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從城門口離開后，楊樹頻頻回頭看貨廂，有些抱歉的對雀秋說：“剛才沒嚇到你吧？我也是沒辦法才告訴了蘭斯你是O”
雀秋搖了搖頭，並不介意這件事：“沒事，您說過主城區對你們的約束和規則很多，我不可能讓你甚至是多草街來承擔那種危險的。”
楊樹鬆了口氣，復又憨實的沖他笑道：“其實蘭斯會有那樣的表現是很正常的，黑暗星幾乎沒有什麼Omega，即便在主城區也不能夠經常看到。更何況他是Alpha，比我們這些Beta看到Omega的反應要更加激烈一些。”
雀秋沉默着點點頭，經過這些天的觀察，他大概也知道了，不管是首都星還是黑暗星，絕大多數的Alpha都是不可能擁有Omega的，更別說能夠得到針對基因病的疏導和撫慰了。
進入主城區后，雀秋明顯感受到了和戈壁灘截然不同的繁華熱鬧。這裏高樓林立，動輒上百米的建築拔地而起，甚至是高樓上建造新的高樓。外牆裝飾面大多採用了具有科技感的風格，行走其中如同置身於科幻大片里，卻又比大片多了一種真實。當完全抬頭看向天空時，稍微仔細一點就會發現頭頂多了一層透明的防輻射自衛屏障，將整個主城區都籠罩在了穹頂之下。
當太陽光從上方折射進來后，原本強烈的輻射瞬間就被抵消了絕大多數，戈壁灘人人求之不得的溫和陽光在這裏伸手就能夠到。
低層則是各式各樣的商店，店鋪外面掛滿了熒光色的燈牌，地上是溪流般的行人，而各式各樣的交通工具則懸浮在半空中，就連用於交通指示的提示燈也是全息投影。人和載具各自處於不同的空間裏，大大節省了空間成本，在安全方面也更有保障性。
拋卻這些靠眼睛所能夠看到的變化之外，雀秋感受最明顯的就是鱗次比節的城市裏再也沒有了怎麼都停不下來的漫天黃沙，厚重高大的密鐵圍牆也將戈壁的狂風牢牢地擋在了城外，生活在主城區的人們無論大人小孩、Alpha或是Beta，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健康的腮紅顏色，不像日日夜夜都經受着風吹日晒的多草街居民們的臉頰那樣，透着不健康的深紅色。
生活在主城區的人，擁有着不知道優越於貧民窟多少倍的生活便利。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黑暗星的主城區里，居然有植物的存在！
一路穿城而過，在一些地標建築，比如學校、醫院等地方，或者是具有政治意義和紀念意義的建筑前，都擺放有一些仙人掌或是石頭樹，令雀秋眼前一亮。
不過，讓人意外的是，即便主城區的陽光已經經過凈化處理之後不含有多少輻射，這些本應該生命力很健壯的植物，也焉噠噠的沒什麼活力。
仙人掌的刺是軟的，本該飽滿的葉片乾癟泛黃；而石頭樹則更是枝條光禿禿的，壓根沒幾片葉子。而且在這些植物周圍，還有着荷槍實彈的Alpha守衛緊盯着，絕不讓普通人靠近半步。不少居民只能遠遠的看上幾眼，眼巴巴的捨不得走。
雖說跟雀秋對於地球的印象有着不小的出入，那些植物並非像行道樹一樣栽得滿滿當當隨處可見，也只有固定的那麼一兩種品類，但跟滿眼黃沙一片荒蕪的戈壁灘比起來，也已經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了。
雀秋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頭，他不確定是只有黑暗星的生存環境才這麼惡劣，還是所有星球都像這樣，連仙人掌這種頑強的植物都養不好。
正暗自思忖着，楊樹眼含羨慕的說：“整個黑暗星，除了主城區以外，根本見不到有植物的存在。如果不是有這個可以進城的身份，我可能也像戈壁上的絕大多數人一樣，一輩子直到死，都不知道一棵樹長成什麼樣子。”
就像多德那樣，只能依靠想像假裝自己見到了花開；而更多的人，其實就連想像都無法想像，因為沒有雀秋為他們講述那些美好的畫面。
生活在戈壁的貧民窟里的人，一生都與劇烈的星系輻射和狂沙烈風作伴，生命中不會出現一根草或者一朵花。
雀秋沒有接話，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楊樹接着開車，他的沙漠飛艇在周圍一堆嶄新的高級載具面前顯得格格不入，引起了不少人的圍觀。在一道又一道沒有懷揣着什麼好意的打量中，楊樹不免緊張的滿頭大汗，腳下猛踩油門，將行進速度推到了最大。
