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07【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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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白玉的玉牌之上,刻畫著四個妖魔。
這四個妖魔分別刻在玉牌的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面目猙獰、衣着古怪,一魔手持智磐、一魔手持法杖、一魔手托高高的山峰,還有一魔,高舉的雙手上,居然托着一個面色痛苦、全然精赤的女人。
這玉牌令人有一種說不出的妖邪之感,只叫人看着,就會心生噁心、幾欲嘔吐。
剛剛,他們竟全然沒有在意這塊玉牌。
司空摘星說:“這玉牌上畫的這四個妖魔,代表了西方魔教的四大天王,四大天王雖然已死了三個,但就算只剩下一人,他依然可以用這一塊玉牌來表明身份!”
而這些昂貴的禮物……
西方魔教相信人有來世,相信地獄輪迴,因此他們出手殺人,並不願意欠人的債,於是在殺人之前,就會留下這一筆“賣命財”。
買命財越多,當然也就說明他們要殺的人越多。
司空摘星之所以知道這件事情,是因為他在數天之前,差點目睹了一件慘案。
距京城五百里之外的一座小城裏,有京城“威遠鏢局”的分號,那裏的鏢頭名叫葉平,人物其名,武功平平。
數日之前,葉家也收到了一袋金銀珠寶,裏面也有一塊這樣的玉牌,葉家人丈二摸不着頭腦,卻沒想到這是滅頂之災。
等到司空摘星去時,唯有葉家的小兒子因為離家玩耍而活下來了。
司空摘星就是這樣知道這件事的。
而現在,這玉牌再度出現,西方魔教又要殺人!
陸小鳳的臉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他一言不發,忽然轉身往樓下掠去!
溫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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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溫玉小姐的的確確地陷入了險境。
她是個反應尋常的普通人,與江湖高手並不能比,這是她用上一輩子也無法彌補的差距,當然,她自己也沒想着要彌補。
春華樓是一間新開的酒樓,溫玉也是第一次來,對這裏不甚熟悉。
她要出去“更衣”,自然是要有人給她帶路了,帶路之人,就是那位殷勤的掌柜的。
做生意的人,大都生了一副白白胖胖、叫人簡直心喜的臉,這位掌柜的也不例外。
溫玉小姐對他並沒有絲毫的懷疑,跟着他來到了一樓最偏僻處的一間屋子。
掌柜的道:“溫姑娘請。”
溫玉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推門就進去了。
然而,這間屋子裏居然是有人的。
小小一間屋子裏,居然擠了十幾個人。
這些人都是女人,而且都是美麗的女人。
溫玉也算見過不少美人,個個都有自己的風情……可她也不得不承認,這些女孩子們,的確美麗得令人心驚,且都是林仙兒那一掛的。
林仙兒那一掛,就是溫柔小意、柔媚入骨那一掛。
也就是大多數男人們的審美。
更古怪的是,這些年輕的漂亮美人,身上都穿着道袍。
她們竟都是女道士。
溫玉立刻就想起了剛剛掌柜的送上來的半麻袋珠寶。
——那些珠寶,也是一個女道士送來的。
就是這群人么?
她們究竟意欲何為呢?
溫玉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但一隻手卻從開啟的門后伸了出來,這隻手並不好看,即使保養得當,也能瞧出是一隻老人的手,手背之上的皮膚鬆弛,褶皺橫行。
但這隻手卻快逾閃電!
幾乎在瞬間,他的手就捏住了溫玉的手腕,扣上了溫玉手上的脈門,與此同時,迎面而來的一個女道士輕吒一聲,一陣勁風襲來,指如疾風,剎那之間在她身上點了七八下。
溫玉瞬間就動彈不得了。
她只覺得身上被點過的地方酥麻不止,雖然她不曾通過經絡,但此刻好像也隱隱覺得氣血阻凝,手腳不聽使喚,只能僵直立在原地。
唔……這就是被點了穴位之後的感覺么……?
