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見若風
疾馳的列車,駛過80年代末期一排排低矮破舊的平房和零星新建的五六層高的新樓房,文走出了自己的家和那個小城,奔向了聽說跟自己家所在的小城比大的沒邊的S市。
列車裏的氣味異常難聞,衛生間人類排泄物的刺鼻味道,人身上的汗臭味,女人身上劣質化妝品撞**子的香味,還有啤酒、白酒、香腸、麵包等等食物混雜在一起的那個年代大多數人還算喜歡的味道。
因為懼怕香煙的熏嗆,文躲到了火車車廂連接處最通風的衛生間旁邊,香煙就像蚊香對蚊子一樣對文有殺傷力,文被車廂里的香煙熏的噁心頭暈搖搖欲墜。
文第一次坐火車跑這麼遠的道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他也第一次體會到了暈車那無比難受的滋味,他在衛生間吐了很多次,已經吐無可吐了。
他很虛弱,但眼中的希冀之光並沒有被列車內極端惡劣的環境和昏黃的燈光遮蓋住。
疲乏的實在不行,在列車有節奏的晃動和車輪路軌的撞擊聲中,坐在衛生間過道中的文靠在自己的行李上睡著了。
醒來又睡去,隨着離目的地越來越近,文的眩暈感逐漸消失了,他蒼白的臉色也好了許多。
時間開始好過起來,過的很快,車廂里也不再那麼擁擠了。
身邊的幾個年輕人一邊啃着麵包香腸,一邊在興奮的聊着天,文通過他們的談話知道他們也都是要到S市上大學的。看着這些同齡人臉上的興奮和喜氣,文眼中也有了一絲淡淡的平和的微笑。
白襯衫,藍褲子,北京黑布鞋要不就是黃軍膠鞋,大家的穿戴都是一樣的,連臉上那純樸真誠的笑容都是一樣的。文看着他們吃的很香,也拿出了母親給他準備的他最愛吃的茶葉蛋,衛生間的味道好像對美味的茶葉蛋沒有任何影響,已經吐的腹中空空如野的文吃得格外的香。
旁邊緊挨着文的年輕人,轉過頭微笑着看着文說:“你好點了?我看你吐了一路,睡了一路,你也是要到S市上大學的吧?”文很友好的點了點說是。
年輕人又繼續問:“我要上的是XX大學,你是哪所大學?”文說:“我要去的是YY大學。”年輕人充滿羨慕的說:“YY大學是國家重點大學,比我要去的大學好多了。”
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現在大學多難考,能考上S市的大學都是學習不錯的了,都差不多少,有可能這次考大學我超常發揮了。”
列車在中午的時候到達了S市,文隨着大包小裹熙熙攘攘的人群往車站外走去。陽光和空氣都是那樣的清新舒爽,在文眼裏S市車站前的廣場真的是無比巨大的。
廣場上有很多大學高高豎起來的接新生的條幅,不時有熱情的操着不同地方口音的帶着學校校徽的接站大學生詢問文是不是某某大學的。
文一邊四下尋找着一邊向廣場中間走,在廣場中間的位置文發現了迎風飄揚的YY大學的旗幟和歡迎新同學的條幅。
好幾個同學爭相幫文把行李搬上了車,車上已經有了很多新生,這是輛老式公交車沒有座大家都是站着。
文接過高年級接站同學手中自己的行李,不停的道着謝,放好行李后,文環視了一下身邊比自己早來一步其他的新同學,大家都友好的微笑着向他點頭致意。
文發現車裏都是男生,沒有一個女生,文覺得很正常,那時候能考上大學的女孩可都是鳳毛麟角天之驕女。
文坐的這趟列車再沒有新同學來報到了,文竟然是最後一個上車的,大家都微笑着看着他,一個是羨慕他趕上了這趟班車的好運,第二就是接新生的班車終於可以啟動去YY大學了,車上的每個新生包括正充滿新奇的看着車窗外陌生的都市街景的文,都想插上翅膀儘快的飛到那要陪伴他們四年的YY大學。
車駛進了懸挂着歡迎大一新同學紅條幅的大學大門,在新生報到處把大家放下,空車又返回火車站去接其他的新同學了。
下了車,大家提着大包小裹按着指示牌尋找各自報到的所在系的報到處登記和領取日常生活用品。
中文系報到的人不是很多,文站在了最後面,左顧右盼的看着校園裏來往的人群,心裏一片火熱。
最前面的同學已辦完手續,正從排前回身準備拿行李回自己被安排好的宿舍。文猛然眼前一亮,這竟然是一個異常清爽靚麗的女孩,她臉上洋溢着陽光般的笑容,飽滿圓潤的額頭因為忙碌微微沁出一絲汗水,文呆在那,女孩在文眼裏以慢動作的方式走了過去,拿起自己的行李翩然而去。在文的眼裏只剩下那婀娜輕靈的背影,還有那一頭飄逸出塵的黑亮的披肩發,和那逐漸碎成七彩光芒的花裙子。
文的寢室在學校的西北角,文滿頭大汗的背着行李,一路打聽着,最後才在幾棵遮天蔽日的槐樹下停了下來。槐樹前15米就是學校新建的男生宿舍6號樓,微風吹在文被汗水浸濕的前胸上,文的白襯衫的鈕扣仍嚴嚴實實的扣在喉結之下,文臉上露出輕鬆愜意的微笑。
文快步跑上了宿舍的台階,看見了左邊的小窗口裏男生宿舍管理員露出的微笑着的和藹面孔,管理員問:“你是剛報道的新生吧?分在哪個宿舍了?”文放下行李彎腰微笑的看着窗口裏那張中年男人的臉禮貌的說:“老師您好!我是中文系報道的新生,被分到了6號樓106室,是這裏沒錯吧?”男管理員回答說:“沒錯,進樓門左轉,南面第二個房間就是了,歡迎你新同學!”文說了聲謝謝拿着行李快步走了進去。
屋門上方有個白色的長方形小木牌子,牌子中央赫然寫着106室四個紅顏色的字。
門虛掩着沒有關,文敲了敲門問:“有人嗎?”屋內傳出河南口音熱情的回答聲:“你是剛到新生吧?”文聽到聲音,房門也被拉開了,一張樸實憨厚的臉出現在文的眼前。
屋內的人熱情的搶過文手中的行李問:“你是幾號床啊?”文說:“我是三號床。”
“你床的位置比我好,右邊,靠窗,下鋪,是這個宿舍最好的鋪位了。”
文笑了笑問:“你是哪個床啊?”
