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夢二十年
此刻,周天浩的臉上充滿了茫然和震驚,他明明是獨自在大街上行走的,卻被一道突如其來的閃電擊中了,那一瞬間,周天浩感覺到身體輕飄飄的,難道說被天打五雷轟了,自己這樣一個倒霉蛋,有什麼資格享受這樣的待遇啊,老天也太不公平了吧,那一刻,他覺得,或許死也是一種解脫。
醒來之後,周天浩發現自己躺在了病床上,想到自己被雷劈了,居然沒有死,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遺憾,他禁不住唏噓,想着自己的經歷。
從京都大學研究生院畢業之際,導師宋功倫建議周天浩留校,但周天浩遭遇了同學的算計,還闖下了禍,在導師全力幫助下,才逃過一劫,被分配到江南的一個小縣城,成為了基層的公務員。因為年少輕狂,不諳世事,遭遇諸多的打壓,一氣之下,停薪留職到南方去打拚,三十歲才成家。外面的世界不是無限精彩,周天浩一路磕磕碰碰,沒有實現所謂的理想。後來的政策發生了變化,周天浩回到了小縣城,繼續工作,機會已經徹底失去了。
周天浩是名牌大學的研究生,但這沒有能夠帶來任何的聲譽,反而成為笑柄,回到小縣城,他遭遇諸多的冷眼,家庭生活也不是很如意,那種被人漠視和可有可無的狀態,令周天浩幾乎發狂。
周天浩並不是沒有機會,當年的導師宋功倫教授,憑着淵博的學識,很快進入了中央的高層,宋功倫曾經給周天浩寫信,詢問情況,但自尊和自卑的心理折磨着周天浩,周天浩不好意思,不想讓宋功倫知道自己落魄的情況,想着自己奮鬥,時間長了,慢慢就放棄了攀附的想法了。
年過四十了,周天浩才謀到了一個副科級的職位,對於一個名牌大學的研究生來說,這是不可想像的,縣委書記和周天浩談話的時候,說這是縣委重視人才的舉措,要求周天浩好好工作,周天浩恨不得吐縣委書記一口唾沫,誰不知道官帽子是明碼標價啊,周天浩不願意掏錢,只不過研究生的學歷,令縣委壓不住了,不得不考慮。
一步錯,步步錯,想到了年邁的父母,想到了缺乏溫暖的家庭,想到了人情的冷漠,更想到了自己的迂腐和天真,周天浩覺得,這些都是老天安排好的人生道路。周天浩認命了,平靜的過完一生,也是不錯的選擇。
誰知道風雲突變,被提拔為副科級領導兩年之後,單位的主要領導,因為貪污出事情了,而這位主要領導,每年都給班子成員格外發放了一些補助,兩年時間,周天浩拿到了三個紅包,一共是三萬元錢。單位主要領導在檢察院交待了,於是,檢察院認為抓到了大案子,將周天浩等班子成員全部都請進了反貪局,調查來調查去,周天浩就是三萬元錢的事情,而且是以年底辛苦費的名義發放的,本不會有什麼事情,但檢察院認定為貪污,周天浩不服,胳膊拗不過大腿。
在他人的指點下,經過了無數的活動,周天浩終於被檢察院免予起訴,其中的花費,令周天浩再次的發狂,他總算是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遭受到這樣的待遇。
出了這樣的事情,周天浩和老婆離婚了,家散了,父母專門從老家趕過來,安慰周天浩,要周天浩堅強,要周天浩挺下去,在周天浩總算是保住了公職之後,年邁的父母經受不住這樣的打擊,大病一場,令周天浩無顏面對。姐姐和姐夫,也因為周天浩的事情,正在鬧離婚,雖然周天浩的事情不是主要原因,但這總是一個導火索。
從這以後,聰明、睿智而又帶着幽默感的周天浩沉淪了,空有豐富的學識,自認為看破紅塵,獨來獨往,什麼事情都不關心,今朝有酒今朝醉,社會上諸多的黑暗已經無法刺激他了,生不如死,他感慨自己以往的無知和迂腐,認為自己這樣的糊塗蛋,就應該遭遇到這樣的打擊。
想到這些,周天浩覺得,如果被雷劈死了,說不定就是一種解脫了。
