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修為大成,已經靠坑蒙拐騙成為一宗掌門的師兄的確是與之前有了天翻地覆的區別,就比如現在——人說話都要將門下弟子支開,連他這個師弟的徒弟也不放過,顯得極為神神秘秘。
等所有人都走完之後,師兄也不急着馬上說話,先細條慢理地喝了一口茶,才道:“看來你這次閉關不太順利。”
這是發現了?
傅孤舟心下微跳,面色卻是不動聲色,穩如老狗,“師兄何以見得。”
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淡,任誰見了都不會覺得這冷漠殼子下的人已經慌了。
傅孤舟這模樣倒是剛好與平日裏的清塵仙尊像了個十成十,以至於就連公孫琛都有些不確定起來。
他衣袖微揮,一股無形之力將一杯茶懸空遞到了傅孤舟面前,期間未曾灑出一滴茶水。
“來師弟,嘗嘗可還喜歡。”
還沒品嘗,傅孤舟就已經從那醇厚帶有冰雪氣息的茶香中猜出,這是好茶。
他矜持地抿了一口。
然後又抿了一口。
感覺還挺好喝。
“看來的確是不錯,這是北山之巔採摘的新茶,其一年的產量也不過是一兩,可稱之為價值千金。”
傅孤舟剛剛喝進嘴裏的茶水都不好意思吞下去了,表情都帶出一點不易察覺的古怪來。
話說這一年只有一兩的茶葉好像和之前茶樓里喝的碧螺春沒啥區別呀,也就靈氣多了點,好喝了點而已,也敢賣出天價!
傅孤舟覺得他師兄鐵定被人騙了,但他不好意思直接說出來,只能保持沉默。
但換個角度想想平日裏摳摳搜搜的師兄現在都已經喝上這種天價茶葉了,這得富成什麼樣,傅孤舟與有榮焉。
“傅姑娘,要不要和我下一局棋。”
剛剛還與有榮焉的傅孤舟差點就因為這個稱呼炸了。
別看這只是一個稱呼,其真論起來完全就是一段傅孤舟不願提起的往事。
傅孤舟,原名傅孤煬,據說他命格缺火命中帶煞,師父千挑萬選,專門在他名字中加上了“孤”、“煬”二字,“孤”為克制煞氣,“煬”則是增強運勢中的火氣。
一切都沒問題,可這叫起來就怎麼叫怎麼奇怪,加上不少修士說話還有點口音,叫着叫着就跟在叫“傅姑娘”一樣,外加傅孤舟小的時候生得玉雪可愛,男生女相,以至於不少人都以為他是個女娃,到最後傅孤煬就徹底成了傅姑娘,等他師父師兄知道之後,不僅不安慰他,還經常開玩笑地叫他,到後面這稱呼直接就成了傅孤舟的諢名。
如此諢名不要也罷。
十六歲的傅孤煬着急忙慌地給自己改了一個名字,師兄師父後面也不怎麼叫了,咋這自己都修為大成了,還會突然聽見這代稱。
記憶正處於十多歲,年輕氣盛的傅孤舟最是聽不得這個稱呼,然而已經一千多歲修為大成的清塵仙尊卻是會全然不在意,這就是兩人目前最大的區別。
在傅孤舟呼吸錯亂的兩息中,公孫琛就知道他的卦最後還是成真了。
“看來我們的小傅姑娘此次閉關的確不太順利。”
傅孤舟沒有自作聰明的否認,而是反問道:“師兄莫非知曉我如今的情況?”
面對此等問題,公孫琛說出口的話極為肯定,“自是知曉。”
傅孤舟眼中暗含期待,“具體是?”
公孫琛:“重拾初心。”
傅孤舟:“?”
從對方這簡單明了的四個字中傅孤舟明確地知道了他師兄壓根啥也不知道,要真清楚他情況就說不出這四個字來,有重拾初心的人專門給自己整失憶嗎?
這已經不是重拾初心,而是重回初心了。
傅孤舟的沉默是肉眼可見的,這下搞得他師兄詫異地問道:“嗯?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
事實證明不靠譜的師兄就算當了掌門,依舊還是那麼不靠譜。
“好了,小孤煬,不就是閉關失敗嗎,憑你戰力第一的實力難道還害怕這麼一兩次的閉關失敗不成。”
本來都想告訴師兄自己失憶了的傅孤舟:“!”
嗯,他沒有聽錯吧,戰力第一。
這名頭往身上一加,傅孤舟頓時就不想提失憶這事了,失憶這東西顯得多跌份兒,戰力第一能因為閉關就失憶嗎?不能啊!
傅孤舟想拐彎抹角地問問自己道侶的情況,畢竟自己醒來最先接觸到的就是送給道侶的劍,但傅孤舟轉念一想,突然想起了一件被自己遺忘許久的事。
他的師兄好像喜歡男人,他的道侶也是一個男人,那麼有沒有可能自己的道侶就是自己的師兄呢?