“我在你的左上鋪,和你打招呼最方便。”
把文的行李放到文的鋪上,兩個人面對面的坐了下來,微笑着仔細的打量着對方。
“我叫張軍。”文跟着說:“我叫周文。”“你好!”“你好!”
文說:“我是中文系一班的。”
張軍說:“我們這個寢室住的都是中文系一班的。”
張軍說:“馬上要到食堂吃晚飯的時間了,你趕緊收拾一下床鋪吧,我去打水,一會回來我帶你一起去食堂吃飯,你還沒去過食堂吧?”
說著,張軍拿起寢室內兩個暖水瓶轉身出去打開水了。
文坐在自己鋪的整齊乾淨的床單上,眼中閃着對未來的大學生活新奇歡喜的光輝。
文有潔癖,像似念高中時才開始有的。16歲的清瘦俊俏男孩,他眼中的桃花是那樣的美那樣純潔,班中坐在他前排的女孩,就像春雪中綻放的報春花。白雪、瓊玉、清泉水、絢麗的禮花……這就是最初文眼中一切美的源頭。迷戀美的最初純的感覺的少年的文,開始嚴格要求自己,無論春夏秋冬,炎熱還是寒冷,天天的洗冷水浴,他很高興自己洗去了身上和心上的污垢,眼中浮現的那種純美更加的奪目和真實了。
文上大學以前在家裏是吃素的,十多年沒吃豬油和豬肉了,豬身上的東西肯定不吃。那還是文小學的時候,爺爺不知在哪弄來了一大鍋的豬皮和豬肥油,在院子裏熬豬油,放學回來的文當時就被那種油膩、骯髒和無比難聞的氣味熏得頭暈眼花,開始劇烈的嘔吐,當晚文一口飯都沒有吃。從那以後文就開始以炒黃豆為天天的主要下飯菜,就着他最愛吃的白米飯,一直吃到家裏能吃得起花生米的時候,又開始了花生米就着他最愛吃的白米飯。
文很少吃其它的菜,家裏炒菜都是便宜的豬油,文在家裏特殊,炒黃豆炒花生米都可以放一點點豆油,豆油是那時一般人家吃不起的,那個讓文不再吃豬肉的悶熱的夏天之後的一年時間裏,家裏其他人吃的都是爺爺那口大鍋里熬出來的放了很多鹽的怪味豬油。小時候的文真是家裏最幸福的,白米飯,黃豆,還有豆油呢!
學校的最大的學生食堂也是新建的,在學校的東南角,學校內的直線距離,文居住的6號男生宿舍樓和新食堂之間的距離是最遠的。
文和張軍兩個人在去食堂的路上慢悠悠的走着,他們都還很新鮮的看着周圍的教學樓、宿舍樓和來往的人群……在新奇的感覺中,時間也過得很快,特別是大學裏最靚麗的風景線……女生……牢牢的吸引住了兩個十八歲男孩的眼球。
“女生宿舍離新食堂最近。”在張軍告訴文這句話的時候,文感覺學校實在太英明了,就應該這樣。他忘記了自己住的地方離食堂最遠,就是跑着去也要十五分鐘才能到。
走過女生宿舍的時候,前方出現了一個美麗熟悉的身影,那是報到時見到的那個穿花裙子有着一頭黑亮披肩發的女孩。能讓文心動的女孩文是永遠不會忘記的,就像上高中的第一天看到的前排的女孩一樣,只不過高中三年他們倆除了在一起學習,沒有發生任何事,就是好朋友都不是,僅僅是不陌生的同班男女同學罷了。
文眼中的靚麗風景線只剩下了一人,這是文第二次遠遠的從後面看到若風。
在大學開學的第一天,文第一次和若風擦肩而過,第二次遠遠觀望……
張軍在女生宿舍樓前的靚麗風景中迷失了……他沒有注意到文眼中放射出的炙熱光芒,文生命中的愛情的太陽升起來了,就是文眼中正風情款款的走向食堂的若風。
文在大學食堂吃的第一頓飯是燉脊骨,一塊錢一份。文想着那不知道到這麼大的食堂哪去找的美好女孩,聞到了燉豬脊骨沁人心脾的香味,他看着那散發出讓他的腸胃蠢蠢欲動香味的脊骨,幾乎什麼都沒想,對窗口裏賣飯菜的師傅說:“來份燉脊骨,半斤米飯。”
文忘記了他過去是不吃豬身上的東西的,也忘記了他的黃豆和花生米,只是沒有忘記他摯愛的白米飯,還有那最初樸素自然只是遠觀的純美追求變成了現在心中熱血沸騰蠢蠢欲動的至美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