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來路不明的碎屍
“嗖!嗖!嗖!”
三道白光閃過,在花花奶牛的屁股上多了三把明晃晃的飛刀。
老陳心道好險,如果再晚那麼幾秒鐘,自己恐怕就要透心涼了。
更為糟糕的是,自己命喪黃泉,又不知道要穿越到哪個時空,又要輪迴到哪個朝代。
如果是輪迴到一個喪權辱國的朝代的話,那老陳恐怕後悔都來不及了。
外面的打鬥聲越來越猛,也越來越近,老陳不敢貿然去關閉艙門,他緊緊地趴在地上,然後幾個翻滾,背靠艙壁。
這樣,即使再有多少飛刀或者是暗箭飛進來,他也是能夠及時躲避的。
這是他幾十年偵探生涯中所積累出來的寶貴的經驗。
有好幾次,他都靠這一招,躲過了死神的魔爪。
老陳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這是他以前在做偵探的時候養成的一個掏槍的習慣動作。
不過等他反覆摸索幾下之後,這才意識到自己所犯的致命的錯誤。
他想起自己曾經帶了一把小小的配劍,只可惜藏在包裹裏面,並沒有隨身攜帶。
這樣一來萬一如果外面的歹徒要闖進來的話,那他恐怕就真的很危險了。
想到這裏老陳苦惱地皺了皺眉頭,同時兩眼在艙室之內快速地搜索,試圖可以找到可以防身的東西。
然而,他很快就失望了,因為這艙室之內裝滿了出海貿易的貨物,都早已經打包好了,目測每一支包裹足足有上百斤,裏面也許裝的是陶瓷,如果是茶葉的話,則沒那麼重。
老陳用腳尖試探了一番,在確認裏面裝的是沉甸甸的陶瓷碗碟之後,心裏一下子就有了主意。
他用幾秒鐘的時間完成了頭腦風暴,簡單地勾畫好了防禦和攻擊的路徑圖。
然而,外面的打鬥之聲雖然越來越近,但是卻沒有任何歹徒闖進來,這使得老陳鬆了一口氣。
他緊貼着艙壁,大氣也不敢出,在緊張地等待着。
然而過了一陣子之後,外面的打鬥聲漸漸地遠了,最後似乎完全停止了打鬥。
老陳還是小心翼翼,不敢輕舉妄動。
因為作為一個老鳥來說,對手有可能會故意用這種方式去麻痹他,只要等他自投羅網之後,就會對他採取致命一擊。
不過隨着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大約再過了一炷香的功夫,老陳終於按捺不住了,他偷偷的貓着腰,從艙門的後面偷偷的往外面觀望。
這不看則好,一看真的是嚇了他一大跳。
只見外面的甲板之上,儘是橫七豎八的屍體。
看樣子,應該是剛才打鬥中被殺死的人,一個個都倒在血泊之中。
說準確一點,這些死人其實不能算得上是完整的,一個個都是支離破碎的。
有幾隻斷手距離老陳最近,周邊全是腥臭難聞的污血,應該是被人揮動銳器砍創所導致。
至於究竟是什麼銳器,老陳還必須要進行勘驗,才能夠最終確定。
在確定甲板上沒有歹徒之後,老陳就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拽着花花奶牛,走出了艙門。
他一邊小心翼翼地走着,一邊費盡心力地用力把那三把飛刀從花花奶牛的屁股上拽了出來,然後把飛刀放在鼻子上嗅了幾下,然後再放到花花奶牛的後背之上。
這是他多年以來養成的一個經驗,因為有的飛刀可能會塗抹致命的毒藥,比如著名的一劍封喉!
在實戰之中,
這種塗抹了毒藥的冷兵器,效果比火器還要明顯得多,通常都會一擊致命。
經過簡單的清點,老陳快速的分清了,總共有10具屍體,八男兩女。
其中成年人有9個,還有一個幾個月大的嬰兒。
於是,他又回到艙內,把劉滿和劉意姐妹倆給叫醒,然後大家又一起回到那些殘肢的旁邊,開始進行現場勘驗。
大家根據自己平時勘驗屍體的經驗,通過一番努力,把這些殘肢基本拼湊完整,然後整整地擺放在甲板之上。
經過初步判斷,這是一起罕見的兇殺大案,兇手暫時還不知道其目的。
不過,劉滿很快就發現了,有些不太對勁,她皺着眉頭對老陳說道:“陳兄,好像有點不對勁……”
“哪裏不對勁?”
“他們好像不是在這裏被殺死的!”
老陳一聽感到有些意外,問道:“我剛才可是明明聽到外面的打打殺殺,真的是夠慘烈夠凄慘的。”
“不對不對,你看看……這死者的眼睛,應該不是剛才發生的事情!”
