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含加更三合一)
殷離回府後,蕭沐不放心,又找來府醫給殷離看診,自己也反覆診了脈,確定殷離沒有任何內外傷,這才放心下來。
殷離見蕭沐緊張的模樣,心中熨帖不已,當晚摟着人又抱又啃,又把蕭沐熱出一身汗,直把他往外推。
殷離無法,怕真熱壞了小獃子,這才戀戀不捨退開,委屈巴巴地縮到床邊一角,用幽怨的眼神望向蕭沐,誰知小獃子得了鬆快,竟沒多久便兀自睡著了。
看着蕭沐沒心沒肺的睡顏,殷離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蕭沐什麼時候才能徹底習慣他,懷着這份思緒,他亦按捺着燥熱,閉眼睡去。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的原因,這天夜裏,殷離開始做些奇怪的夢——
夢境有些模糊,才三歲的他被人追逐,不慎掉進御花園的池水裏。
年幼的太子一臉倨傲地指着池水裏的殷離冷笑:“你這個災星,敢讓你娘欺負我母后,你該死!誰都不準救他!”
殷離的侍從奮力掙扎,卻被太子的護衛死死按住。
殷離感覺自己很沉很冷,他試圖鑽出水面,但幾次掙扎后就失了力氣,四肢像是不再屬於自己。
就在最後一次嘗試后,他再沒了力氣,冰冷的湖水隨即淹沒了他的頭頂,水聲伴隨着侍從被拖行着漸行漸遠的哭喊聲響徹耳際。
在最後的視線里,他依稀看到湖邊的人們一雙雙漠然的眼睛,比湖水更冰冷刺骨。
渾濁的池水湧進他的氣管,他被嗆得幾乎窒息,就在殷離感覺到自己正一點一點沉入水底時,像是有什麼東西突然落入水中,他耳邊發出了一道悶響,殷離在水中努力睜眼去看,發現是根竹竿。
他得了救命稻草,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死死抓住竹竿,然後一個不大的力道將他一點一點地拉了上去,也不知過了多久,又或許許並沒有多長時間,殷離終於又呼吸到新鮮空氣時,他下意識近乎貪婪地大口喘息着。
他整個人栽在草地上,被嗆得直咳嗽,湖水以及青草氣味混雜。視線模糊間,一件衣裳披在他肩頭,這才有“被人救了”的意識。
隨後有一雙小手給他拍背,他好不容易喘過一口氣后,對方又將他摟在懷裏。
小殷離下意識地用視線去尋那個救他的人,但因為嗆咳得實在厲害,視線也被湖水模糊了,只能看見一個朦朧的模糊人影。
死裏逃生的他本是被凍得瑟瑟發抖,卻被忽然靠過來的溫熱一軟,忽然湧起滿腹的委屈,鼻尖一酸,啜泣了一下,嚎啕大哭起來。
那男孩從背後摟住他,給他取暖,又取出飴糖哄他,安撫道:“不哭不哭,一會就不冷了。”
御花園池塘邊上,兩個小小的人影依偎在一起。
接下來的數日,他便總是夢見兒時的回憶,他看見自己在報國寺山腳的破廟裏——
五歲的小殷離拆了袍角的料子,抽出一根銀絲來,取了不知從哪撿來的紅豆模樣的果實,一顆一顆地串起來,最終親手給面前的小男孩戴上。
殷離聽見自己說:“這個送給哥哥,當做謝禮,等我回宮后,再向母妃討點好東西來送你,連同上回的救命之恩一起,我一定會好好報答哥哥的。”
男孩沖他揚起恬靜的笑,撫摸那手串道:“這個就很好。”
小殷離歪着腦袋想了想,烏溜溜的眼珠轉了一下,語氣不舍地道:“可是等我回宮以後,該怎麼找你呢?”
