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無聲無息的陰影
送走三位富商，當天晚上利亞姆派人煮了滿滿一大鍋豬肉，30名奴隸排成兩隊，手中端着碗，他們就如同飢腸轆轆的豺狼，渾濁的眼睛綻放出對食物灼熱的渴望，口腔里不斷分泌出唾液。
若是沒有綁匪出身的龍牙騎士團的流氓們站場，這群奴隸恐怕早就衝上去哄搶了。
柴火在熊熊燃燒，鍋里不停冒着熱泡，渾身是汗的胖廚師抓起作料大把大把撒進去，扛起兩米長的木勺子使勁攪拌。
利亞姆站在不遠處，背着手，那雙棕色的眸子注視着人群。
曾幾何時，自己也是掙扎在社會的浪潮中，被資本的巨浪拍倒，沉淪，掙扎，放棄，逆來順受，不再抵抗....
“哎。”利亞姆輕輕嘆息，不只是自己，還是眼前這群人。
胖廚子放下木勺，他摸了把汗，向旁邊的侍從低眉順眼道：“軍爺，飯已經做熟了。”
那名侍從點了點頭，快步朝利亞姆跑來。
“大人，都已經準備妥當了。”
“嗯。”利亞姆點了點頭，悄悄施展了一個2級魔法“靜心術”，這個魔法能夠使施術者心靜如水，情緒起伏趨於停止，能夠以絕對理性的態度看待事物。
邁步走過去，侍從們見主人來臨，便對奴隸們呵斥，不多時窸窸窣窣的議論聲漸漸消失，奴隸們強忍着飢餓，將視線投向面前這位相貌不揚的貴族公子。
“自我介紹一下，本人是凱蒂蘭特未來的主人，現任子爵閣下的兒子，也是你們的主人。”利亞姆語氣平靜。
奴隸們都傻眼了，眼前這位貴族公子居然是位子爵？如此尊貴的人物怎麼會屈尊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不過，這種情緒很快就在眾多奴隸心中消退，他們灰色的世界不會因為對方而充滿色彩，在高強度勞動下，在不時有同伴死去的環境下，活着的目的僅僅是為了活着。
“今天，我簽署了一份協約，內容是把每個月的產量額提升一倍。”利亞姆踱着步子。
“提升一倍？？”奴隸們竊竊私語，他們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有些人甚至得靠同伴的攙扶才能站直。
“以我們這副殘軀，無論如何也無法完成大人定下的限額呀。”有人哭訴道，這位貴族公子是要絕了眾人的活路呀。
“大人，您還是殺了我們吧。”
“這頓飯就是給我們上路的嗎？嗚嗚嗚，這是我們最後的晚餐嗎...大人呀...”
侍從們見奴隸相互抱着哭泣，頓時惱怒，揮起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在其中幾人身上，嘴裏不停的罵對方。
利亞姆靜靜看着，並未出聲阻止侍從，也未安慰趨近於崩潰的奴隸們。
“行了！”過了好一會，侍從收回滴血的長鞭，奴隸們從地上掙扎着爬起來，鮮血染紅了地面，更染紅了他們的衣衫。
“我說話的時候，不希望被人打斷。”利亞姆平靜地說道：“這算是小教訓了。”
奴隸們相互扶着彼此，各自埋低腦袋，不再有人插嘴。
“對方給出60金幣，讓我再買一群奴隸，按照對方的想法，90名奴隸日夜不停工作，一個月怎麼著也能將產量翻一翻。但是....我覺得不妥。”利亞姆話鋒一轉，定睛看着這群人，“你們是奴隸，是這個世界的最底層，你們的身上烙印了永遠也抹不掉的恥辱，是一群過街老鼠，永遠也無出頭之日。”
奴隸們沉默了，他們由於各種原因被販賣，或是亡國之人，或是逃兵，或是欠債賭徒.....
“但是現在，我給你們一個機會，一個可以洗刷恥辱，重新做人的機會。”利亞姆從口袋裏將一疊發黃的紙拿了出來。
奴隸們抬起了頭，目光變得無比灼熱，一時間居然忘記了飢餓與傷痛，因為他們都知道，那疊發黃的紙，是換取自由的通行證。
利亞姆高聲道，“廢物們，睜大眼睛好好看看，這薄薄的一張紙可以換回作為一個人的尊嚴，是你們離開這片土地的證明。並且，我承諾，任何獲得自由的人，都將成為伯格王國合法居民，擁有娶妻生子，種地行商的權利。”
奴隸們彷彿被石化了，他們目光獃滯望着那疊紙，彷彿世間最美好的事物就是那發黃的紙。
“你們渴望自由嗎？”利亞姆高聲問道。
奴隸們從獃滯中回過神來，他們左右顧盼，從同伴的臉上看到了難以置信，看到了恐懼，更看到了渴望。
“你們...渴望自由嗎？”利亞姆再次高聲問道。
“我要重新做人！”
“我要自由，我要娶老婆，我要娶好多個老婆。”
那人大聲的喊着，他一邊喊一邊哭，沒有人嘲笑他，因為所有人都激動地哭了起來，這群看淡生死的漢子們，拾起了希望，有了盼頭。
“那就努力工作吧，將每月限額翻一倍，翻兩倍，為了自由，為了娶老婆，為了做個人，努力工作吧！”利亞姆振臂高呼，頓時歡呼聲響徹天邊....。
....
