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雨夜

夜漸漸深了，聚集在冒險者貿易市場的人們，漸漸散去了。而我，依然沒有整理好自己的思緒。我應該要做什麼樣的工作呢？我一邊低頭思索着，一邊跟隨着人流離開貿易市場。

雖然之前強盜“賠償”了我一個大包，賣了不少銀幣，讓我逍遙幾天不是問題。但是這點錢並不夠我過一輩子。而且好不容易穿越了，我也不想什麼都不做，就這麼混一輩子。捫心自問，不想當冒險者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以前只是在電腦面前，在極度安全的地方打着遊戲，而現在可是現實生活，需要面對面和怪物廝殺。我真的能勝任么？但是如果要干其他活的話，先不說我所擁有的現代工作技能，在這種類似中世紀的世界裏，能不能發揮作用，我自己又真心甘於接受一份平凡而又普通的工作么？

滴答，滴答。雨水打斷了我的思緒。

咦？下雨了？

我抬頭望向天空，月亮躲藏在雲層之後，星光消隱在黑夜之中，空氣中出現了濃重的水汽味。看樣子，過不了多久就會下大雨了呀，得趕緊回去才行。我肚子也開始有點不舒服了，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我望向前方，尋找着回去的路。

這，這是哪兒？

我抬頭看向這裏的民居，十分破敗不堪。有些屋子的屋頂，已經看不到了。剩下的那些屋子，雖然還能看到屋頂，但是正搖搖欲墜，不禁讓人懷疑，它是否能承受住這一次的風雨。角落裏佔滿了裹着一席破布的人們。他們空虛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在等待生命最後時刻的來臨。

這裏難道是貧民窟？那我必須趕緊找到出口，否則就有大麻煩了。我四處張望，希望能勾起一絲絲來時的記憶。不過很可惜，我來時偏偏是低着頭走的，當時走的是什麼路，我完全沒有印象。肚子又開始痛起來了，行動漸漸變得不便。我在迷宮般的貧民窟內打着轉，可就是找不到回去的路。

這，這可怎麼辦啊？

“喂！你好！請幫幫我。我好像是迷路了。”我看到了一個穿着硬皮甲的人。此人我有點印象，只是記不起他的名字，或許是之前路上遇過的某人。我懷着欣喜的心情跑向他。這回總算能出去了，總算可以離開這裏了。

那人看到了我，我敢肯定。但是他卻沒有將我帶出去。相反，他還跑進巷子裏，隨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我立馬施展傳送，追了上去。但是那個巷子裏，已經找不到一絲一毫他存在的痕迹。

“去哪了，你去哪了？為什麼不幫幫我？”我捂着小腹，靠在牆壁上，蹲了下來。我該怎麼回去？不知道。我已經不願意去思考了。牆根處的人們，他們空虛地望向天空。而我，則空虛地盯向地面。

“小美女，一個人這麼晚了閑逛什麼呢？”

我抬頭看去，巷子兩端被一群不懷好意的男人們攔住了。

我捂着小腹，沒有回答他。

“小美女，怎麼不理哥哥們啊。要不要哥哥們帶你去玩好玩的？”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我肚子不舒服，就不能讓我好好休息一會么？我拚命忍住自己的怒意。不行，我不能那麼做。他們可是活生生的人啊。“這位大哥，我走錯了路，不小心誤入這裏，我馬上離開。”我按壓着自己的小腹，站了起來。

“好，你離開吧。”說話的正是旅館遇到的那個人。放我走？你會那麼好心么？白天在旅館的時候，你就想對我動手動腳，現在會這麼輕易的放我離開？

我沒動，

他們也沒動。

“你怎麼不走啊？”那個人又催了一次。

“你們不讓開，我怎麼走？”

“不好意思啊，這裏就這麼寬。我們也沒空間讓啊。哪像你們有錢人住的地方，幾輛馬車過去都不是問題。”

我依然沒動。

“幹嘛呢，不走是想陪爺幾個么？”

“我看各位也不是住這裏的吧，你們不回去么？”

“噫！你這小妮子，管你大爺呢？我們想在哪就在哪。你管得着么你？”