她一點兒危機感都無,還在這裏東想西想。
一個人忽然輕輕地咳嗽了一聲,這個人就是用自己的手扣住溫玉手上脈門的那個老人。
這老人的手並不老實,一根手指還在溫玉的手腕上滑了兩下。
溫玉的目光就去瞧他。
這是個男人,也是個老人,還是個道士。
這老道人坐在一張椅子上,脊背卻是筆直的,他的臉保養得當,面色紅潤、皺紋並不太多,一雙眼睛明亮有神、卻隱隱約約透露出一些淫邪的神色來。
這人的頭髮與鬍子,全都如同銀絲一樣的雪白髮亮,頭髮高高的挽在頭頂,挽了一個道士髻,中間斜斜地插着一把玉簫,這玉簫成色極好,瑩潤流光。
尋常道士的道袍,都是青色的布衫,可這老道士,他身上卻穿着一身華麗的錦道袍。
溫玉從來也沒見過這樣妖異的道士。
而屋子裏那些漂亮的女道士呢,瞧見了這老道,臉上的神色並不肅穆,而都是露出了一種經過訓練之後的、明顯是為了討好人的媚笑。
看來這老道就是這一伙人的首領。
那一袋子珠寶,說是女道士送的,後面也一定是這妖異老道的命令。
溫玉面色不變,也不害怕,只是淡淡地問:“你是誰?”
老道回答:“貧道玉簫。”
溫玉:“……玉簫是誰?”
她當然不知道啦,因為她對這個江湖上的高手本來就知之甚少嘛。
但是這話在這老道的耳中,卻總覺得好像是一種輕蔑之語。
老道面色不變,淡淡道:“東海玉簫。”
東海玉簫!
東海玉簫,也就是玉簫道人,已一柄玉簫入江湖。
玉簫本來並不是武器,但玉簫道人卻將其用出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境界。
他的玉簫可以做判官筆的手法、也可以做劍的手法來使用……據說,他的玉簫一共可以做出十八種武器的變化,延綿不絕、變化多端,能撐過這十八種用法的人,至今還不存在哩!
只是他久居東海,沉迷女色,年紀又很大了,故而新一輩的江湖中人,多不認得。
但是!
即使不認得,聽見東海玉簫的鼎鼎大名之後,也該色變。
但這個叫溫玉的姑娘,臉上竟是連絲毫表情都沒有,明明她的命門被捏在玉簫道人的手中,而渾身上下所有的穴位也都被點上了。
玉簫道人不僅覺得有點古怪。
他之前就派出了他的女徒弟去找溫玉的住所,但很奇怪的是,她深居簡出,偶爾出來一趟,走着走着,拐進一個死胡同里,就瞧不見了,這反追蹤的能力不可謂不強,但是……
但是玉簫道人卻全然看不出她的武功路數!
無即是有、有即是無。
這女人的武功似乎是全然沒有的,但一個不會武功的女人,又怎麼可能將一群武林高手籠絡在她的身邊呢?
不過他的一朵解語花開解過之後,他就忽然想明白了。
——不會武功的女人,也一樣可以籠絡一群高手的。
今年春天的梅花盜事件,幕後主使不正是個武功平平的絕世美人么?
於是玉簫道人就打算來捉人了,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收買了春華樓的掌柜的,為的就是出其不意。
捉人的過程也異常的簡單,可人捉到了之後,那種古怪的感覺非但沒有消失,還愈來愈強烈。
玉簫道人強行把這種古怪之感壓下去。
他淡淡地問:“你就是溫玉?”
溫玉道:“是我。”
玉簫道人道:“太平道魔教是你的?”
溫玉:“???”
溫玉莫名其妙:“什麼?”
太平道?那不就是近來江湖上興起的一個新幫派么,據說神秘得要死……不過,這和她溫玉玉有什麼關係啊……?
溫玉:一臉懵逼.jpg
於是玉簫道人也就看見了她滿臉茫然的神色。
玉簫道人厲聲道:“進來江湖上出現了一個新組織,據說他們辦事的時候,總喜歡自稱是‘太平洋警察’,你難道可以否認么?”