老陳蹲下身子,扒開死者的眼睛,仔細地探查了一番,發現死者的眼角膜呈雲霧狀半透明,雖然可以見到瞳孔,但是已經是中度混濁了,這就說明死者至少在15~24小時就已經遇害。
看到這裏,老陳僵直地站起來,緊張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還不止如此,這些支離破碎的屍體,從屍斑上分析來看,已經進入了擴散期,而且從顏色上來看呈暗紫紅色……
長年累月的事迹鑒定的經驗告訴老陳,剛才他所聽到的那些打打殺殺,所產生的受害者,必定不是眼前他們所看到的。
可是,自己剛才所聽到的一切,明明不像是在做夢,而是非常真切的。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老陳站在那裏,看上去很是尷尬,這下子在這兩個丫頭片子的面前就徹底掉鏈子了。
“還不止如此,陳兄弟……”劉意也說道。
“你又發現什麼了?”
“你看,咱們拼湊出來的這些人體殘肢,和最近遇難的南海使團戰的人數吻合……你說這天底下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南海使團?這不可能呢!”
老陳聽完一驚,又連忙蹲下身子,對這些碎屍開始仔細地查看了一番。
當他仔仔細細地看完之後,額頭上的冷汗開始大片大片地滾落下來。
他分析這些碎屍的體貌特徵后,再聯想起半個月之前,他參加處理的那些南海使團的死者遺體,
兩者之間,居然有高度吻合的幾點。
除了數量之外,還有男女的性別、年齡和外貌特徵。
單單說一下外貌特徵,這些死者和之前的南海使團的死者,有着和崑崙奴一樣的皮膚,五官特徵也一樣。
而且,他們所穿的服裝也達到了驚人的一致,一看就是從海外來的番商。
這些商人在長安城的西市的坊間隨處可見,他們所居住的特別的區域叫番坊。
除了長安城之外,還有南方的番禺,和東方的泉州,都有大量的番商聚居。
他們不僅僅住在一起,而且還建寺廟、建學校,有的地方甚至還有他們專門的保安隊伍……
難道是他們內訌不成?
可是,剛才自己明明看到發生了大規模的兇殺,怎麼一下子會出現這種情況呢?
老陳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也不願意隨便就下結論。
因為,南海使團案的遇難者遺體,唐朝官方採取了速戰速決息事寧人的態度,把這些遺體已經妥善安葬了。
這些外國商人因為萬里迢迢來到長安,因為各種原因死去之後,根本就沒有辦法運回家鄉安葬,就只好埋葬在長安城的外面。
久而久之就成了專供外國人的墓地,政府還派遣專人看管,定期進行維護。
難道,有人把這些死去的人的遺骨又挖了出來,出於泄憤,又扔到這裏?
老陳的眉頭鎖得更緊了,因為他覺得這個推斷很不符合邏輯,而且也很是不可理喻。
在穿越之前,他只遇到過一類跟這個有點相似的案例。
那就是,在一起因私奔引發的凶殺案中,男方在找到女方之後,把女方騙到一個地方,殘忍地殺害了她,並進行了肢解。
不僅僅如此,出於報復,更是出於泄憤和陷害,男方把女方的碎屍,灑落在女方私奔對象的家裏,然後偷偷地報了警。
警察趕到之後,通過對現場的勘驗,最後確定了真正的兇手。
當然這也只是表面上的相似而已,因為那些警察並不僅僅只是出於某一點去進行判斷的。
老陳當時參與了這次出警,並且對碎屍進行了仔細的勘驗和分析,從而得出支持警察判斷的結論。
“老船夫呢?”
老陳突然想起了老船夫,因為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他了。
“老船夫,在船的後面,應該是躲起來了!”劉滿說道。
“你怎麼知道他躲起來了?”老陳皺了皺眉頭問道。
“我們剛剛看到他躲起來的,正要問他到底怎麼一回事呢?你就把我們給叫出來了……”劉滿想了想,說道。
“去把他叫過來吧,我有話要問他!”
老陳覺得這個老船夫也是個目擊者,想必能夠了解更多的情況。
很快,老船夫就跟着劉滿走了過來,他的眼裏寫滿了惶恐。
當他看到滿地的死屍的時候,嚇得雙腿打顫,幾乎站立不穩。
“老人家,你剛才到哪裏去了?”
老陳並沒有問他知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是誰,而是直接問他剛才到底躲到哪裏。
這其實是他的一個策略,是心理學上的一個非常重要的排他策略。
如果被問的人心裏有鬼,通常都會實話實說。
如果被問的人心裏沒鬼的話,這可能反而會說謊話,去為他自己開脫。
說實話的人,通常就是為了證明自己心裏沒鬼,這才說的是實話。
心裏沒鬼的人,之所以會說謊話,主要是出於避禍的心理,這才會說一些謊話。
這世間之事就是這麼千奇百怪!
“你問我嗎?我老眼昏花,耳朵又背,剛才到後面去放茅了!這……這滿地的死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老船夫戰戰兢兢地問道。
所謂的放茅,其實就是去上廁所。
老陳當然是知道這其中的含義的!
可是,這個老船夫不早不晚,偏偏在這個重要的節骨眼上跑到後面去,這其中有沒有什麼蹊蹺呢?