風，開始有點大了。雨，也從滴答滴答變成了淅淅瀝瀝。

我知道了，這群人是不會讓的了。既然如此，那麼也沒必要浪費時間了。我默默發動了冰封裝甲，從他們中間走了過去。果不其然，其中一個人一把將我抓住。

“這是何意？”肚子又開始痛了，有點忍不住了，我想快點回去。

“跟你借幾個錢，順便再陪陪爺幾個，如何？”

“不是讓我離開了么？”我眯着眼睛問到。

旅館遇到的那人，從人群中竄出了個頭。“我是想讓你離開，但是我說的不算啊。哈哈哈。”

我就知道會是這麼回事。貧民窟是一群在城市中受到排擠的人們所居住的場所。而在城市中受排擠的可不僅僅只是貧民，惡徒也是其中之一。呵，又掉到賊窩裏了么？真是諷刺啊。

“我叫愛麗絲.懷特，是大名鼎鼎的懷特家的女兒。你們確定要對我動手？”我高聲喊道。當然，我只是虛張聲勢，這個國家有沒有叫懷特的貴族我都不知道。只是這群惡徒也未必會了解貴族。

黑影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動了動。但是我並沒有在意。抓住我的人沒有感到害怕，反而還咯咯笑了起來。“只要你無法離開這裏，那不就沒問題了么。那群騎士老爺，才不會到這種地方來。”

我深呼了一口氣。“原來騎士不會過來啊。”

“對。怪，只怪你自己走錯了路。”

“那可真是，太好了呢。”我的嘴角勾了起來。“那麼，怪，只怪你在這時遇上了我。”

一陣純白的冰爆，以我為中心炸開。淅瀝的雨水，瞬間化為了冰珠，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而同樣發出清脆之聲的，還有圍在我身邊的那群人。冰雪在一瞬間奪走了他們的生命。現在，他們的肉體正在不斷崩壞。

“啊！”

旅店遇到的那人，因為他所處的位置離我還有一段距離，所以沒有被霜之新星波及到。他身上散發出奇異的味道，哭着喊着跑向遠方。

“我說過，讓我再遇見你，你就等着變冰雕吧。”肚子好痛，我放棄了思考。就這一次，讓我任性而為吧。我傳送到了那人的面前，冷冷地念出了魔法的名字，一個拳頭般大小的雪球在法球前端成型。我突然的出現，讓那人根本來不及反應，雪球就這樣擊中了他。他的皮膚，他的血管，他的內臟一點一點地被冰雪所侵蝕，最終化為了一座完美的雕像。

跟隨那人而來的人們，一開始沒明白髮生了什麼，就那麼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一秒兩秒，過去了，他們漸漸反應了過來，終於知道了發生了什麼事。一個兩個，拔腿就跑，全都朝着遠離我的方向跑去。他們絲毫不敢停下腳步，因為他們知道，一旦停下，那便是死。但是他們不知道的是，逃跑，只會讓他們死的更快。

“看！這不是有足夠的空間么？”我望着慌亂的人群，狂笑着。被雨水打濕的長發，凌亂地披散在身上，一道閃電劈過，我宛如一頭從地獄爬出來複仇的惡鬼。

“鬼呀！”那群人一邊恐懼地吶喊，一邊拚命地逃躥。有人在雨坑中不小心摔了一跤，也顧不上腿上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向前跑着。他們回頭望去，卻發現女人不知所蹤，只有一道一閃而逝的電光留在原地。他們長吁了一口氣，為自己從女鬼手下活了下來而感到慶幸。剛準備讚美撒卡蘭姆主神，卻聽到了跑到最前方的人撕心裂肺的慘叫。

“哈，哈哈，呵。”我將擋住視野的劉海撥開。“老娘不發威，你們當我是病貓啊。”這幾天的遭遇，真是讓我怒不可遏。我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就是在被強盜壓着的。今天找旅店時，還有人公然調戲我。迷路時，就想找一個人幫幫忙，為什麼他扭頭就走？我不小心走錯了路，為什麼非得用命來賠？為什麼沒人幫我，為什麼你們都這麼對我？我只是穿越成了一個女人，又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壞蛋！

“冰風暴。”一個雪球在我法球的前端成型，向著人群飛射了出去。被雪球擊中的人，瞬間就變成了一座冰雕。剩下的人們，看見我出現在了他們逃跑的方向上，知道自己逃不掉的，便立馬跪地求饒，請求我大發善心；而仍想放手一搏的，朝着反方向跑去，試圖尋找那不存在的一線生機；甚至還有些放棄希望的人，掏出匕首，扎向自己的胸膛，飛濺的血液將我染紅。