帶着漠然的心態,他看了看身體,早聽說過了,諸多被雷電擊中的個人慘狀:渾身黑乎乎的,遺留的有些傷疤,還會伴隨一輩子。這些他都無所謂了,已經是四十好幾的人了,平凡的幾乎要被世人忘記了。
稍稍的觀察之後,周天浩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感覺出現了問題,說的不客氣一些,是不是神經錯亂了。他摸了摸下巴,顯得很是光滑。手腳和身體都是二十歲左右年輕人的樣子。而且病房裏面,一切也顯得有些奇怪,葡萄糖的藥瓶,鐵質的固定床架,周圍瀰漫著一股蘇打水的味道,掛在牆上的冷風機,正在徐徐吐着冷氣。病床頭的牆上沒有按鈕,這樣的病房,小診所都不存在了。
這究竟是怎麼了,饒是周天浩經歷過了太多磨難,也想不清楚眼前的一切,這種一團迷霧的滋味很難受。
病房門被推開,一個護士進來了,看上去四十多歲的樣子。周天浩感覺有些眼熟,但是實在是想不起來,估計應該是很多年以前見過的。
“護士,我在什麼地方?是誰救的我?”
護士看着周天浩,眼睛裏面透露出來怪異的神色,好一會才開口說話。
“你酒還沒有醒吧,喝的都要醉死了,現在還在說胡話,莫不是腦子喝壞了,就是快要畢業了,也不能這樣胡鬧,大學生要有大學生的樣子啊,還研究生呢。”
周天浩感覺到莫名其妙,自己什麼時候喝酒了,明明是在大街上散步的人,再說了,研究生是什麼意思,快要畢業是什麼意思。
“護士,我從來不喝酒,不過,也不是完全不喝酒,很多年以前喝酒,醉過一次之後,感覺這東西沒有意思,我就不喝了,按說沒有誰會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讓我喝醉吧。”
護士白了一眼周天浩,忍不住露出了詫異的神情。
“看來你還要打幾針,現在還在說胡話,不能喝酒就少喝點。”
護士是想看看周天浩怎麼樣了,見到這樣的場景,搖着頭出去了。
周天浩很快冷靜了,畢竟是40多歲的人了,見多識廣。不經意間,他打了一個嗝,一股難聞的酒味冒出來了,很久沒有聞見這樣的酒味了,這個酒嗝,令周天浩相信,自己真的是因為喝醉了住院的。按說不存在這樣的事情啊,被雷劈和醉酒,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啊,剎那間,一個念頭震撼了周天浩,他想到了一件事情,重生,難道自己重生了。
牆角有一個小鏡子,周天浩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迅速坐起來了,掀開薄薄的被子,右手舉起了藥瓶,下床之後,朝着鏡子走去。走路的感覺有些虛飄,彷彿是踩在棉花上,這是典型喝醉的感覺,周天浩顧不上那麼多,走到了鏡子前面,感覺自己的心撲通撲通跳動厲害,一種急於想知道情況、又不知道出現什麼變故的心情,折磨着激動的周天浩。
鏡子裏面出現了一張年輕的面孔,沒錯,這是自己,但是,這不是原來的那個自己,鏡子裏的面容,顯得過於的年輕了,沒有了歲月磨礪的滄桑,沒有了隨波逐流的無奈,沒有了看破紅塵的世故,代之的是一張朝氣蓬勃、傲視蒼穹、信心滿滿的面孔。
周天浩險些把持不住自己了,激動還是幸福,說不清楚的滋味縈繞在心頭。他開始仔細的在病房裏面找尋,終於,在病床旁邊的床頭櫃裏面,看見了一張報紙。報紙上面的日期是1992年6月25日,這一版是體育消息,大部分的版面都在宣傳即將開始的巴塞隆拿奧運會。
周天浩的手開始顫抖。
多少次的夢中,自己重生了,意氣風發,指點江山,實現了常人不敢想像的成就。每次的夢醒,枕頭邊都會留下一串串的淚漬。
偏偏在這個時候,周天浩重生了。看來,老天眷顧自己,幸運之神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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