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林太太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事已至此,陸婉羚清白已失,聞子冉不是個省油的燈,今日事發生在林家,如何都不能將林嬌牽連進去。
幾個丫頭議親在即,若是傳出歹毒的名聲來,誰還敢與林家結親?
她命心腹去守着水月軒,自己沒有着急出面去主持大局,她命人關上門,轉過頭來一巴掌打在林嬌臉上。
“你給我老老實實,一五一十的說清楚,你到底做過什麼?”
林嬌捂着火辣辣的臉,奇怪的是,她竟沒有哭。
她眼底散發著一絲興奮的,甚至稱得上是癲狂的色彩,語速平靜地道:“我給陸婉羚的茶里下了葯,不知道哪種效果好,我便隨意的撒了幾樣藥粉進去。她說頭疼想回家,我說自己不放心讓她這樣回去,把她安頓在離花園最近的水月軒里歇着,還把自己的外氅脫下來替她蓋着。”
“聞子冉是我約過去的,我事先叫人關了門窗,帳子裏那麼暗,陸婉羚又受不住葯,定然纏住他不放……聞子冉又不是什麼正人君子,現成的便宜他不可能不佔……”
話沒說完,林太太又一巴掌打了過來,“你真是不要臉!姑娘家家竟想出這樣下賤的主意!我問你,此事都有誰知情?說!誰替你跑腿,誰給你弄的葯,誰替你約的人?”
林嬌慢條斯理地道:"葯是我自己下的,今兒在場的都是我的心腹……"
“呸!就憑你,還心腹!草包一個,什麼時候被人賣了興許還沾自喜呢!姜婆子,把三姑娘的身邊的人拿了,全部押在柴房裏候着!看好你們三姑娘,別叫她走出這間屋子!去知會老爺一聲,叫他和傻兒先安撫住姓聞的!只要姓聞的咬死是陸婉羚自己約見的他,此事就還有轉圓的餘地!"
林太太最後一句話說完,林嬌心裏的底氣更足了。
還是母親思慮周到,到底是做了多年宅門主母的人,心狠手辣,決斷乾脆,腦子轉的也快。
"等一下,顧塵,還有一個顧塵!"林嬌想起亭子裏顧塵望着那杯茶時的眼色和表情,不知為何,令她有種坐立不安的忐忑之感。“娘,當時顧塵人在現場,她彷彿知道那茶有問題似的……”
林太太冷哼一聲,不再理會她,擺一擺手,自有婆子前去拿人。
陸婉羚剛哭暈過去一場被人救醒,此時緊緊裹着被子,被兩個婆子扶着耐心相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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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玲,俊孩子。"林太太一開口,陸婉玲易發密地投進她懷裏,
“林伯母,嗚嗚……
她哭得釵松鬢散,眼淚像斷線的珠子,落個沒完。
“傻孩子,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糊塗事呢?”林太太一手摟住她,一手用帕子抹淚,“家裏剛替你謀定了一樁好姻緣,你怎麼卻不肯珍惜?那聞子冉再好,又豈比得上薛家公子?你真是糊塗啊孩子。”
陸婉羚哭聲一頓,“林伯母?”
怎麼聽林伯母的意思,彷彿是她自己願意跟聞子冉……似的?明明是她受了委屈,是她被人欺負了啊。
“你眼子冉在我林家偷會,叫伯母情何以堪,伯母往後還怎麼見你娘,你叫外頭的人怎麼想我們林家啊!”
“不,我沒有!”陸婉羚聽懂了,她張大眼睛,震驚而慌亂地替自己辯解,“我沒有林伯母,我沒有與人偷會,是他……是他突然闖進來抱着我……我……"
“哎喲,姑娘啊,太丟人了,您可別再說了。您還是個未出閣的閨女,怎麼能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做下這樣的醜事來呢?"婆子適時在旁開口,一句話將陸婉羚的委屈辯駁定性成不知羞恥。
“你老實與伯母說,你與他這樣幾回了?”林太太全沒了往日的笑模樣,眼底毫不掩飾的厭惡和輕視,令陸婉羚整個人都呆住了。
“聞公子都承認了,事到如今,你還不肯說實話嗎?”
承認了?承認什麼?承認他欺辱強迫自己?
還是……
“你放心,林伯母會好好替你勸勸你娘的,事已至此,不接受也得接受,你身子髒了,總不能把名聲也毀了……你放心,伯母會約束今日在場的下人們,不會有人傳出去的,傻孩子,你真是太糊塗了啊…"
林嬌坐在林太太房裏焦急的等待着。
日頭西垂,天色漸漸暗了下去。
她的心跳像鼓點,咚咚、咚咚,毫無章法地飛快跳着。
院前時而嘈雜時而靜謐。
一手攙扶着精疲力盡的林太太走了進來。
府里各處都掌了燈,姜婆子一手提着燈籠,
“娘,怎麼樣了?”
