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黃昏之戒
孩童的哭泣聲從羽毛內傳出。
利亞姆額角青筋冒出，耳邊傳來瘋狂的囈語，腦海中閃現出一幅幅殘忍血腥的畫面。
肢解的人體，焚燒的野獸，血流不止的水果，枕頭下的頭髮與眼睛，十字架上的污穢之物。
“這聲音能引發精神的失控！”利亞姆大驚失色，立即拿出一個捲軸，魔力注入其中，一股清涼從手心傳遍整個身體。
2級魔法：“清心術”。
體內為數不多的魔力無法完全支持捲軸釋放，只能勉強維持一分鐘左右。
“清心術”的效果無法壓制住哭聲，只能減緩失控的時間，當務之急是立刻逃離此地。
繞過羽毛從門口離開，這簡直就是在自殺，現在唯一的出路，便是直接跳窗。
“不過，這哭聲究竟會影響多大範圍？”利亞姆想到此處，不自覺向窗外看去，臉色頓時變得凝重。
眺望遠處，出了院子就是繁華的街道，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俊秀的男子挽着美麗女子逛街，談笑間二人眉目生情。身穿得體西裝，頭戴絲綢禮帽，手持紳士棍的紳士，面帶笑容，與熟人打着招呼。賣報孩童斜挎包，大步流星，喊的賣力，用最新最熱時報吸引來往行人的眼球。
那哭聲傳了出去，無形無色，聽聞哭聲的行人停下了腳步，他們或瘋癲大笑，或痛苦呻吟，或抽搐不省人事，但無一例外，他們的眼睛都變成了紅色。
庭院與街道的飼養的寵物在狂吠，天空飛鳥錯亂了方向甚至以頭搶地，藏身的草叢與洞穴之中的蟲豸全部跑出烏壓壓的如同一條黑河。
這幅畫面還在向外，無形的災難以哭聲的方式在蔓延。
無論貧窮富貴，無論高低貴賤，人與牲畜與蟲豸再無區別，但凡聽聞哭聲，無一例外，皆是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瘋狂之中。
“這哭聲不是通過耳朵傳播，而是直接影響生物的靈體。”利亞姆得出結論，猛地回頭，盯着那支純潔的羽毛。
放棄不管，恐怕整個蘭度城地上的生靈都會遭殃。
上萬生靈都將死亡，這場恐怖的瘟疫甚至能傳播更遠，時間更久....
利亞姆懊悔提出的問題，懊惱沒察覺拉曼爾的異樣，若是因自己將這全城生命拉入地獄。
想到此處，利亞姆只覺渾身冰冷，呼吸滯澀。
米歇爾閣下在底下，會不會出手阻止尚未可知，三大教會最近的小教堂距離蘭度也有半天路程，遠水解不近火呀。
“必須想辦法阻止它。”利亞姆下了莫大決心，人生在世，有所為有所不為。
面臨危險，利亞姆展現出絕對的冷靜，腦海中瞬間有了對策。
這支羽毛能夠殺死一位天使，位階絕對在10級以上，根據《亡靈之書》對詛咒物記載，詛咒物大多有着特殊的封印措施，有些詛咒物需要用另外一些詛咒物來共同封印。
“羽毛是從拉曼爾體內長出，時間是在失控后。”拉曼爾瀕死前的慘狀歷歷在目，利亞姆分析出兩大要素。
“用生物的血肉作為容器，觸發條件是失控。”這個結論很簡單，也很唐突，沒有足夠的例子，沒有充足的時間，利亞姆只能以身涉險。
“拉曼爾，你真t我找了個大活。”利亞姆發誓，如果拉曼爾沒徹底死亡，絕對要找到對方復活后的身份，然後將這支該死的羽毛插進他的屁眼裏。
有了決斷，思路也變得清晰起來，利亞姆立即開始行動，朝羽毛邁出第一步。
僅僅一步，哭聲便加大了一倍，耳邊的囈語更加嚴重。
與此同時，體內魔力消耗殆盡，“清心術”的捲軸失效了。
利亞姆把捲軸丟掉，咬着牙邁出第二步。
哭聲更大，眼睛已經可以看到不斷閃現的幻覺，一隻只白色的手臂從地上冒出來，一顆顆眼睛從牆上、屋頂、傢具表面睜開。
利亞姆嘴角噙着冷笑，“小b樣，就這，就這，你可比我當初過來時差遠咯。”說罷，邁出第三步。
皮膚開始瘙癢，紅色的粉刺眨眼間長滿了裸露的皮膚，白色的刺頭在晃動，裏面有東西在掙扎着出來。
利亞姆頭皮發麻，這不是心理作用，而是真實的存在的物理層面。
大片大片沾着頭髮的頭皮掉落，紅色的蟲子從鮮紅的缺口裏鑽了出來。
“哭聲已經開始影響精神了，不只是幻覺，還有觸覺，味覺，視覺，聽覺。”利亞姆覺得頭蓋骨被掀開了，涼颼颼的風吹得腦漿都在晃動。
指關節從皮膚里長出來，流出的鮮血成了一條條蠕動的蛆蟲。
這種完全置身於失控邊緣的體驗，但凡是個正常的魔法學徒，都會瞬間發瘋，哪怕是教會的主教也不敢保證信仰會不會變質。
可唯獨利亞姆不一樣，穿越時的瘋狂囈語，歇斯底里的嘶吼，詭異恐怖的畫面，初期難以想像的痛苦與絕望造就了鋼鐵般意志，以至於能在區區2級就能靠近這件10級詛咒物。
“不愧是巫妖法師的詛咒物，真t心啊。”利亞姆邁出了最後一步，此刻他已來到了羽毛面前，與對方相隔咫尺之遙。
這一刻，孩童哭聲消失了，瘋狂囈語停歇了，世界都安靜了。
這突如其來的安寧，令利亞姆待在原地，一時間竟忘記了自己為何來。
迷茫無措，遲疑是否現在離開，門外好像有人在叫自己，他叫自己幹什麼？哦，原來是焦麗呀，她來蘭度城了，她要來我家做客。約書亞？我就是約書亞，我繼承了凱蒂蘭特，我是伯格王國的大貴族，我是....