男孩卻道:“我知道你是誰,我會來找你的。”
“那你要說話算話,一定要來找我哦。”殷離伸出一個手指頭,牽過對方的尾指勾了一下。
夢境中的殷離試圖看清男孩的面貌,可不論如何,卻只能看見男孩一雙漆黑如深海般的眸子望着他,點了點頭,“嗯。”
他滿懷期待地等着那位哥哥,卻一直到他都長大了,恢復了皇子的身份,對方也沒有出現。
*
這一日清晨,蕭沐照常在院中練劍,身旁卻少了個人影。
一旁的茗瑞望向寢室方向,有些疑惑地問道:“殿下還沒起啊?”
蕭沐停下動作,聞言,面露一點慮色。
最近殷離好像越來越嗜睡了,要不要找府醫看看?
正這麼想着,卻見房門打開,殷離披了衣衫便走出來,見了他未語先笑:“怎麼不叫醒我?”
蕭沐見了他來,面色一松,收劍入鞘,“你醒了,我看你睡得很好,就沒喊你。”
殷離眸子一動,夢的片段又在腦海中浮現,他突然覺得有些倦怠,把便蕭沐拉進懷裏,俯在人頸側悶悶地道:“睡得不好,做噩夢了。”
蕭沐想了想,認真道:“別怕,夢都是假的。”
殷離勾了一下唇,“真的嗎?可我現在還是有點怕,要不你哄我一下。”
蕭沐被難倒了,疑惑道:“怎麼哄?”
卻見殷離輕笑了聲,捏起蕭沐的下顎,俯首吻了上去。
蕭沐已經習慣了殷離這些行為,有些熟練地迎合著。只不過最近有些變本加厲,表明心跡之前,殷離要親親抱抱多半還會問一嘴。
但自從對方表明心跡得了他的應允,殷離干這些事情便是駕輕就熟,不問自取。
此次此刻,感受着殷離越來越肆無忌憚的動作,蕭沐再次感到有些後悔,當初的自己是怎麼想的呢?為什麼看見殷離那副忐忑的模樣,就鬼使神差地答應了呢?
難道他是害怕對方失望嗎?
可是為什麼?
蕭沐想不明白,但是自己答應的事,自己哄回來的老婆,只能忍了。
好在他經過這麼多回幾近窒息的痛苦之後,終於掌握了訣竅,至少他已經學會在殷離肆無忌憚地攻城略地時自主呼吸了。
而且他還學會了通過轉移注意力來忽略掉那些令人戰慄的舌尖勾纏,免得自己每次被親得心悸不已,手軟腳軟,站都站不住。
於是他表現得遊刃有餘,隨便殷離怎麼親,他自巍然不動,心頭還在默念心訣。
殷離親得忘我,片刻后感應到蕭沐心不在焉,皺了一下眉,忍不住掐了一下蕭沐的臉頰,“你在想什麼?”
是他的技巧不夠好了嗎?之前小獃子可是每次都被親得渾身癱軟滿面潮紅,現在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殷離有點挫敗。
蕭沐搖搖頭,“沒想什麼。”
“你明明走神了。”
蕭沐唔了一聲,避重就輕,“我只是習慣了而已。”
“習慣?”殷離眸子一動,倏然亮起,親吻能習慣,那是不是......
這麼想着,他勾起笑來,臂彎用力,將蕭沐往懷裏摟了摟,眸中盪起漣漪,“那......我想試試別的,可以嗎?”
蕭沐疑惑:“別的?”
“夫妻之間......更過分的。”光是這麼一想,殷離便興奮起來,湧起要把人按倒的衝動。
蕭沐一愣,更過分的?就是上次對方說的要命的那種嗎?
他吃了一嚇,雖然不知道對方說的具體是什麼,但還是本能搖頭,他這幅身子骨太弱了,可經不住這麼折騰,屆時萬一他早死,還得以遊魂姿態留在這個世界等他的劍靈,這……不好吧?