老陳的心裏感到越發沉甸甸的,他在琢磨下一步該如何去問話。
他原來在做偵探的時候,除了做一些驗屍官的工作之外,還會對調查對象做筆錄,進行必要的心理測試,比如做測謊測試。
因此,老陳在這一方面很有經驗,一般人是逃不過他的測試的。
而且,老陳通過心理畫像,寥寥幾筆就能夠勾勒出犯罪嫌疑人的準確的形象。
就在他和老船夫過招的時候,在心裏又像放電影一般,重新勾畫了剛才的打鬥的場景。
他們所乘坐的這條驛船,目前還在渭水線路之上,距離長安城已經有幾十里路了,在兩岸儘是一些崎嶇不平的山路,尤其是在柞水縣一帶,兩山環伺,中間是窄窄的水道,出了這個縣的地界,水路就更加開闊一些了……
據說自古以來,這一帶其實是並不太平的,匪患一直沒有辦法平復。
來往的行人和商隊經常會被他們打劫,遇到年輕貌美的女子,這有可能會被搶回去做壓寨夫人。
幾千年來,歷史的循環就是如此,而且看上去似乎並沒有盡頭。
“老人家今年多大年紀?”老陳又問了一句,他還在繼續尋找突破口。
“老朽……今年六十了!唉,真的是老眼昏花,耳朵又背……如果不是迫於生計,我寧願在家裏獃著也不願意出來!”
老陳聽他說完,冷冷一笑並沒有說什麼。
在唐代的時候,當時國人的平均年齡還不到四十歲,這六十歲的確算得上是高壽了。
“老人家家裏幾口人?”老陳問道。
“我……光掉掉一個人,無兒無女的,真的想起來,唉,我不說了……”老船夫搖了搖頭說道。
“哦,好的,我知道了……對了,你們船上除了你之外還有沒有別人?”老陳又問道。
老船夫想了想說道:“本來我還有三個夥計,一個廚娘……可是這三個夥計走了兩個,只剩下一個夥計和一個廚娘。怎麼了?難道你想見見他們?”
老陳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用,我只是問問得了!”
“哦,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那我去開船吧!死了這麼多人,咱們得報官才行,要不然的話到時候被查出來,那恐怕咱們真的要連坐的!”老船夫說道。
老陳心裏當然也清楚,根據當時唐朝的法典,如果出現了凶殺案,又沒有辦法找出準確的兇手,那就只能夠採取各打五十大板的方法去處理了。
這種方法隨着時代的推移,已經越來越顯示它的殘酷性。
等到老船夫離開之後,他們三個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疑似死去多時南海使團成員的屍體!
似真似假的老船夫的口供!
碎片化記載的卷宗!
還有,現在已經快是一團漿糊的老陳!
這些都一個個地向老陳擠壓過來,壓得他漸漸地喘不過氣。
老陳從小就有一股不服輸的霸氣,從小讀書一直到上大學都是如此。
儘管他的成績在班級之上不是最優秀的,但是由於他堅忍不拔的毅力,終於堅持到了最後。
人的天資好不好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毅力,堅持到最後才能夠笑到最後!
這龜兔賽跑的道理,其實還是具有普世價值的!
“兩位師妹,這老船夫的話,你們有什麼看法?”
“你問我嗎?這個人我感覺他不像是在說真話!”劉滿說道。
老陳又把目光對準了劉意,問道:“你同意你姐姐的意見嗎?”
劉意笑了笑,又搖搖頭說道:“我和我姐姐的想法剛好相反,我覺得這個老船夫有些害怕,他才對我們說假話的。”
“哪裏有假?”老陳對劉意的話挺感興趣的,問道。
“剛才你們兩個人在甲板之上的對話,我們都聽到了。難道陳兄弟還看不出來嗎?”
“哦,何以見得?”
“你覺得一個老眼昏花,耳朵又背的老人,尤其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干這種又累又危險的跑船的活計,你覺得這合理嗎?”劉意問道。
“這怎麼不合理?老船夫不是說他還有幾個幫手嗎?”
老陳想起了,還有一個夥計在船上,另外還有一個廚娘,應該是給他們這些人一路上做飯的。
只不過,在老陳他們上船之後,就沒有見過這個夥計和廚娘在哪裏。
“那好,我們先不要爭論這個……能不能先搞清楚這些屍體到底是怎麼來的?我是說他們是通過什麼途徑出現在這裏?”劉滿說道。
“真的是很奇怪,我現在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不過,是不是有什麼屍變?他們從墳墓里跳了出來,然後又上了我們的船?”劉意俏皮地說道。
老陳覺得劉意的話,有些意思,就問她道:“那師妹我問你,就算這些屍體屍變,變成了殭屍,那他們怎麼會上了船呢?如果你說得有道理的話……”
劉意想了想說道:“我想他們應該想他們的老家了吧,哪怕是死在這東土大唐,也最終不想長眠於此,搭乘我們的船,回到他們的國家……”
聽了劉意的話,老陳真的是哭笑不得,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這丫頭片子真的是太古靈精怪了,自己作為一個偵探老手,不知道該怎麼去反駁她。
看來是個做仵作的好苗子!
歷史書上說,仵作這一詞出現在五代,其實早在唐代的時候就應該出現了,只不過歷史書上並沒有做出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