我沒有去管那些求饒和自我了結的人，而是去追妄圖逃跑的傢伙們，一個一個將其變成冰雕。我沒想到，在這發泄的過程中，我的冰雪掌控能力竟漸漸提升了。慢慢地我可以只凍住他們的腳，讓他們的嘴巴依舊可以發出悅耳的求饒聲。逃跑的人，求饒的人，哭天搶地。而眼中沒有神彩，只是默默望着我們這邊的人，依舊無神地望着這邊，彷彿這一切都不關他們的事。

“呼……似乎做的有些過火了。”我靠在牆壁上，長吁了一口氣。已經沒人擁有逃跑的能力了，我反而漸漸冷靜了下來。也許是因為我已經發泄夠了，也許是因為我的肚子現在沒有那麼疼了。我將法球別回腰帶上，隨便抓了個四肢仍完好的人，問到：“喂，回主城區怎麼走？”

“這樣，這樣，再那樣。”他伸手比劃着。他的手在不斷發抖，讓我根本沒法看清他的手語。

“聽不懂。”

“那樣，那樣，再這樣。”他再次重複了剛才的動作。但是他的手依舊顫抖個不停，我仍然沒看清。

“還是聽不懂。你，帶我回主城區去。”

“神仙姐姐不會殺了我吧。”他驚慌着看着那些曾是他同伴的冰渣。

“放心，我殺夠了。”我抬起下巴說到。

被我問路的那人，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低着頭，只敢看向我的腳趾。他身體顫抖着，彷彿一隻落了水的貓。

我朝其他人揚了揚手。“行了，我玩夠了。你們走吧。”

沒人離開。

“你們可以走了。”我又說了一次。

依舊沒人離開。

我不再管那些人，催促着站起來的那人道：“走吧，帶路。”

那人慢慢地向前走着，一邊走，一邊回頭看着，生怕我突然發射出一個雪球，將其也變成一座冰雕。

我一邊跟着那人，一邊繼續思考着我該幹什麼工作。要不，還是當冒險者吧。我算是知道了，即使好好過日子，不去招惹別人，也絕對會有麻煩找上你的。與其這樣，還不如去選擇自己更喜歡的生活。既然在這個世界上，無法選擇安穩，那就選擇讓自己安心吧。

小腹的疼痛感又湧上來了。我捂着小腹，問到：“還有多遠到主城區？”

“神仙姐姐，就在前面了。”

那人沒有騙我，步行不過幾分鐘，我們就到達了主城區。我一踏進主城區，他立即轉身逃跑，看都不敢往我這裏看一眼。

我沒有去管那個人，捂着肚子獨自向前行駛着。回去了就好了，回到了旅店就能好好休息了。但是肚子上的疼痛感越來越盛。疼，好疼，鑽心的疼！我的肚子似乎是被一千隻螞蟻所咬噬，又像是有一隻惡鬼在裏面鬧騰。肚子的疼痛感漸漸地剝奪了我的意識。一個踉蹌，我倒在了雨泊之中。

……

窗外的雨越來越大。

露西已經在床鋪上睡著了。京子正坐在露西的床邊，向窗外眺望着。

“今天遇到的小姐是不是遭到報復了？”

京子希望能從窗外看見那位小姐的身影，但是除了越來越大的雨，她什麼也看不見。

“去找找吧。但願別遇到什麼麻煩。”

京子從行囊里拿出了雨披，向外走去。

“京子，你怎麼在隔壁？之前不是說好你到我這裏來睡的么。”身材高挑的女聖騎士，正坐在椅子上，保養着她的銀鎧。女聖騎士在房間裏喊住走過房門的弓箭手。

“我有點擔心今天幫助我們的那位小姐，所以我在那邊等她。”

“哦。那位小姐回來了吧？那我也得好好感謝她。”

“不，她還沒回來。”

“難道是被報復了？”

“不知道。”京子搖了搖頭。“露易絲，我打算去找她。”

“那等我一下，我也去。”

露易絲放下手中擦拭着的鎧甲，從包裹里掏出雨披，披到身上，在拿起斜靠在牆角的劍，掛在了腰間。京子和露易絲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旅店的大門。