見他拒絕的臉色,殷離有些躁意,為什麼他們不能更更親密一點?他恨不得能將面前的人吞吃入腹,血肉交纏。
便見殷離看着蕭沐微微眯起眼睛,眸子裏染上一層晦暗之色,那眼神活像一頭聞見了血腥味的狼,舌尖在犬齒上掃過,心頭那咆哮的野獸就要衝出牢籠。
蕭沐直覺感到危險,忙道:“不......”話音未落,正好一陣夏末清晨的涼風吹來,他立刻喉間一癢,忍不住咳嗽起來。
他這幅身子骨對季節及其敏感,夏日雖然熱,卻是最好過的,一旦天氣沾染些涼意,他的咳嗽便愈演愈烈。
這還只是清晨的一點點涼風罷了,到冬季會更加難熬。
見蕭沐的咳嗽止不住,殷離原本勢在必得的神色頓時一變,什麼心思都沒了,連忙替蕭沐撫背順氣,又將人攙扶到一旁圈椅坐下,握着蕭沐的手,擔憂問道:“怎麼樣?要不要喊府醫來?”
蕭沐有氣無力地擺擺手,又連咳了好幾聲,才堪堪緩過一口氣,“不必了,看了也是一樣,左不過是開些補藥罷了。”
殷離眸色一沉,所有旖旎的心思霎時散了個乾淨。小獃子這樣幅身子,他還想在什麼?
目前最重要的還是把蕭沐的身體養起來,這麼想着,他下定了決心,就算把整個大渝翻過來,他也要找到能治好蕭沐的大夫。
然而話雖如此,從前蕭王府又何嘗沒有嘗試過廣招天下良醫?卻都是無功而返,否則又怎會有他沖喜一事。
殷離心底一嘆,在蕭沐身前半蹲下來,握緊了對方的手放在掌心摩挲着,“你放心,我一定為你找天底下最好的大夫,你會長命百歲的。”
聽見這句鄭重其事的誓言一般的說辭,蕭沐心頭震動,他欲言又止,猶豫着要不要告訴殷離,上回他爆發修為,筋脈寸斷後又被重新接了回去,如今身體恢復后,他發現自己的筋脈竟被徹底打通了,從此道胎釋放修為已暢通無阻,只要控制在身體資質的上限內,就不用再擔心爆體而亡。
所以只要他願意,道胎始終能吊著他的一條命,真要說起來,他和常人相比無非也就是身子骨弱些,金貴些罷了。
看見殷離的神色,蕭沐知道對方是在關心自己,於是安撫道:“找不到也沒關係,我且死不了。”
“可是十年八載太短了。”殷離仰頭望着蕭沐,伸手撫摸對方的額發,眸中執着的神色一閃而逝:“我要跟你一生一世。”
蕭沐一愣,什麼十年八載?
他說過自己只能活十年八載嗎?
蕭沐絞盡腦汁回想,終於想起,當時他以為殷離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為了讓對方早日與情郎團聚,故而謊稱自己只能活十年八載。
所以,殷離這是信了他那時的話?蕭沐不由有些心虛。
可他怕若是說實話殷離會生氣,便支吾了一下,“其實......我覺得我的身子好多了,也許能活挺久。”
卻見殷離眸色一柔,“是嗎?”說時俯身輕吻了一下蕭沐的手指。
這小獃子,自己的身體都這樣了,還在安慰他。
這麼想着,他的心尖更是一軟,輕輕捏了一下蕭沐的臉頰,“我一定會想法子的。”
見殷離如此執着,蕭沐不知為何咽下了含在嗓子眼裏的話,只心虛地“嗯”了一聲。
還是另找機會跟阿離解釋吧。
蕭沐把話題一轉,“倒是你,最近這麼嗜睡,要不要看看大夫?”
