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 100 章
骸塞——
我面無表情地凝視着茶桌對面的男人,這個傢伙的膽子也太大了,他竟然敢將身處本部大樓的我直接擄走。
雖然功勞全來自站在他身邊彎着眼角朝我笑的白髮小丑,但出謀劃策的絕對是他。
不僅如此,在果戈里的手握上我手腕的那一刻,尖銳的細針扎進皮膚,無力感來襲,異能同時也被遏制,看來為了將我擄來,某人花費了一番心思呢。
雖然行動暫時有些不便,但其他感官良好,能說話,以及我的腦袋還能清醒地幫我分析着眼下的情況。
一杯紅茶被對面的人推了過來,我緩緩開口:“也許你並沒有忘記我現在動彈不得。”所以這杯茶是用來看的么,還是說你準備讓我用眼睛喝茶?
“根據三木的身體數據,其實很快就可以自由行動了。”另一邊,費奧多爾放下茶杯后便將手搭在腮邊:“正好現在溫度有些燙。”
“服務可真是周到呢。”與那雙我曾認為勾魂的絳紫色眸子對視,我扯了扯嘴角:“那麼又該如何稱呼你呢,費奧多爾,死屋之鼠的首領,魔人?”
“呵呵。”費奧多爾笑了一聲,眼神望着不遠處自娛自樂的小丑:“果戈里喜歡叫我阿陀,至於三木嘛。”他停了一下,笑得曖昧:“如果三木不介意的話,也可以稱呼我為費佳。”
我:我介意。
“好的,魔人君。”我微笑着回應他,通過稱呼拉開彼此的距離:“抱歉,我的男朋友比較愛吃醋,要是讓他知道我們之間用這麼親密的昵稱,他會不高興的。”
“可是上次三木還跟我說不會早戀呢。”費奧多爾的語氣一如既往的緩慢優雅,並沒有被欺騙的憤怒。
但他越是這樣,就越讓我對他的警惕加深。
“或許魔人君明白女人都是善變的生物。”說完這句話后,我垂眸,在心裏計算着藥效的有效時間,手指已經可以緩慢地挪動了,以及太宰他應該也快找來了吧
不過就在這時我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噠——噠——
頭頂的吊燈被人打開,廢棄的骸塞高塔里亮起與其衰敗外觀不符的華麗光彩,無數顆玫紅色的寶石也隨之散發出瑩瑩微光,我看清了我身處室內的模樣,以及身後那個緩步走來的人,澀澤龍彥。
如果說上次見面的時候,我還能從他身上感受到來自人類的氣息與情感,那麼這一次除了冰冷刺骨之外,再無其他,一具沒有感情的空殼。
一個人的變化真的可以如此巨大么,因為失憶?我想到了曾經在孤兒院中察覺到的不妥之處。
那麼有沒有一種可能,真正的澀澤龍彥確實死在了那裏,當初的那位院長說過,他曾反覆確認了白髮男子的死亡,可若我的猜想是對的,眼前這個和他一模一樣的傢伙又是誰?
而且紅寶石...異能也對的上,所以說你究竟都搞了些什麼鬼?
我看着費奧多爾,腦海中不同的線在交纏,可我的頭腦不如他這類人,我猜不透他的想法。
讓白麒麟重臨橫濱再度開啟大規模的屠殺嗎,這對他們來說有什麼好處?況且這一次對方是瞞着政府那邊的,我敢肯定,所以——
“你是想聯合澀澤龍彥殺光橫濱所有人嗎?”或者說所有的異能者?我面色不善地說。
“錯了,三木醬。”費奧多爾微笑比出一根手指放在唇邊搖了搖,起身走到無數紅寶石的面前,他注視着滿牆的寶石,伸手拿出其中的兩顆:“我只是在幫罪孽者們洗去污穢,以及——”
費奧多爾看向伴隨着倉促腳步聲而嘭的一下被推開的大門:“太宰君,你終於來了,不知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面對着向自己走來的情敵,太宰治先是瞥了一
眼繪音醬的位置,在確定少女看起來並無異樣之後,他才邁着步子緩慢上前:“我可以選擇拒絕嗎?”