這事乍一聽的確是覺得不可思議,但仔細想想,越想越是這麼一回事。
師兄雖然老是算假卦騙人錢財,但那錢最後還不是用來養活他們師徒三人了,而且師兄很多時候也的確是穩重靠譜。
說不定失憶前的他早些年受盡磨難,不想努力,然後又被師兄的花言巧語哄騙和其結為道侶,不想也就罷了,這一想,絕了,竟是可能性極高。
傅孤舟默默將師兄是道侶的可能性往上提了提。
就是吧,師兄俊歸俊,但大概是他年少時看多了,他現在完全沒傳說中那種心動的感覺啊。反因為師兄在他記憶中前不久才坑蒙拐騙了一些人,從而記憶深刻。
有些人就算再怎麼變也變不出花來,就比如他師兄。
就算是過了這麼多年,其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歡下棋,且下得奇臭無比,就連傅孤舟這個半吊子都可以碾壓對方,本以為他都失憶了,只有前面十幾年記憶的他肯定要失去自己與師兄下棋從未敗績的記錄,沒想到饒是只有十七載記憶的他依舊能夠全方位的壓制師兄。
“我贏了。”
傅孤舟這話看似穩重,眼中卻有藏不住的小星星。
公孫琛敲了敲手中棋子確定這局再無翻身餘地之後,點頭道:“的確。”
都說事不過三,他師兄深諳此道,在連輸了三局之後就不再繼續,徹底拜服在他的棋技之下。
等傅孤舟高高興興的離開之後,公孫琛敲擊棋子的手微頓,看着棋盤上的棋有些懷念地道:“倒是許多年沒見到這樣的師弟了。”
......
傅孤舟自認還算是聰明人,經過後續冷靜,他覺得自己認定自己有道侶一事還是太過於理所當然。就算他實力稍微優秀了那麼一點點,但劍修哪個找道侶不是千難萬難,那些什麼劍道尊者老祖什麼的都還單着,他這一覺醒來就成有道侶的人生贏家還是不靠譜了一點,萬一多年之後的他想不開成為一個煉器師了,這劍只是他賺錢的一種手段呢?
為此傅孤舟狠狠低調了一把,暗中調查自己是不是還兼職了煉器師的活,畢竟煉器師那可是絕對賺錢的活計,要不是煉器還是挺累的,以及本身沒天賦,他師兄當初怕是連煉器的黑心錢也想賺一下。
暗中調查小半月,傅孤舟確定自己沒有為了生活成為無情的煉器狂魔,就這樣了,他還不放心。
某天,月黑風高殺人夜,一襲白衣如雪的清塵仙尊來到了會有個別勤奮弟子前來的望月山。
望月山,乃是適合女修修鍊月華的地方,但此處月華寒氣更重,有能力承受這股力量的少說也得是金丹修士,同樣的等到金丹後期這處的月華就沒什麼大用了,所以這裏只會出現金丹修為的女弟子。這個修為段的女弟子應當是消息最為靈通的,他這個門派最強有沒有道侶,已經到這個修為地位的女弟子應當很清楚。
誰能想傅孤舟蹲守小半夜竟是沒有蹲到一個人,反倒是用細草莖串了一串的蚊子,要不是有靈氣護體,恐怕這些蚊子能在他身上吃飽喝足,狂歡一夜。
就在傅孤舟深刻反思要不要明天出手讓這些門派弟子好好認識到實力的重要性,有點上進心的時候,終於來了兩個知道刻苦修鍊的修士,哦不,是趁着月色親親我我的小情侶。
傅孤舟冷漠臉。
重點是兩人還只是經過。
一點一起修鍊努力上進的意思也沒有。
傅孤舟面無表情地將一隻從他面前飛過的蚊子串起來,然後起身,打算離開。
是他太傻了,光想着要低調,卻忘了不是每個弟子都跟他一樣,每天不揮上一萬劍都不準睡覺。
到底是時代不一樣了。
傅孤舟丟下手中剛串的蚊子串,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此處。
某些時候當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傅孤舟本來都已經放棄了,本來想要問問題什麼的,就應該逮着人就問,而不是趁着夜色跑到一處荒涼山峰上守株待兔。
然而就是在這樣荒涼的山峰上,傅孤舟遇見了一個背劍的年輕女子。
小姑娘也沒想到自己只是來望月山,就能遇見宗門裏的大人物,剛剛還冷着一張臉的小姑娘先是看着面前的人愣了一下,似乎察覺到自己這樣的舉動很是冒犯,其趕緊低下頭,遮住自己略微羞紅的臉頰,“弟子常峰長老座下七弟子,東方書涵見過仙尊。”
傅孤舟一眼掃過便知這姑娘有着金丹大圓滿的修為,這等修為又如此勤奮,一看就是一個好苗子。
好不容易遇見一個能夠回答自己問題的人,現在也的確是低調,傅孤舟打算直奔主題,一時間看向這小姑娘的目光也就更加熱切了一點。
然而傅孤舟讚賞的目光,在東方書涵看來就是冷漠的打量,其一時間心下發緊,生怕自己被這位不近人情的清塵仙尊怪罪。
誰能想到,她下一秒就聽見如玉石相撞的冷清聲音緩緩問道:“你可知我有沒有什麼道侶?”
東方書涵先是一愣,然後搖頭,“這,弟子並不知曉。”
這答案顯然不是傅孤舟所期待的,他換了一個問題道:“那與我關係密切,又擅長用劍的人有幾人?”
這問題顯然就沒有那麼難為人了,東方姑娘很快就告訴他答案。
三人。
分別是穩重靠譜丰神俊朗的掌門師兄。
以及驚才絕艷翩翩如玉的好友。
再加上他身有劍骨的好徒弟。
很好,這三人,他已經見了兩人,現在就差這麼一個好友。
從見過前兩位的體驗感來說,他感覺這從他醒來起就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好友是道侶的可能性極高,他打算找時間去會會這位好友。
“對了,東方姑娘,你口中的這位好友究竟是哪一位?”
不怪傅孤舟這麼,實在是他的朋友遍天下,這必須得問清楚。
東方書涵似乎很意外清塵仙尊會問這種問題,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御雪仙尊蕭驚羽。”
蕭驚羽!
剛剛還一臉淡然,只要我不慌不管我問出什麼問題都不是問題的傅孤舟臉色微變。
一聽到這名字,他險些直接把他好友是道侶的可能性給完全抹掉。
只因這位好友在傅孤舟現在有限的記憶中也是好友,不過此好友非一般好友,也可稱之為他此生最大損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