殷離聞言,瞳仁一動,忽然抱着蕭沐把頭埋在對方懷裏鑽了鑽:“是啊,我最近老做噩夢,都睡不好。”
蕭沐連忙拉過他的腕子把脈,半晌后疑惑:沒問題啊。
難道是他水平不濟,看不出來?於是他對茗瑞道:“請太醫來看看。”
茗瑞應聲稱是就要離開,卻被殷離連忙阻攔,“這點小事不用請太醫。”
殷離說彎了彎嘴角,“我覺得我應該就是太悶了,散散心就好了。”
蕭沐覺得有道理,淡淡道:“不如你去王府別院散散心?最近天氣好,確實應該多走走。”
殷離臉一垮,抬起頭來怒視蕭沐:“那你呢?”
蕭沐:?
他一臉的不明所以,“我在家練劍啊。”
自從一劍斷水傷了身子后,他就沒怎麼好好練劍,後來又忙於給殷離輔導,最近身子終於養好了,他當然要抓緊這個機會把從前的份都找補回來。
而且因為殷離上次胡亂髮脾氣,追光劍身上的痕迹還在,他還沒來得及修補。
殷離氣鼓鼓把蕭沐一把拉起來,“又是劍!那我呢!你眼裏都沒有我的嗎?”
蕭沐皺眉疑惑了一下,眼裏有人是什麼意思?
他想了想,認真回答,“當然有你。”
殷離心頭的氣瞬間消散一大半,嘟噥着道:“那你不準練劍了,你陪我一起。”
蕭沐疑惑:“陪你......做什麼?”
你又不練劍。
殷離假裝看不懂蕭沐的目光,垂眸瞥向對方手上的追光,滿眼不善,隨後趁蕭沐不備眨眼搶過後往茗瑞懷裏一丟,隨後拽着蕭沐就往門外去:“陪我去散心,今日不準帶上追光。”
他說時腳步一頓,又扭過頭來警告:“從現在開始,不準在我面前提一個‘劍’字。”
蕭沐一臉莫名:“為什麼?”
殷離心頭冷笑,頭也不回地繼續拽着人走,“沒有為什麼。”
蕭沐反覆思索,好像......殷離說過他討厭追光。
老婆竟然討厭自己的本體,可到底為什麼呢?
劍痴的腦筋又要打結,這種情況簡直超出他的理解範圍,堪稱匪夷所思。
他有些苦惱,這該如何是好?
正在他思索間,已經被殷離拽上了馬車。
馬車搖搖晃晃往郊外的王府別院去。
蕭沐坐在馬車上,一幅凝神思索的模樣,安靜又沉默,殷離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獃子,你在想什麼?”
蕭沐看着他,一本正經,“老婆......不是,阿離,你是不是病了?”他說時下意識摸摸殷離的額頭,“我想給你檢查一下神識。”
就算是轉世失憶了,但靈魂與本體之間的聯繫是冥冥之中的,就算不喜歡,也不至於會討厭到如此地步。
就好像雖然轉世了,但是劍靈還在本能地追逐他這個主人一樣。
那麼劍靈對本體的好感也是一樣的。
但是殷離看着追光的表情,簡直像是看着仇人。
這很不正常。
他又聯想起殷離最近的嗜睡,身體卻毫無問題,他頓時心中一凜,老婆轉世時是不是出了什麼岔子,傷着魂魄了?
殷離皺眉,“你又在說什麼胡話?”
什麼檢查神識?這玩意要怎麼檢查?
果然還是鬼故事看多了吧?
蕭沐“唔”了一聲,覺得這種東西不好解釋,乾脆放棄了,搖搖頭道:“沒什麼。”解釋起來太麻煩了,大不了回頭他偷偷用神念探一下就是。
殷離歪着腦袋似笑非笑看他,手指在他腦門上戳了一下,“你的小腦袋又在琢磨什麼了?嗯?”
“之前說我是追光,現在說要給我檢查神識。你是不是以為我不像你預想的那樣像是你的劍靈,所以失望了,要驗證一下?”
蕭沐瞪大了眼,“你怎麼......”
