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彼時的星空

邵連珏一見雲九童穿着保安服不請自來，眉頭一皺，道：

“不是告訴你們誰都不許進來嗎？你自己怎麼還跑進來了！還有你怎麼有鑰匙？曲別針！”

雲九童聽到這話，急忙把保安外套脫下去，露出裏面的藍白格子衣褲，道：

“我不是保安，也不是這裏的工作人員，我是個可憐的病人，不聽你的不奇怪！用曲別針開門算是我的專業之一，不值一提，不過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精確你們需要的位置。”

夏小滿看着雲九童，自雲九童出現那一瞬間，她的身體就好像靜止了，眼睛始終就沒有離開過這個男人。深色墨鏡后，她的眼球劇烈快速的抖動着，在一瞬間竟然出現了只有人在夢中才會出現的眼球震顫，可以想像在那一瞬間，她一定在腦海里浮現了無數的畫面，卻不知道是什麼。

若是細看會發現，夏小滿每個眼珠內，都有着兩個瞳孔，也就是所謂的重瞳。古來有傳說，雙瞳之人，必有特異之能。虞舜、倉頡、重耳，項羽這些奇人異人，皆為重瞳，還有信徒很多，能以雙目搜尋鬼魂，被後世尊為黃大仙的晉人黃初平，也是重瞳。

只是不知這夏小滿有何異於他人之處。

夏小滿默不作聲，她的助理秘書白露並不知道夏小滿是陷入了某種特殊的狀態之中，還以為是自家這位大小姐懶得搭理這莫名其妙的人。那麼把這位大小姐想要知道的問題問出來，就是自己的責任，於是急忙在電腦旁站起來，質問雲九童道：

“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裏開會？又怎麼知道我們的會議內容？”

雲九童一點沒瞞着，一揚手裏的手機，道：

“我入侵了你們公司網站後台，在通過你登陸公司網站的電腦，反入侵到你的電腦，利用你電腦的攝像頭和話筒，聽到看到你們一小部分會議過程。”

白露聽到這話，腰微微挺直，她意識到，這可能是個間諜事件，也有可能是一次敲詐勒索。

“誰讓你來的？目的是什麼？直話直說，否則我報警你就完了。”

雲九童用大拇指指着自己，道：

“我自己要我自己來的，否則誰也別想請動我。目的很簡單，幫你們找到你們要找到的地方，但你們得帶着我，這是我的條件。”

聽到這話，還沒等白露反應，另外那五個人都不由自主的笑了。

考古學家溫慶宇看着雲九童笑道：

“年輕人，你知道我們五個人是誰嗎？”

雲九童搖頭，道：

“不認識。”

溫慶宇，道：

“不認識不奇怪，不是這個圈子裏的人，難得認識我們的。不過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如果一個考古地點我們五個都無法確定方位，那麼這個世界應該沒有人能做到。”

雲九童搖頭，道：

“這話不對，你們或許學富五車，但你們畢竟只有五個人的智慧，總有忽略的角度，但我永遠不會忽略任何一個角度。”

他沒吹牛，因為他有188個自己在腦子裏開會，人數優勢明顯，但是他沒敢說。

雲九童或許精神上有點病，但不傻，他知道在精神病院說什麼都沒關係，但是出來了，面對這些非天才非瘋子的人，話還是說一半的好。

石中嶽指着屏幕上的地圖，道：

“年輕人，那我問問你，這屏幕上的圖，是什麼？”

另外幾人也都面露心照不宣的微笑，

因為不是這個專業的，知道這張圖的人很少，算是很冷門的知識，他們猜測，石老這一個問題，估計就能把這年輕人問傻了。

但沒想到，雲九童想都沒想，道：

“這是盤古大陸，是德國地質學家阿爾弗雷德·魏格納通過大陸板塊形狀推測出來的地球原始地貌，因其形狀猶如卧牛，又被稱為卧牛圖。由於其山脈走向連接能與中國山海經記述的陸地形態基本吻合，所以備受一些中外考古學家所肯定。”

