒是會記得下來吃個飯,只不過會晚上一些。
於是餐桌上就只有我和愛麗絲,安靜地吃完早飯後,我將診所內花瓶中枯萎的玫瑰抽出,順便換上新鮮的一隻。
如今小診所生活的氣息十分濃郁,這是我跟林太郎溝通過之後的結果,原本我以為他之所以會讓診所看起來那般毫無生氣,是為了掩蓋他們生活過的痕迹,這樣才能隨時準備跑路。
在我把這個想法跟林太郎說了之後,這個向來運籌帷幄的男人難得的沉默了一瞬,然後他緩緩開口說:“也許我只是沒空打理?”
我:哦懂了,所以說是懶,飯都懶得做,直接買速食食品的那種。
森鷗外:嚶,人家真的只是沒時間。
於是在徵求林太郎的同意之後,我在這個不大的空間裏添置了不少能讓它充滿煙火氣的東西。
比如這滿屋的花瓶,雅緻又不失可愛的擺件們被裝飾上三種不同顏色的花朵,好看的同時又能預防突發情況,不過要說為什麼是三種,那是因為在這幾年的時間裏,我的異能可使用的顏色增加了。
血一般的嫣紅,海一樣的深藍,以及嬌嫩的小黃花。
自從我把異能的詳盡情況告知了林太郎后,他就比我還期待着秘密花園的成長,不過說到底就連我本人都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激發了它的成長,大多數時候都是稀里糊塗的,睡了一覺起來后,發現,誒,我花可以變藍了。
深藍色的玫瑰所帶來的效果就很它的外表一般,可以安撫人的不安,使其冷靜,一種變相的鎮定劑吧,我的第一反應是作用不大,大概也就考試前聞一聞,可以讓人沒那麼焦慮考出理想的成績?
不過林太郎倒是不這麼覺得,該說他不愧是具有極度求知慾的資深醫師嗎,通過不斷實驗,他發現一定濃度的藍玫瑰可以充當某種麻醉劑。
這項發現成功地為診所省下了一筆開支,現在他每次遇到需要全麻的手術都要抓壯丁把我帶上。
我:女兒×助手√,哼唧。
如果說我的小紅和小藍都是聽話懂事的好孩子,那麼小黃絕對就是個上房揭瓦的瓜娃子。
這個黃玫瑰出現的原因就很離譜,自從林太郎同意我使用診所唯一的那台電腦後,我就時不時當個5g網上衝浪少女,雖說如今的論壇還並不是十分通用,但聊天室來自天南海北的眾人也能讓我獲得別樣趣味。
年代久遠的台式機沒有什麼殺毒系統,於是某天我打開瀏覽器的時候,一個裸露的未成年無法直視頁面就那麼彈了出來,關了好幾次才關上的我剛要鬆口氣,卻在下一秒意識到什麼。
我的異能,哦不,我的小黃誕生了,嬌嫩欲滴的淡黃色玫瑰,它的作用是——迷/情。
我:......
在我把這段經過事無巨細地告訴林太郎之後,我看到了他那帶有迷之色彩的微笑,這一刻我體驗到了足以令人社死般的尷尬,如果我的腳趾有能耐,我可以當場用它摳出一座迪士尼。
森鷗外:“啊,原來是這樣嗎,我們的繪音醬不知不覺也長大了呢。”
我:打住,爹,我喊你爹還不行嗎,求你別說啦。
“不過12歲還是太小了,要是繪音醬早戀的話,我會很傷心的。”森鷗外話鋒一轉,開始嚶嚶嚶起來,12歲還是幼女啊,不可以哦,要是誰敢拐他乖巧可愛的繪音醬,那他一定會讓那個人體驗到生不如死的滋味才是。
“才不會呢,林太郎竟杞人憂天。”我撇撇嘴,不會有那種事
,明明我現在所擁有的,就已經足夠了。
*
除了到處擺滿鮮花的花瓶,客廳的牆檐、鐵門的掛鈎、樓梯口的扶手上都有我用手作糖果的包裝紙疊出來的各類小型裝飾品。
當初愛麗絲給我做獎勵的手作糖果已經成了我的最愛,我房間裏有着關於它們大把大把的糖罐,就連兜里都會隨時揣上兩顆。
雖然在第一次蛀牙后,林太郎就控制了我日常對糖分的攝入量,但這並不影響我在他看不見的時候偷偷吃掉一顆,家裏有個全能型醫生就是好,連我的蛀牙都是林太郎親自上手給拔的,反正被拔掉的是乳牙。
高檔手作糖果就連外包裝都是精緻的牛皮宣紙,上面還會依據口味的特點而附帶不同顏色的漂亮花紋,所以每吃完一顆糖果,我都會把四四方方的包裝留下久而久之我就擁有了一沓彩紙。
秉着漂亮的紙張可以二次利用的想法,我開始用這些紙疊出一個又一個小巧的擺件,都說熟能生巧,現在的我就連閉着眼都能折出一朵花來。
愛麗絲偶爾會好奇,繪音醬可真是個矛盾的人,動手的時候毫不手軟,明明身處里世界,卻又總是對生活抱有一種美好的願景。
我:因為我在認真的生活呀。
愛麗絲:嘛,這樣的繪音醬也很不錯啦。
吃完了飯我回到房間,靠近門口的窗邊上擺着的是一盆小型盆栽,這個曾在診所門外獨自枯萎的花盆如今被我種上了一顆小小的番茄樹,本來我想過養花,但家裏到處都是玫瑰,甚至還有紙做的,我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小番茄一年兩季,最初它擺在診所外面,第一次結果的時候我期待了許久,結果剛變紅的果子就被鐳缽街的小孩們給摘走了,那次我自閉了很長時間,甚至親自上手教訓了那幫小屁孩。
自那以後,我就把它搬到我的卧室里來了,不大不小,放在窗台上剛剛好。
除了床和書桌之外,佔據我房間極大部分面積的就是一片連起來的書架,不再是文盲的我重拾了對書籍的熱愛,雖說這個世界的文學作品貧瘠到令人驚愕,但也總是有值得翻閱的,比如夏目漱石老師的作品。
這是我在這個世界找到的唯一我知道的作者,在此之前我已經用診所的電腦查詢過了,那些我所熟知的存在,都在這片土地上銷聲匿跡,在感到失望的同時,我確信了某一點訊息。
那就是我所遇到的林太郎以及愛麗絲、中原中也等人,大概都屬於我那個世界文豪們的同位體吧。
雖然這三年非必要情況我很少踏出診所,因為那會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煩,但同為鐳缽街居住的居民,難免會再度碰到中原中也。
一共遇見過三次,每次我都會從兜里掏出一顆我所珍視的手作糖果送給他,除了第一次他收下的有些別彆扭扭外,剩下的兩次都很爽快,甚至還會用他的巧克力棒和我交換。
在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中,我得知了他的異能——被污濁的憂傷之中,在那一刻,一個荒誕又離奇的想法在我腦海中逐漸成型,會不會,絕大多數的異能者都是原屬於我世界的那些文豪們?
林太郎從沒在我眼前展現過他有異能力這件事,但這並不代表他沒有。
幾年的相處下來,我知道他是個相當相當謹慎的傢伙,也許異能是他真正的底牌吧,畢竟一個對異能知識那麼熟悉、甚至能直接上手研究我的異能的人,遠不會像他表現的那麼普通,唔,總感覺他在憋個大的。
這一刻我離真相是那麼的接近,卻又如此遙遠,誰能想到他的異能天天跟我手拉手,甚至一起寫林太郎佈置的課業呢,老師我舉報,你自己抄自己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