“但對我來說拒絕就是接受呢,太宰君。”費奧多爾就這麼舉着兩顆紅寶石站在了太宰治的面前。
“咦~你好噁心,對繪音醬這麼說,對我也這麼說,不愧是喜歡棲身在臭水溝里的老鼠,身上散發著令人作嘔的味道。”太宰治本想退後,然而不按常理出牌的費奧多爾卻直接將兩顆寶石懟了上去。
同時,他嘴裏還說著:“你的無效化可以讓它們重新變為異能,這是宴會的序歌。”
“你——”上方空間瞬間形成了巨大能量球,太宰治剛想說些什麼,卻被意外打斷,“咳咳——”
一把帶着麻醉與毒的匕首,被人從身後捅進了他的身體。
“太宰——”
太宰治搖晃着倒地,身下逐漸形成小小的血泊,他望着少女的方向,似乎在無聲說著安慰的話語。
而我則掙扎着起身,就快恢復過來了,我可以救——然後我就被再次出現在身旁的小丑按住了肩膀。
房間內出現了一顆白與藍光交替閃爍的異能寶結晶,那代表所有者漸死的異能開始逐漸剝離。
“三木,你知道嗎,”與上前欣賞結晶的澀澤龍彥不同,費奧多爾將全部的眼神分給了少女,紫紅色的眼眸里流淌着溫潤的笑意:“太宰君是個可敬的對手,我以前可沒想着這麼快殺死他啊,但是因為你,這場計劃提前展開了。”
“好啦,接下來就讓我們一起欣賞這場極致的盛宴吧,哦不,或許說是兩場。”費奧多爾眼眸微移,那邊是橫濱郊區的一座山丘,那裏有一棟廢棄的別墅。
霧之主異能最為本源的模樣,以及不久之後兩個相似異能互相碰撞而產生的的奇幻特異點,這次的宴會,是兩場,還請各位拭目以待。
“果戈里,先帶她離開。”費奧多爾吩咐道。
於是我被小丑以帶過來時的方式,帶離骸塞附近。
當然,伴隨着我們的離開,整片骸塞區域開始高鳴,白色的濃霧氣從四面八方湧現,並且不斷地向周邊蔓延,足以撕裂耳膜的怒吼從天空中傳來。
“哇哦,阿陀好厲害——”
“那是..什麼?”
我和果戈里同時開口,此刻他已經將我放下,因為身處白霧之中我們的異能都開始分離,所以我在腳踏實地的那一刻就掏出手術刀狠狠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只是下一秒我的注意力被轉移了。
天上有一條逐漸成型的...龍?
只在漫畫裏或是傳說故事中會出現的巨獸赫然地盤旋於黑色的高塔之巔,哪怕霧氣很大足以迷失雙眼,但那條紅龍卻是如此明顯,龍吟回蕩在耳邊。
手機在嗡嗡作響,我知道那是來自林太郎的電話,但卻沒在第一時間接通。
撇開果戈里,我往霧氣的中心移動着。
有種莫名的輪迴感,曾經太宰他也是這麼急切的在白霧中尋找我的吧,我想我明白那時的他為什麼會擺出一副無措表情了。
恐慌與后怕順着鞋底向上攀岩,一雙雙只剩下白骨的手掌想將我困在原地無法動彈,我有些邁不動腳步。
害怕,真的好害怕,想蹲下抱頭哭泣,但是我不能,好不容易我有了一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他會對我說這世上最甜蜜的情話,滿足我所有任性的要求,我們可以在彼此的懷中隨意撒嬌擁抱,不可以將他——
突然有人拉着我的手向相反的方向跑去,周身的環境改變,我看到了曾在夢裏經歷過的黑色虛無。
是我的異能體。
“你要幹什麼?”我試圖掙脫,想回去接着尋找太宰,但她握得死死的,我從不知道自己的力氣可以這麼大。
“繪音。”她轉頭看我,腳下的步伐未停:“太宰他不會有事的,會有人去救他,相信你的同伴,相信橫濱,以及——”
“現在我要帶你去找上次沒得到的答案,只有那個答案才能,”她頓了一下,像是被什麼東西打斷又很快地接着開口:“才能真正救下太宰。”
與我相似的聲音落在耳邊,在一片黑暗中是如此明顯,我不安的情緒被安撫了下來。
她說太宰不會有事,我選擇相信她,因為我相信我自己。
不過,答案?是指平行世界的太宰治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嗎,那個連江戶川亂步的感知都被遮掩了的東西?
“你——”我轉過頭剛想說話,問她這究竟是什麼,就被一雙手推入了突然出現的光圈中,我只來得及看到她臉頰處淺淺的梨渦,一切又發生了顛覆的變化,眼前的空間破碎掉了。
橫跨時空的撕裂感像是利刃打在我身上,沒有傷口,但止不住的痛,痛到我想要流淚,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此刻我正心繫着另一個人。
扭曲的黑暗徹底裂開,我跌落到地面,熟悉的天空與建築群,以及正在對峙着的三個人映入眼帘。
這是...港口本部大樓的樓頂,以及太宰、龍之介和中島敦?
他們每一個看起來都不是我所熟悉的樣子,大家都好陌生,陌生的讓我剛被撫平了的情緒又開始急速攀升,無名的畏怯又開始了。
所以我的異能究竟要我來找一個什麼樣的答案?