當那些探究的目光從四面八方投來的時候，楊樹的第一想法竟然不是像往常那樣感到窘迫，而是慶幸於還好貨廂的擋板夠高，雀秋待在裏面不會被這些人發現。
但他仍舊是心有餘悸，在黑暗星載着一個適齡Omega招搖過市，那簡直就是帶着鮮嫩肥美的小白兔進了狼窩，一旦被發現只有被吃干抹凈的分，連根骨頭都吐不出來。
中間他們經過了一條很深的巷子，打眼一望過去，居然連盡頭都看不到。而且和其他熱鬧的街巷不同，這條巷子居然連個燈牌都沒掛，在周圍一圈光污染的襯托下樸素的過了頭。
那入口黑黝黝的，裏面像是蟄伏着什麼張着血盆大口的怪物。
雀秋眼神一頓，天生就擁有的預感又跑出來作祟，給他一種隱約的微妙感。於是他直接問道：“街長，我們剛剛經過的那條巷子是做什麼的？”
楊樹隨口一答：“哦，那條巷子啊，是主城區的地下黑市，裏面什麼交易都做，最常見的就是倒賣營養液了。進入地下黑市的人，不僅可以是買家，也可以是賣家，只要能夠提供出有價值的東西就可以。這裏有時候也會舉辦一些拍賣會，大多數是從其他星球走私過來的東西。”
雀秋自動捕捉到了“營養液”這三個字，眼神愈發加深了一些。
看來，以後有機會的話他得多來幾趟這個黑市，以便購入更多的營養液補充靈氣。
離開地下黑市不久，一行三人就了目的地。
楊樹在離軍校還有一些距離的地方就停下了車，非常抱歉的對雀秋說：“我的權限不允許我去到軍校，否則實時監控的通行證立刻就會將我的行蹤上報到總務局，到時候會引起不少麻煩。”
雀秋搖搖頭，表示理解：“沒關係，就送到這裏吧，以後有機會我們再見。”
他乾脆利落的抱起毛毛，照舊是單手撐着窄窄的護欄憑空一躍，輕輕巧巧的就踩到了地面上。
落地那一刻膝蓋稍稍彎曲了一下，隨後站直了看向楊樹，鄭重而正式的向他道謝：“感謝您和多草街全體居民們這些天對我跟毛毛的照顧，也希望以後多草街發展的越來越好。”
楊樹連連應聲，不知怎麼的，眼眶竟然有些濕潤。
他偏過頭，用袖子隨意的擦了擦，狀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但哽咽是無法掩飾的，也出賣了他真實的心情。
“你不用感謝我們，相反，能夠與Omega短暫的相處這些天，其實是多草街的榮幸。”
楊樹在除救濟處之外的地方不能夠停留太長太久的時間，所以他語速很快，抓緊在規定時間內說完自己想要說的話：“無論在哪個地方，無論是不是治癒系，Omega都是很珍貴的。小雀秋，我知道你比那些普通的Omega要更善解人意，也更加善良，但主城區尤其是黑暗星軍校，不比多草街，這些地方魚龍混雜，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話說到最後，他又打從心底的笑道：“我期待着我們未來的再見面，多草街隨時都歡迎着你。”
趕着說完這麼幾句話后，楊樹不得不駕駛着他的老舊飛艇離開了。臨走前，這位像父親一樣包容着、心疼着雀秋的街長頻繁的回過頭，一刻也捨不得眨眼，似乎想要將他的樣子永遠刻在記憶的最深處。
因為本體是植物的原因，雀秋很少有大喜大悲這樣過於激烈的情緒，雖然即便是現在這樣的場景他也沒有過量的情緒波動，但他仍舊感受到了一種心揪起來的、淡淡的酸澀感。
毛毛抓着雀秋的衣角，整個人都依偎在他的腿邊，自然感覺到了對方情緒的低落，於是趕緊晃動着自己的銀色觸角，嘟起軟綿綿的笑來逗雀秋：“還有我陪在媽媽身邊啊，我們快去報名嘛，報完名進入學校就可以領到媽媽最喜歡的營養液了。”
不錯，毛毛觀察力這麼敏銳的一個小朋友，在雀秋第一次喝營養液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一向對什麼東西都不是太感興趣的媽媽似乎很喜歡這種沒什麼味道、還非常雞肋的東西了。
毛毛的話很快就將雀秋從離別的情緒中拉了出來，他點點頭，牽起小傢伙的手正準備去報名的時候，忽然又想到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他低下頭看着毛毛，那兩根羽狀觸角正開心的一前一後隨着主人的步伐而晃動着。
那個問題就是……
他去報名參加黑暗星軍校的招生，可以因為所謂Omega的身份直接進入學習。可……
毛毛呢？
他該怎麼處理毛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