溫玉:“…………”
溫玉:“啊?!”
獃滯.jpg
她終於……徹底明白了。
現在想想,在青蛉山上的時候,他們遇見了那個呼延老奴,呼延老奴似乎也怒吼着什麼“這群太平洋警察我來解決”之類的話來着……
溫玉:“…………”
沒想到魔教竟是我自己!
溫玉徹底沉默了。
想到現在江湖上正傳這個“太平道”傳得沸沸揚揚,溫玉簡直想給自己的腦袋來一下。
……早、早知道會造成這種麻煩的後果,當初說什麼也不應該口嗨的TAT。
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麻煩已經來了。
溫玉小姐的臉色微妙地變了又變,最後變回了一副面無表情地淡定樣子,直接問:“你找我什麼事?”
這就算是承認了。
玉簫道人那雙透露着淫邪之氣的雙眼,正凝注在溫玉的臉上。
他道:“你們太平道,野心倒實在不小。”
溫玉:“哼。”
玉簫道人:“我西方魔教的東西,也敢拿。”
溫玉皺眉,死活想不起來,只好道:“什麼東西?”
玉簫道人道:“難道你在裝傻?太平道的溫姑娘,居然是靠裝傻在江湖上混的么?”
溫玉冷冷道:“你知道我最討厭什麼么?”
玉簫道人冷哼一聲,並不說話。
溫玉接着道:“我最討厭你們江湖人動不動不說人話,知道了么?”
她感覺自己很討厭這個玉簫道人,已經開始盤算着怎麼收拾他一頓了。
一個女孩子,對於男人,可謂是有自己獨到的直覺。
這玉簫道人迄今為止,雖然說的話、做的事,都好像還在正常的範圍之內,但只要一看他身邊的這些漂亮女道士,就知道這人一定噁心得很。
這些女道士一個個都很柔媚,她們的道袍也很單薄,秋日的天氣並不溫暖,她們長長的道袍之下,卻皆是露出了瑩白如玉的腳踝,足上皆是踏着緞面的繡花鞋,露出一截腳背來。
這說明她們的道袍里並沒有穿褲子。
難道她們不冷么?難道她們的身體都是鐵打的,不知冷熱么?
——這當然是玉簫道人的要求。
玉簫道人的年紀,起碼也有五六十歲了,一個五六十歲的老男人,命令一群十七八歲如花一樣的女孩子做這樣的着裝。
……溫玉簡直要吐了。
但很顯然,她並不是一個看客,在現在的情況之中,她自己才是最危險的那一個。
她冷冷地瞧着玉簫道人。
玉簫道人的臉上,卻緩緩地勾起了一個微笑。
這微笑令他的臉立刻就變成了一朵菊花。
——他不笑的時候,紅潤的皮膚上皺紋還不算太多,可他一笑起來,鬆弛的皮膚立刻就全都皺了起來。
他道:“好血性!面對我東海玉簫,還能不求饒的女人,在江湖上已很是難得。”
這話聽起來是在誇溫玉,其實是在誇他自己。
溫玉不理會他,她眼睛的餘光瞧着玉簫道人扣住她脈門的那隻手。
玉簫道人又道:“我猜你已不是完璧之身。”
——他十分的看不起女人,這種十分看不起女人的男人,通常會認為女人所擁有的一切,都是用自己的身體所換來的。
溫玉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對這種自以為是的沙文豬,其實根本沒有什麼好說的。
玉簫道人那雙淫邪的眼睛,已死死地盯住了溫玉。
她當然是很美麗的。
她狡黠如貓,充滿活力,今日一襲明艷紅裝,額前的紅寶石與綠眸相映成趣,只令她的皮膚顯得愈發雪白,金綠色的眼眸淡漠如冰種翡翠,只立在這裏,就令這室內蓬蓽生輝。
玉簫道人慢慢地道:“我從不要別人要過的女人。”
溫玉在心裏累計怒氣值。
玉簫道人捏着她命門的手指又在她的皮膚上滑了滑,對她道:“但是,我可以給你破個例。”