最先反應過來的人是【太宰治】,他本來正準備對眼前剛停手的二位少年說出這個世界的真相,但沒想到會被憑空出現的少女打斷。
“太..宰,你在幹什麼?”我不確定的開口。
這個首領太宰,他看起來比夢境中更加枯槁,像是一節枯死的樹榦。
他此刻站在天台的邊緣,純粹的死志充斥在眼底,我看的出他赴死的決心,畢竟就算身體再怎麼如同拍不死的小強一樣強韌,從幾十層的本部大樓掉下去也絕對會摔成肉泥。
“我,”【太宰治】動了動嘴,卻因為半隻腳已經踏出天台,再加上有些怔愣,導致身體不穩了一瞬。
“太宰先生,您先別動——”【中島敦】大喊了一聲,然而有人卻比他更快一步。
本來在他身後的少女快速上前,強硬地將搖搖欲墜的【太宰治】從天台邊緣拽到還算安全的地方,但她剛準備放手,卻又被【太宰治】重新抓住了手腕。
“繪音,去救救織田作,快要來不及了!”【太宰治】彷彿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攥着少女的手臂,原本白皙的手腕處很快被他抓出了紫紅的抓痕。
一邊攥着,他還一邊不停地喃喃自語:“為什麼還是這樣的結局,明明我以為會有所不同,明明所有的發展都不一樣了,為什麼織田作還是要死,我不明——”
然後【太宰治】就感受到一隻與他冰冷的掌心不同的,帶着溫度的手輕輕附上了他抓在少女手腕上的那隻手。
“我明白了,如果這就是答案,那我明白了。”
我看着眼前的太宰治,他的神情比我見過的任何的他都要脆弱,都要無助,像個在雪地里丟失一切蹣跚前行的小孩,哪怕我知道他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太宰,但我的心臟還是不免深深地抽了抽。
“那麼你呢?”我開口問他,那你呢,有誰能來救救你嗎?
“我?”【太宰治】看着少女乾澀地笑了一下:“呵,沒人能救得了我了。”當在lupin酒吧里織田作朝他舉起手.槍的那一刻,就沒人能救的了他了。
“所以去救織田作啊,去那個餐館,如果你不希望他變成我這樣的話。”
雖然那個太宰治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變成他這樣的,因為所有
太宰治里,擁有書能窺視平行世界的只有他一人,但看着少女,【太宰治】還是將情況說的更嚴重了些。
或許只有這樣才能救下...
然後他被人提着領子狠狠前後搖了搖,【太宰治】覺得自己的腦漿肯定都被搖得稀碎,可還沒等他出口詢問,少女就先一步開口了:
“我想看看能不能把你搖醒,雖然都說醒着的人永遠叫不醒裝睡的人,但我可以給你一巴掌,你覺得怎麼樣?”
【太宰治】:他覺得不怎麼樣。
“首先,這位太宰君,我的治哥不會變成你的模樣,因為我會打醒他,其次,既然你想讓我去救織田,那你起碼也要自己親眼看着吧。”我鬆開了他的衣領,用力地咬着每一個字:
“睜大你的眼睛,看着我怎麼將他救回來,如果你現在選擇死亡的話,那可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剛剛他的話讓我意識到,即使身處不同世界,但他好像能觀看到我那邊發生的情況,不然他又怎麼會知道事件的發展不同了,以及織田現在正處於危險之中。
“可——”【太宰治】還想開口說什麼,卻同時被兩個人的話打斷。
【中島敦】:“太宰先生,我能做的還有很多——”
以及【芥川龍之介】:“喂,你死了銀絕對會——”
第三個人的聲音插了進來,依舊是那位少女:
“太宰君,我並沒有在阻止你奔赴死亡,我只是想說,在臨死之前,難道你不想親眼見證織田活下來這件事嗎,畢竟你已經為他做了那麼多了啊。”
我不知道這邊的織田作之助情況如何,我只是揣測,這個太宰為他的紅髮友人付出了許多,不然的話,他不會一遍又一遍地對我強調一件事——去救織田作。
【太宰治】靜靜地看着面前的幾人,目光依次略過兩位他選中的少年,最後定格在少女這張對他來說熟悉又陌生的臉上,腦海中有聲音在回蕩,那個聲音說:■■
他突然痴痴地笑了:“繪音醬,你知道嗎,你是屬於太宰治的救贖。”
“可是救贖是相對的呀,對我來說,太宰也是我的光。”
我回應着他的話,因為愛是相互的,所以他成為了我生命中的一束光,也許不是陽光也不算溫暖,但他給予了我肯定與獨一無二的偏愛,這就已經足夠。
“這樣啊...”天台上的風吹了好一陣,【太宰治】閉眼又睜眼,他慢慢轉頭望向遠處的斜暉。
“那就,多活一會兒好了,活到等我見證織田作好好生活着的時候。”再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