說到這，有心讓他們知道自己本事，拿起桌子上細長的電子筆，一邊說一邊在那張地圖上連點帶寫：

“非洲居中，為牛肚；

歐亞居南，為牛首；

北美洲與格陵蘭島和馬來群島一體居東，為牛背；

南美洲、南極洲絡非洲尖角一體居北，為牛臀；

澳洲與南極洲相接，為牛尾；

印度板塊居於臀尾之間，為牛之糞門；

已沉沒的大西洲獨立西洋，被卧牛半圍，看似眾星捧月，但苦在近鄰印度板塊，恰如一坨牛糞，此幾處共陸地之西側。”

說到最後，用電子筆在牛唇處點了一下，道：

“你們這次要找的地方，在卧牛圖牛唇處，是古歐亞大陸板塊極南邊緣地帶，也就是現在緬北北部的原始森林。”

就這小問題，根本難不住雲九童，他那188個自己里，盜墓賊好幾個，考古學家也有兩個。

石中嶽一捋花白鬍子，看着其他幾個人，笑道：

“唉喲，有兩下子，還沒難住他。那你說說，上古陸地形狀以及分佈與現在大有區別，滄海桑田幾多年，我們在這樣沒有實物對照的地圖上，如何定位啊？”

雲九童依舊沒有任何遲疑，不拿出本事，對方如何相信自己，於是乾脆利落的回道：

“三樣東西，第一卧牛圖給出大致方位，第二用星空定位細節，第三用山海經記錄的異獸和山脈特徵找到目標點。

滄海桑田，大地變化巨大，但卧牛圖可以將這種變化糾錯在一個可接受的範圍。

至於星空，則必須用一萬兩千年前，大洪水災難未臨地球之前的星空，只有那時候的星空才能對照卧牛圖。

那時大地未陷西南，天空也未傾斜西北，銀河也未灌入東南。四象星宿各佔六時區，平行赤道，四等均分天際，正和先天之象。

而欲恢復上古星空視角一點也不難，只需將織女星定為北極星即可，以此為標，可循上古陸地之神跡。”

石中嶽一臉震驚，他就是星學大師，精通甘石算經，尋神跡之所以重金請他，就是因為要算上古陸地位置，必須依靠星位對照。

而雲九童所言理論，全都正確。

這幾個人心中不免對這個不請自來的年輕人有些刮目相看。

知道卧牛圖他們有些意外，知道一萬兩千年前星空這種定位法，那他們就不是意外，而是驚訝了。

面白無須的西門祝搖着摺扇，好奇的看着雲九童問道：

“那我再問你，我們用卧牛圖在找什麼？”

雲九童看着西門祝，回答道：

“某位偉大的歐洲強盜曾說過：卧牛圖不能帶你找到金銀財寶，但一定可以引領你找到神跡。所以，你們尋找的是神跡！顓頊帝絕地天通后，那些掩藏在絕境內，神在世間留下的遺產。”

西門祝“啪”的一合摺扇，笑看着旁邊幾人，道：

“我現在有點想聽聽他怎麼更精確的定位了。”

其他幾個人也笑着點頭。

“我也有點想了。”

說著，幾個人都齊齊看向沉默不語的夏小滿，畢竟這裏擁有決定權的只有她。

夏小滿的雙瞳眼球還在劇烈的震顫，目光也一直鎖定着雲九童，只是因為她帶着深色墨鏡，大家以為她只是懶得搭理這個年輕人。

白露發現了一絲異樣，因為很明顯這五位學者都有聽一聽這個年輕人如何定位的意思，但是夏小滿依舊沒有任何反應，這不正常。

於是她很自然的來到夏小滿身邊，附耳道：

“夏小姐，大家都想聽聽那個年輕人的意見，只是他有要求。”

耳畔白露的聲音讓夏小滿在一種夢境的狀態恢復過來，下意識的問了句：

“什麼要求？”

雲九童忙道：

“你們必須帶着我一起去尋找神跡。不過你們放心，我要的東西和你們絕對不會產生矛盾，甚至於我可能不需要帶走任何東西，只是進去看一看，了解一些事情。”

夏小滿此時已經完全在那種夢境狀態恢復，雙瞳的眸子看着雲九童，聲音很慢，問道：

“你知道我們要找什麼東西？”

雲九童輕蔑一笑，道：

“看你們公司的董事會成員就猜到了，第一董事羅琳娜女男爵，第二懂事XXX王子，第三董事XXX首富......