坐在回府邸的馬車上，利亞姆藉著燭光，正看着那本《冥想與元素的關係》。
車夫是“龍牙騎士團”副團長——安德魯，是一名擁有2級鬥氣的騎士侍從，因早年殺了人，不得不隱姓埋名干起見不得人的勾當。
“少爺，那群垃圾真能將限額翻一翻？”安德魯是個藏不住事的人，今天他和兄弟們被那群奴隸的聲勢給嚇到了，心中好奇。
“安德魯，你知道如何才能激發一個人的潛力嗎？”利亞姆翻過一頁，語氣輕鬆道。
“逼入絕境？”
“不。”利亞姆微微笑笑，“是希望。”
“希望？”安德魯在嘴邊念叨。
“一個人若沒有希望，他將無所牽挂，得過且過了。一旦有了希望，他就會為了這個目標不斷努力，即便這個希望遙不可及。”利亞姆簡單解釋道，這也就是為什麼信仰與教會可以長存的原因。
“不懂。”
利亞姆啞然失笑，翻了一頁，心中暗自腹誹，自己這般畫大餅，是不是有點太曹操了。
皎月當空，星羅棋佈，一路上雖是磕磕絆絆，倒也沒遇到什麼大麻煩。
子爵府邸近在眼前，安德魯放緩了車速，門口的侍從拉開大門，馬車駛入前院，沿着路停在了子爵府門前。
夜入子時，府內女僕都已歇息，出來迎接的是“龍牙騎士團”負責守夜的侍從小隊長。
下了車，利亞姆打了個哈氣，這些天事務繁重，準備早些歇息。
“大人。”小隊長湊近前，低聲說道。
利亞姆看向他，眉頭微微皺起，“說。”
“老子爵正在客廳等您呢。”
利亞姆心裏咯噔一下，臉色立刻沉下來，點頭應了聲，快步走了進去。
沿途行去，走廊牆壁掛畫大多被摘掉，兩側擺放了數具鎧甲，每一具鎧甲手持武器各不相同，它們屹立於黑暗之中，漆黑面罩內彷彿有一雙無形的眼睛，注視來犯之人。
利亞姆腳步如風，心跳不由得加快，這無形的壓力令他難以冷靜下來。
客廳的門近在眼前，一人穿黑袍立於旁邊，面容被黑紗遮掩。
走近了，這人抬起手推開門，後退三步，竟隱藏入黑暗之中，視線中再也看不到這人。
利亞姆沒有妄自行動，而是選擇以靜制動，抬頭看去。
遙墜燭光僅能照亮一小片區域，昏黃的光線與周遭墨水般的黑交織成一團詭異的墨水畫，那位蒼老的掌權人，安靜躺在沙發，眼眸閉着，不知是養神還是睡去。
利亞姆徑直走過去，鞋底踩踏地面的嗒嗒聲成為了唯一的旋律，那老者也睜開了眼。
“父親。”利亞姆行禮道。
“回來了。”數日不見，老子爵的臉更顯蒼老，唯有那雙禿鷲般的眸子炯炯有神。
“老約翰走了，府邸內大大小小事務都由你一人打理，難為你了。”
“都是我應盡的職責。”
“嗯。”老子爵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修鍊的如何了。”
“經過這段時間不懈努力，已經成為了1級魔法師...”利亞姆隱藏了自身實力。
“三個月才1級....”老子爵手指敲擊桌面，“孩子，在這個世界上，只有自身強大了，財富、女人、尊嚴、這些東西自然而然就有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父親教會的是，明天起我就着手將事務委託給他人，全心全意修鍊，早日成為2級魔法師。”
“嗯...”老子爵滿意的點了點頭，雙手撐在兩側，努力想站起來。
利亞姆立刻上前攙扶，不料對方猛然用手搭在自己肩膀，那隻乾枯如樹枝的手，有力彷彿一把鐵鉗。
“好好修鍊，不要辜負我對你的...期望。”
利亞姆努力露出一個笑容，“是的，父親。”
老子爵拄着拐杖離開了，腳步聲在走廊盡頭越來越小，而利亞姆站在原地，默默注視視線盡頭的如潮黑暗...
“老王八蛋。”攤開手心，裏面有一個小物件，這是老子爵臨走時拍在他肩膀上的東西。
那是一枚精緻的，銀色骷顱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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