猜得好准。
殷離呵呵一笑,“因為我根本就不是!”他說時,腦袋蹭在蕭沐頸窩頂了頂,“你查你查,我倒要看看你能查出什麼來。”
蕭沐被毛茸茸的腦袋蹭得脖頸癢,不由自主地揚起笑來,“別鬧,好癢。”
殷離亦掛起笑來順勢將人一摟,“就要鬧,我說了不準提劍,你又提。”
蕭沐一臉莫名,“我沒提啊。明明是你提的。”
殷離眸子提溜一轉,是他提的沒錯,但是......
“我不管,你暗示了,就是你提的。”
蕭沐撇了撇嘴,就聽見殷離道:“我要懲罰你。”
“怎麼懲罰?”蕭沐面容疑惑,還有點委屈,好大一口鍋莫名其妙就砸自己頭上了。
卻見殷離笑嘻嘻貼上來,雙手放在口中哈氣,“你怕癢,那就罰你......”
殷離說時,兩隻手閃電般在蕭沐腰腹上撓起痒痒來。
蕭沐本能地笑出聲,沒多久就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別鬧了......哈哈哈哈哈,我......我不行了。”
笑鬧了一陣子后,馬車已經到了蕭府別院,停在院門口,茗瑞撩開帘子,就看見殷離把蕭沐推倒在榻上,雙手在蕭沐身上飛快地撓來撓去。
而他們家世子爺一面掙扎推拒,一面笑得都快沒聲了。
茗瑞搖搖頭暗嘆口氣,兩人加起來快四十了吧?好幼稚。
可他嘴上卻道:“兩位主子,到地方了。”
殷離這才住手,蕭沐連喘好幾口氣,躺在榻上渾身癱軟,一幅被蹂.躪慘了的模樣。
蕭沐的聲音有氣無力,綿軟地抬手擺了擺,“讓......讓我歇會,沒力氣了。”
殷離嘴角笑得快要咧開,把軟綿綿的蕭沐往懷裏一撈,“那我抱你走。”說時便橫抱着人下了馬車。
這是一座偌大無比的莊園,裏頭花園湖泊,綠林成蔭,亭台水榭點綴其間,雕樑畫棟。
殷離抱着人走在九曲迴廊上,不多久,蕭沐拍拍他的肩,“放我下來,我好了。”
殷離抬眼看到一葉扁舟停在偌大的湖面上,便直接抱着人往岸邊去,“快,陪我去游湖。”
他大步流星,不多時就帶人上了船。
他滑動着船槳,不多就船就劃到了湖中心,他見蕭沐一直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看,便道:“怎麼?還沒死心呢?又琢磨給我檢查神識?”
蕭沐一呆,“你怎麼知道?”
他不過走了一下神,對方到底是怎麼猜到他在想什麼的?
不愧是他的老婆劍!
殷離冷哼一聲,雙手一攤,“你查吧,我倒要看看你怎麼查。”
查完就給他死了這條心。
殷離這麼說,蕭沐立刻來了精神,連忙坐直身體,盯着殷離道:“老婆......不是,阿離,你閉上眼睛。”
殷離乖乖閉眼。
隨後蕭沐劍指點着殷離的眉心,須臾,殷離便感覺徐徐熱流以眉心為圓心輻射散溢開來,他忽地頭皮一麻。
不可見的氣流隱約發出幾不可聞的“嗡——嗡——”的有頻率的聲音,在耳邊迴響。
蕭沐的神念像是湖面上漾起的漣漪,一層一層推開,緩緩湧入殷離的識海。
良久......久到殷離都等得不耐煩了,遂閉着眼問:“還沒好嗎?”
卻聽見蕭沐訥訥的聲音,“......好了。”
殷離忍不住睜眼,就看見一臉怔忡的蕭沐,不由愣了愣,“怎麼了?”
見蕭沐不答話,他忽然長長地哦了一聲,得意地歪着腦袋看蕭沐,“發現我不是你的劍靈了嗎?”
只見蕭沐愣怔回神,吐出三個字,“不可能。”
殷離的魂魄沒有出任何問題,是完整健全的,問題是——
殷離不是轉世者。
也就是說,殷離並非像他一樣奪了原主的舍,亦不是靈魂轉世。
這具身體,這個身份,就是殷離的第一世。
這怎麼可能!