溫玉:“…………”
溫玉的臉沉了下去。
玉簫道人哈哈大笑,道:“或許你認為這已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溫玉沒有說話。
玉簫道人道:“你還是快快說出《天地陰陽交征大悲賦》的下落吧,否則,我就把你的衣服撕了,丟到大街上去……這時候大街上人最多,他們瞧見你這樣一個小美人,自然是要多看上兩眼的。”
像玉簫道人這樣的人,當然認為這是對付女人最有效的法子,很可惜的是,無論是在這個時代,還是在溫玉所出生的那個現代,這法子都是一種極其好用的威脅的方法。
玉簫道人自覺自己做到了打蛇打七寸。
“太平道”這組織他觀察過了。
裏面的其他人,例如那四條眉毛的陸小鳳、江南花家的花滿樓……都是頂頂高手,玉簫道人自持身份,認為自己不一定輸給其中的一個,但倘若他們一齊攻來……那結果就不好說了。
他的這些美人徒弟們,其實說穿了就是他的小妾,武功也有,但並不能成為有效的戰力。
但他拿住了這個女人。
他已看出,這女人就是領袖,且作風十分親和,這組織里的其他人,對她都有一種超凡的感情。
他們都很效忠於她。
這就是“軟肋”!
主將受辱,部下難道能無動於衷?
所以,拿住了這個女人,他就拿捏住了整個太平道!
現在,他已聽見了腳步聲,這腳步聲極輕、極快,一看就是高手。
下一秒,這間屋子的門與窗,在同時被洶湧的內力震碎,剎那之間,整間屋子裏被爆裂的木屑所充斥。
這些木屑有一部分粘在了玉簫道人打理得當的鬍子上,令玉簫道人有些不滿,他伸出另一隻手,上去撣了撣。
這間屋子忽然就被包圍了。
一點紅與陸小鳳堵住了門口,花滿樓與司空摘星堵住了兩扇大窗,確保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出不去。
但玉簫道人卻絲毫不慌!
他的計謀絕對沒錯,就算他此刻被包圍了……但太平道的領袖,還在他手裏呢。
他的手依然扣着溫玉的脈門……亦或者說,他就是為了這一刻,才一直扣住溫玉的脈門。
他淡淡地說:“我沒有點住你的啞穴。”
溫玉道:“所以?”
玉簫道人道:“所以,你應該告訴他們,最好乖乖地把武器都放下,然後讓我的好徒弟們去點他們的穴位,否則的話,他們也能瞧一瞧你在大街上露出的胴|體了。”
陸小鳳的手上迸出了青筋。
聽見這句話之後,他已動了殺心。
但溫玉小姐居然還是全無表情,好似根本不動怒一樣。
她只是道:“我只有一句話想說。”
玉簫道人微笑:“哦?”
溫玉小姐道:“別殺了他,我要抓活的。”
玉簫道人一愣。
就在他還沒能理解溫玉這話的意思時,不可思議的一幕已發生了,溫玉小姐在瞬間發動了她的空間傳送術,將玉簫道人整個傳送了出去,正正好傳送到陸小鳳與一點紅的中間。
她會使用這法子,陸小鳳在瞧見玉簫道人扣着溫玉的手腕時,就猜到了。
他早有準備,玉簫道人卻是全無防備,他什麼都沒感覺到,但自己的位置卻已發生了變化!
在那電光火石之間,陸小鳳與一點紅齊齊出手,一個點前面的穴位,一個點後面的穴位,生怕點不死這玉簫道人一樣。
而就在這瞬間,花滿樓也撲了進來,袖上帶着柔韌內力,在溫玉身上一裹,溫玉小姐瞬間活動恢復正常。
玉簫道人的那些如花似玉的徒弟們,已嚇得面如土色!
情勢,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