“愛麗絲！愛麗絲！”

露易絲和京子大聲叫喊着愛麗絲的名字，但是回答她們的只有嘩啦嘩啦的雨聲。眼尖的京子發現水窪之中躺着一個熟悉的身影。便叫上露易絲，朝着那個身影跑了過去。

“愛麗絲！你身上怎麼這麼多血？愛麗絲！”

京子將愛麗絲從水窪中扶了起來，卻發現愛麗絲染了一身的血。她趕緊將手指放到愛麗絲的鼻子附近，發現還有呼吸，懸挂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點。

“她怎麼了？身上怎麼全是血？”緊隨京子後面趕到的露易絲，發現愛麗絲身上的血液后，也是驚訝不已。

“還活着，但是不知道身體狀況怎麼樣。我們得把她扶回旅店。”京子想將愛麗絲背起來。但是因為她太重了，京子連讓她離開地面都很困難。

“我來拿她的裝備吧。”露易絲將愛麗絲的盾牌和頭盔卸了下來，背到了自己的身上。“愛麗絲小姐還真是厲害，竟然一直背着這麼重的東西。”

京子將她的雨披披到了愛麗絲的身上，然後將她背了起來，向旅店方向走去。

京子將愛麗絲放到了旅館內自己房間的床鋪上，用乾淨的抹布擦拭着她的身子。沾滿血的抹布再放入旁邊的木盆中進行清洗。“露易絲，你先去隔壁睡會吧。”京子對着女聖騎士說到。

“你一個人能行么？”露易絲問到。

“嗯。”京子點了點頭。“明天還要去狩獵的。你作為我們的前鋒，沒睡好可不行。”

露易絲應了一聲，走向旁邊的房間。剛走出房門，她轉身說到：“你也要保證好自己的睡眠。我可不希望明天被你的箭矢射到屁股上。”

“放心吧。”京子笑了笑。

愛麗絲身上的血跡和泥漿很多，一盆水根本洗不幹凈。京子又下樓打了好幾盆水，才將愛麗絲擦拭乾凈。

“身上沒有傷口真是太好了。”京子抹去額頭上的汗水，微笑着看着愛麗絲。“可擔心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因為我們被報復了。”

擦拭完愛麗絲的身體后，京子為她穿上了乾淨的衣服。愛麗絲身上脫下來的衣服同樣沾了很多血液和泥水，也需要進行清洗才行。京子什麼都沒有說，又去打了一盆水，用於洗去衣物上的污漬。

“咳咳。”愛麗絲突然咳嗽了起來。

京子趕忙放下來手上的活，拿起旁邊早已準備好的一杯水，微微抬起了愛麗絲的頭，將水慢慢喂入她的嘴中。

喝完水的愛麗絲安穩了下來。京子將她輕輕放下，重新拿起洗到一半的衣服。

……

雨，淅淅瀝瀝地下着，似乎比剛才小了一些。肚子上的疼痛感，也微微減輕了些。

我漸漸睜開了眼睛，望着旅店內的天花板。我摸了摸身上的衣服，不是很合身。我抬起手來看了下，原來這不是我的衣服。

“我的衣服呢？”我從床上爬起來，想尋找着我自己的衣服，卻不小心碰到了一個東西。我順着碰到的地方看去。一個熟悉的弓箭手正趴在我的床邊。

“是你救了我么？謝謝。”

我輕輕地從床上爬了下來，將京子搬到了床上。京子的身體很輕，讓人不敢相信這是一個久經歷練的冒險者的身體。我慢慢地將京子的身體放直，然後坐在了床沿。

房間內很整潔。我的衣服全部都已經清洗完畢，晾了起來。木盆靠在牆壁上，裏面似乎帶着一點點泥沙。乾淨的地面上，連一絲水漬都看不到。我拿起旁邊早已準備好的裝滿水的水壺和水杯，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下去。然後躺在了京子的身邊。

我漸漸地進去了夢鄉之中。睡在旁邊的京子突然睜開了眼睛，慌張着從床上爬起，在發現了旁邊已經熟睡的我后，安心地笑了笑。京子從床上爬下，小心翼翼地注意不碰到我。然後將我往床裏面推了推。自己在地上攤了一層布，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