一定是他搞錯了,蕭沐不信邪地再次並指,點向殷離眉心,“讓我再試試。”
看見他的反應,殷離的唇角緩緩勾起來,任由蕭沐折騰。
可嘗試數次之後,蕭沐獃滯了。
怎麼會......
殷離見蕭沐愣怔,疑惑道:“小獃子?怎麼了?”
蕭沐回過神來,一雙眼睛死死盯着殷離看,像是要盯出花來似的。
對方是他的劍靈,這點他很確信。
氣息完全一致,與本體關聯,傷人等於傷劍,這些都是佐證,絕對不可能有別的解釋。
那為什麼老婆又不是轉世?
他嘶了一聲揉一揉眉心,這也太矛盾了吧,超出了劍痴的理解範圍,就算是他上輩子修行千年,卻完全沒見過這種情況。
一定是哪裏不對,又或是如今的他修為不濟,神念不足的原因?沒錯,若換成是他上輩子,他肯定能查出來殷離就是劍靈轉世。
殷離見他悶悶的不說話,想着逗一逗對方,於是眼珠子一轉,忽然扶着額頭“哎呀”一聲:“我頭好暈。”
蕭沐這才轉回了注意力,看着殷離坐在自己面前搖搖晃晃的,一把攙住殷離,緊張地問道:“你怎麼了?”
該不會他操作失誤,傷着殷離了?這不可能啊!
殷離悄悄睜開一隻眼睛瞥見蕭沐面容緊張,不由壓了一下就要翹起來的唇角,便又站起身來,在小船上步履踉蹌地晃了幾晃。
烏篷船窄小,他這麼晃着,船也開始跟着劇烈晃動起來。
蕭沐顧不上船都快被殷離晃翻了,伸手就要拉人,“阿離,讓我看看。”
殷離身體往後一縮,恰好躲開蕭沐的觸碰,“哎呀......太暈了,我站不住。”話落,他忽地腳步一歪,只聽“噗通”一聲,殷離整個人栽倒湖水中。
“阿離!”
蕭沐眼睜睜地看着殷離掉下水,撲騰了幾下,“我......”殷離剛張口,水就灌進口中,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蕭沐終於慌了,殷離居然不會水?!他顧不上其他,亦奮不顧身縱身一躍。
只聽一聲“咚——”
一道青影也跟着落進湖水裏。
殷離見狀一愣,唇邊的笑容頓時斂了起來,他只想嚇唬嚇唬小獃子,對方怎麼就跳下來了?
他不再裝了,四肢在水中划拉着浮上水面,但看清湖面后不由一愣,面前的湖面寂靜一片,除了搖晃着的小船,哪有半個人影?
他心頭一驚:人呢!
殷離有些慌張地四下張望,再次確認湖面上除了他自己,空無一人。
“小獃子!蕭沐!”
殷離這下什麼也顧不上了,轉頭往蕭沐的方向一個猛扎,往水下游去。
他憑着印象中蕭沐落水的方位往下游,湖水不算深,不多久他就隱約看見一個人影,殷離心頭一松,分離朝人影游去,卻見那人影正笨拙地划動四肢,結果只是不住地往下沉。
殷離加快了速度。
蕭沐掐了龜息功,在水下不用呼吸,連個泡泡都沒吐,他正划拉着水,試圖往殷離的方向靠。
可是他不會游泳,折騰了好一會都沒浮上去一點。
正當他試圖用氣勁將水推開時,就看見一道人影在往下沉,並慢慢向他靠近。
阿離沉水了!
蕭沐一驚,氣勁一起就推着水流把自己送上來一段,張開雙臂迎面把人抱進懷裏。
被抱住的殷離:?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見蕭沐捧起他的臉,雙唇毫不猶如地貼了上來。
嘴唇微張,氣流便一股一股地從蕭沐嘴裏渡了過來,殷離瞳孔一縮,忽然反應過來,小獃子會龜息功!