我是誰？
利亞姆呆立在原地，身體在慢慢轉動，他必須得去開門，去迎接心心念念的女孩...
“吞食！”冰冷的聲音突然響起。
利亞姆想起了目的，腦海中像被人偷走了某件東西，這東西不屬於自己，似乎來自面前的羽毛。
“它居然能改變我的思維！”利亞姆驚詫之餘，立刻沖了上去，右手握拳，狠狠將“黃昏之戒”按在羽毛之上。
哭聲戛然而止，純潔的羽毛迅速枯萎，那細膩的紋路變得粗糙，到最後整支羽毛變成了一隻乾癟的蟲蛹。
“吸取目標靈性，直至目標死亡，總共有三次使用次數，用完我就會來帶走你的靈魂。”這是臨走前米歇爾告知戒指的能力，一件足以殺死天使，以靈魂為代價的詛咒物。
這就是利亞姆敢靠近羽毛的依仗，也是最強的手段。
拾起蟲蛹，利亞姆將其放進嘴裏，咽了下去。
光滑的蟲蛹順着食道進入胃裏，這種感覺很噁心，又很舒服，就好像吃了一塊榴槤味的軟糖，入口即化的那種。
“呼。”利亞姆呼出一口氣，無禮的坐在地上。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呀。”利亞姆躺在地上，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
紅薔薇街44號，地下深處。
躺在椅子上，翹着二郎腿，悠然自得的米歇爾緩緩睜開了雙眼。
面前的油畫流出殷紅的血，順着牆壁在地上匯聚成了一個人形。
“死神的繼承人居然擁有不錯的道德準則，呵呵呵，真是諷刺呀。”米歇爾嘴角含笑，抬手那人形站立起來，身體變得凝實，細節越發清晰，唯獨那張臉一片模糊。
“命運的饋贈，早已標好了價碼。”米歇爾站起來，圍着血人轉了一圈，笑出了聲，“利亞姆，我是越來越期待你了。”
這時門被打開，身材魁梧的看門人踉踉蹌蹌走進來。
每走一步，身上便掉下大片血肉。
沒走幾步，看門人趴在地上，後背裂開縫隙，一個渾身沾滿黏液的美艷女子艱難的爬了出來。
她一襲金髮，藍寶石般的眸子深藏着痛苦，美艷的臉龐皮膚不時抽動。
她蜷縮起來，後背的脊椎越來越明顯，幾根白色的骨刺刺破皮膚冒了出來。
“吞食正位天使級別的詛咒，嫌自己活得長嗎。”米歇爾無奈說道，蹲下身子，伸手按在女子額頭。“你是魔女，管人類死活做什麼。”
女人不停顫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米歇爾沒再說話，閉上眼睛，後背出現三對血紅色的翅膀，翅膀並不完整，中間就好像被人生生折斷。
殷紅的能量初入女子體內，那股狂暴的詛咒被中和，整個過程持續了一分鐘。
翅膀合攏，鑽回了後背，米歇爾收回手。
女子呼吸變得平穩，她緩緩坐起來，身上蠕動的血肉變成一件白色玫瑰花邊女士長裙，遮住了潔白的身軀。
米歇爾坐回椅子，俯視着女子，開口道：“事情如何了。”
女子站起身，低垂着頭，“拉曼爾的肉身失控，蛇羽被利亞姆封印，一切都在按照劇本進行。”
“嗯。”米歇爾點了點頭，視線掃過對方紅暈的臉頰，“利亞姆身邊有墮天使，下次在遇到這種事，無須出手。”
“是。”
“下去準備吧，第二幕的演員也該上場了。”米歇爾說著，嘴角微微上揚。
女子點頭，轉身離開了房間。
她赤足走在漆黑的甬道，靠近地面，身體在改變。
長裙翻卷，顏色改變，很快變成了得體西裝，頭髮挽起，成了一頂絲綢禮帽，手掌冒出肉瘤，一把鑲金紳士棍出現。
豐滿的胸部收縮，器官從內部發生改變，雙瞳變成了棕色，短髮也變成了棕色，細碎的鬍子長了出來。
門被打開，下午溫暖的陽光照在臉上，男人面帶笑容。
“尊敬的喬治男爵閣下，馬車已經準備就緒了。”一身正裝的男子恭敬行禮，在其身後，一輛奢華馬車安靜停在路邊，四名侍衛持劍而立。
“走吧。”喬治向馬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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