林太太睨她一眼,在炕上坐下來,沒有說話。
姜婆子笑道:“陸姑娘自己不檢點,還能怎麼樣?陸夫人來哭了一場,聞公子自己招了,說和陸姑娘早就看對了眼,彼此有心。水月軒里守着的丫頭是陸姑娘自己的婢女,咱們家又沒人慫恿她跟人睡覺,怪不到咱們頭上。”
林嬌遲疑道:“可是陸婉羚她自己……”她被人下了葯,難道沒知覺的嗎?她是不可能承認自己與聞子冉有情的啊。
姜婆子笑道:“她不承認有什麼用?身子都給男人破了,這就是鐵證。這回薛家的婚事,是輪不到她嘍。三姑娘,老爺跟夫人為了您,這回可真是下血本兒了,聞子冉一開口就坑了咱們家五干兩銀子,好說歹說,大爺還送了兩個新得的歌女才哄得他願意把事情認下來。姑娘今晚好好睡個覺,明兒咱們去朝露寺見薛老太太。”
林嬌懸了一天的心終於落了地,她渾身力氣被抽去,重重的地跪倒在地上。
“娘,您放心,往後女兒再也不會教悠費心,給您惹事了,女兒會加倍努力的孝敬您和爹爹,會加倍的回報咱們林家的……”
林太太嘆了聲,事到如今,陸家已經得罪死了,再攀不上薛家的話,他們真是得不償失。也是時候讓林嬌認識到內宅的血雨腥風殘酷不亞於外頭的朝堂爭鬥了,她抿了口茶,淡淡地道:“今日參與其中的下人們,都拿住了?”
姜婆子笑道:“都鎖在柴房裏頭,等候夫人發落呢。”
林嬌想到巧月幾個都是自己身邊得力的,有心替他們開脫幾句,對上林太太很戾的目光,竟嚇得沒敢吭聲。
“灌啞葯,發賣了吧。賣得遠一點兒,叫他們這輩子沒機會回京。”
林太太說完這句,便無力的擺擺手命人去辦。
林嬌想不到結果會這樣嚴重,她張了張嘴,膽怯地道:"娘,巧月他們不知道我的打算的……"
林太太沒理她,轉過頭來叫住了婆子,"裏頭有個婢女,是大爺瞧中了說要的人?"
婆子點點頭,笑道:“是,名叫顧塵,在咱們三姑娘後院打水燒水的。本定了日子下個月初三就開臉,生的俊,倒是可惜了。”
林太太挑挑眉,笑了,“一個下人開臉還管什麼日子,先給我兒歡喜兩日吧。把她送去大爺的院子,過兩日領回來。——這裏頭有她什麼事兒?罷了,一個下賤東西,犯不着問了。”
林太太不問,林嬌卻是要問清楚的。拿葯下藥的事她做的隱秘極了,顧塵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
次日一早,林嬌早早裝扮好自己,隨林太太一道前往朝露寺"祈福"。
她在那條陸婉羚提過的小溪前,第一次與薛晟說上話。
“那日薛公子好心相助,還未來得及向公子道謝。”
她穿着與那日相似的衣裳,手裏捏着那條綉蝴蝶的帕子,在晴好的陽光下摘去面上的輕紗,仰頭一瞬不瞬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那日……是你?”
“當日情狀狼狽,叫公子見笑了……”
★★
如果當日的林氏,早知自己與薛晟婚後會過成這般,她還會選同一條路么?
她無數次這樣問自己。
她沒有後悔過。
婚前十來日光景,大夫人忽然在沈院判施針診治過程中醒過來,當時薛晟曾想過暫停未完的親事。
他來找過她,與她商議中止接下來的儀程。
她哭着不肯,說自己要嫁人的消息已經盡人皆知,薛家中途悔,會讓人以為她有什麼缺陷或者隱疾。又哭喊着說當日她濕了衣裳的樣子給他瞧去,這輩子不可能再嫁給第二個男人。
她如願嫁入薛家,成為薛晟的妻子。
她以為自己曾經做過的事,隨着下人們被發賣,顧塵死去,陸婉羚與聞子冉成婚遠離京城,陸家落沒……會湮滅在時光的塵屑里,薛晟永遠不會知情。
他固然也不曾告訴她,當他決定遠走江州,寫下第一次絕離書的那晚,陸景陽曾來找過他。
想查找當年遺下的蛛絲馬跡,對其他人來說也許很難,但於薛晟,算不上太吃力。
雖然他對陸婉羚同樣毫無男女之情,但無疑,她受到的傷害起因是他。
他沒辦法心安理得的裝作毫不知情,繼續去過自己平靜的日子。
他有過深深的悔,悔在不該一時心軟沒有堅決悔婚。悔在對林氏曾有過幾許歉疚,給了她過多的財帛令林家漸漸養肥了膽子和野心。更悔自己知道得太遲,從前從沒試過去查證陸家退婚的真正原因。而他與林氏,木已成舟,已經無法回頭。
他寫下絕離書,遠走江州。他想結束這段婚姻關係,從那晚至今,這份心意從未動搖過。
其中唯一出現過的變量,是顧傾。
他沒想過自己會接受林氏的人。
更沒想過自己會對顧傾存了心。
他對她的印象一直很好,也許早在一切還未開始的時候,他就已經被這個乾淨純美的女孩兒吸引着。
他不擔心林家不肯妥協。林俊是林太太的命。
最終林氏一定會簽下那封絕離書,遠遠離開他的生命。
已經錯了五年,他不介意再等幾日。
但顧傾不想等。
她不能等到薛林二人真正絕離那日,不過是與薛晟平平淡淡的分手,這對林氏算什麼了不得的懲罰?
她要她無法再光明正大的行走在世間,從此後再沒有任何重新爬起來的可能。
二月十九觀音誕。
有頭有臉的世家女眷們相約前往朝露寺進香。
前些日子大夫人病情有些反覆,楊氏留在家裏照應,二夫人帶着小輩們前去寺里進香。
林氏本是不準備出門的,孰料昨晚突然收到道允親筆寫的字條,約她前往朝露寺後山禪院一敘。
他甚少有這樣急切找她商議什麼的時候,想到他曾提起過的一些“門路”,說可以為她想法子幫林俊打點,林氏想了想,待二夫人出門后,她另要輛馬車抄近路去了趟朝露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