他的唇角緩緩翹了一下。
只是沒一會,蕭沐就放開了他,並將他摟緊,氣勁推着水流,破開層層水浪,把二人推出了水面。
殷離略顯失望,心頭卻依然熨帖不已。
茗瑞等在岸邊,先前看見二人落水,急得就快要跳下去,可他不會游泳,只能匆匆去喊侍衛,可還沒等趕來的侍衛下水救人,眾人就看見二人已經浮上水面。
殷離看見自己與蕭沐的身後是被雄渾氣勁推開的重重水浪,白色的滾滾浪花幾乎將湖面劈開一分為二。
他心花怒放,像是浪花都推到了他的心尖上,把他也拋上了天。
小獃子這也太帥了吧!
於是殷離眼珠子轉了轉,突然腦袋一歪,又倒在蕭沐肩頭繼續裝死。
蕭沐抱着人,氣勁將他完全托出水面,他腳踩着浪花一步步踏至岸邊。
這壯觀景象令岸上的人都看呆了。
蕭沐躬身把人放下,見殷離仍閉着眼,不由眉心一沉,捏起對方的下顎,果斷再次吻下去。
殷離的心裏樂開花,坦然接受蕭沐給他渡氣。
只是不一會他就不滿足這種單純的唇齒相依了,他不由自主伸出舌尖,在蕭沐的唇上掃過,不一會就掌握主動權,渡氣變成了深吻。
蕭沐因這變故一愣,含糊道:“......阿離?”
殷離不肯松,旁若無人伸手按住對方的後頸,加深了舔舐撕咬。
一眾趕來的侍衛們見此情形立馬垂下眼,齊刷刷地背過身去。
只有茗瑞無奈嘆氣,他方才差點被嚇丟了魂。結果人家呢?不過是小夫妻鬧着玩呢。
害他瞎操心。
這麼想着,他扭頭沖眾人揮揮手,沒好氣道:“沒事了,都散了散了。”
卻在這時,蕭沐忽地顫了顫,沒忍住咳嗽起來,殷離忙止住動作,看着蕭沐慘白的臉,一雙唇都快沒血色了,額發都濕噠噠的往下淌水,他心頭嗔罵了自己一句胡鬧,連忙起身,“小獃子,冷不冷?”
此時已經是夏末了,湖水還是有些涼的。他沒什麼感覺,可小獃子怕是受不住。
蕭沐沒有餘力回應,只是不住地咳。
殷離表情一肅,連忙扭頭沖茗瑞道:“備熱水!”
茗瑞亦反應過來,“別院有溫泉!”說時就往小徑上跑,“殿下跟我來。”
殷離不由分說將咳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蕭沐橫抱起來,大步跟着茗瑞走去。
至溫泉池邊,他三兩下把蕭沐的衣衫扒了,又把人抱進水裏。
溫熱瞬間侵入肌理,蕭沐被激得打了個顫,渾身毛孔都舒展開,身體裏的寒意被這熱氣一衝散,他很快就不咳了。
殷離眉心這才一松,“好點了嗎?”
蕭沐點點頭,見殷離還穿着衣裳,“你不脫嗎?”
殷離垂眼一看,方才顧着給蕭沐脫衣裳,自己倒忘了,他嬉笑了一下,“你想看?”說時慢條斯理地一邊緊盯着蕭沐的表情一邊寬衣解帶,露出緊實的胸膛后聲音曖昧地道:“夫君給你看。”
蕭沐:“?誰是夫君?”
誰的夫君?
殷離理直氣壯:“當然我是夫君了。”
蕭沐搖頭,“不對,你嫁給我,我才是夫君。”
“可我恢復了皇子身份,怎能再喊你夫君呢?”