他們這些人，祖輩靠着殖民掠奪發了大財，成了錢多到花不完的貴族，一個自己和祖宗都很少干好事的人，偏偏又有神性信仰，心中難免恐懼矛盾，比任何人都懼怕死亡后的審判。

所以，他們因為信神就只能去瀆神，建立科技公司研究生物基因，建立考古勘探公司尋找神跡，從科學和神秘學雙管齊下，目標都只有一個，打破神禁，長生不老。”

這話說得絲毫不客氣，但卻是最真的真相。

貧富差距從來不是貴族們的目標，他們最終要的，是壽命差距，那才是地位的永恆。

屋裏因為雲九童的話瞬間安靜下來，因為他們的老闆，坐在最前面的夏小滿，就是雲九童所說的貴族，哪怕她只是個養女，但卻是羅琳娜指定的唯一繼承人，包括繼承爵位。

所有人目光都看着夏小滿，然而他們以為的發怒並沒有出現，相反，夏小滿嘴角竟然露出了一絲淺笑，聲音堪稱溫柔問道：

“那麼，你也想長生？”

雲九童嘴角露出不屑，說道：

“不稀罕，我這樣沒錢沒地位的人要是長生，歸宿只能是實驗室被研究，我沒那麼傻。”

這不是謊話，他雖然只有三十歲，但是腦海之中的人生加起來，卻有5640年，就是去掉2000年不怎麼記事的時間，他學習工作的記憶都有三千多年。

擁有這樣的記憶，金錢長生這些東西，對他早就沒有任何吸引力，也只有他預感到的這件大事，才能讓他提起拼搏的興趣，那種“吾喪我”的精神舒適。

夏小滿兩邊嘴角都翹起來了，她似乎對這個雲九童越來越感興趣，於是問道：

“可以說尋找神跡唯一的目的，就是長生，你不稀罕長生，那麼你到底想要什麼？”

雲九童看着夏小滿，從進這間屋子開始，第一次沉默了。

他要去做的事，太大了，大到可能是人類祖先的夙願，也可能是一個精心編織了萬年的陷阱。而要分辨這一切，他就必須藉助這些探險公司的人力進入神跡，尋找那一萬兩千年前，因為大地裂，洪水傾，而掩埋在地下的真相。

他不相信關於人類祖先的傳說，群體記憶事件告訴他，人的記憶是可以被刻意改變的，現在看到的知道的可能都是假的。

他不想陷入幾千上萬年精心形成的圈套陷阱，就必須找到正確的答案，才能把事做對做成，否則一旦選擇錯誤，很可能就是助紂為虐。

但這種事在精神病院可以隨便說，說什麼都沒關係，因為沒人會當真，可在外面不行，因為外面的任何人都可能是這個萬年圈套的一部分，不得不防。

於是他沉默數秒后，說了一個很符合自己身份的答案：

“我覺得神跡是外星人留下的，而我覺得我是外星人，我知道你們會覺得我有妄想症，但我無所謂，我就想去看看神跡內是不是我老鄉，你做決定吧，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去別的探險公司，你們這裏不是我唯一的選擇，之所以選擇你們，是因為你們在這個城市，我打車來方便。”

自己是精神病這個事，他們反正很快會知道，雲九童覺得先給他們打個預防針很有必要，而且還能掩飾自己的目的，很完美。

他很自信，一個有能力的精神病，一樣會被重視，天才的瘋子和瘋狂的天才，自己最起碼屬於前者，大概率屬於後者。

幾個人聽到他這略帶威脅的話語，都嚷嚷起來。

“夏小姐，不能讓他走，他看到了咱們圈定的神跡範圍，這是咱們苦心多久才定位出來的。”

“是啊夏小姐，這信息要是傳到別的探險公司，咱們就不能百分百獲得神跡的全部了。”

“夏小姐，我覺得這小夥子很實在，他其實可以撒謊的，但是寧可咱們當他是妄想症，也說了實話，這很可貴，是值得相信的人，可以留下。”

“夏小姐，這小夥子的能力很強，知識面很廣，我們需要這樣的人才，留下吧！”

“夏小姐，如果他真能更精確的定位神跡，我們無論如何......”

夏小滿聽着眾人的勸說，沉吟片刻，做了決定，道：

“好，如果你能縮小定位神跡的範圍，我答應帶你去，給我你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