蕭沐沉思,“好像……有道理。”
殷離竊竊一笑,摟着蕭沐的腰,“所以,既然我們是一對,而我又不能喊你夫君,所以只能你這麼喊我了。”
蕭沐卻反應過來,不解道:“可我也沒有嫁給你啊。”
太奇怪了。
明明對方是他老婆劍,他為什麼要喊老婆劍“夫君”?
殷離一噎,這小獃子竟然不好騙了。
他心思一動,決定耍賴,“你又不是沒喊過。”
“之前那是躲避追兵才不得已扮演夫妻的,而且後來也沒用上。”
殷離轉變策略:“就算是上次婚房的補償,你都答應了我重來一次,可既沒讓我掀蓋頭,也沒喊我夫君,你說話不算話。”
蕭沐嘴角蠕動了一下,上回他具體答應什麼都給忘了。但他向來是個言而有信的人,於是猶豫了一下,終於不情不願地開口:“......夫君。”
“誒!”殷離應得極快,笑逐顏開地把人摟緊,將蕭沐的頭按在自己頸窩裏,“記得以後都得這麼喊,知道嗎?”
蕭沐皺了一下眉,不是說只是補償嗎?怎麼成了以後都得如此了?
可是他方才在湖裏大量運氣本就有些疲憊,眼下又熱氣蒸騰,很快他就被溫泉水泡得犯困,意識漸漸模糊,困意也越來越強烈。
算了,回頭再想吧。
這麼想着,他就着依靠在殷離肩頭的姿勢,陷入睡夢中。
殷離沒得到回應,只聽見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不由扭頭去看,卻見蕭沐已經睡著了。
他無奈嘆了口氣,“你睡得好快。”
他只得把蕭沐橫抱在懷裏,準備帶人離開溫泉池。
可池水之下卻是是白花花的一片。
殷離能清楚地看見蕭沐光潔的脖頸,流暢精緻的線條從下顎起,勾勒出漂亮的喉結線,又延伸至鎖骨窩,以及略顯單薄的肩頭。
看着看着,殷離的呼吸就有些沉,漸漸心猿意馬起來。
可眼前人卻睡得死,他泄憤似地輕輕咬了一下蕭沐的耳垂,“小壞蛋。”
這火星子,管撩不管滅。
他深吸了好幾口氣都不濟事,蕭沐還不知是夢見了什麼,皺着眉鑽了鑽他的頸窩,身體也扭動了一下,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接着睡。
殷離呼吸一滯,渾身都僵了。
他抱着蕭沐在池邊呆坐了許久,待蕭沐都徹底睡沉了,殷離還是呼吸滾燙。
他終於閉了閉眼,將蕭沐的膝蓋並緊,低聲道:“小獃子,好好睡吧。”
*
蕭沐覺得自己好像坐在方才那艘小舟上,搖搖晃晃的,晃得他有點暈,耳邊是嘩啦啦的水聲。
他迷迷糊糊地睜眼,視線中是個模糊的人影,那人的脖頸上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跟着晃。
他眨了眨眼,恢復視線后,終於看清那是一隻木雕吊墜,是他之前為了給殷離還魂雕的那隻。
他張了張口,“......阿離?”
人影停下動作,啞着聲音道:“再等一下。”說時伸手把他的頭按進自己的脖頸里。
眼前一黑的蕭沐:?
又過了一會,殷離才長長吐出口氣,聲音依然是啞的,“吵醒你了?”
蕭沐“唔”了一聲,“還好。”
他剛剛睡醒,腦袋還有些迷糊,看見那吊墜就不由自主伸手去捏,疑惑道:“你為什麼還帶着這個?”
殷離接過吊墜把玩了一下,“你送的東西我當然要隨時帶着了。”
蕭沐“啊?”了一聲,“可是它已經沒用了啊。”
“什麼?”殷離面色一沉,預感不妙,一把將人拉起來,捏着那吊墜追問道:“什麼沒用了?這是用來幹什麼的?”
蕭沐看一眼吊墜,又看一眼殷離,老老實實回答:“用來給你還魂的啊。”
震驚中的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