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殘忍棄子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黃色。
田裏的土壤乾涸開裂，灼熱的熱氣燥得人難以呼吸，每呼吸一口，都感覺肺腑間像是有一團火，即將炸裂。
畏畏縮縮的女人懷裏抱着個年僅三四歲的小姑娘，最終將孩子丟在了一塊巨石後面。
“你也別怪俺，今年這年歲不好，怪就怪你自己的命！”蘇老太最後看了她一眼。
乾旱時節，所有人的臉色都是蠟黃的。
只有她，白皙得彷彿是個瓷娃娃。
此刻，她正閉着雙眼酣睡，粉撲撲的小臉袋嬌俏可愛。
蘇老太咬了咬牙，最終狠下心來，將孩子丟在漫無邊際的黃色荒野里。
雜草內。
正在熟睡的女童緩緩睜開雙眼。
她的目光落在蘇老太的背影上，雙眸深邃。
她看了眼蘇老太的背影，跟着又閉上雙眼，熟睡過去。
蘇老太不自覺打了個寒顫，總有種被什麼東西盯上了的感覺。
搓了搓身上起來的雞皮疙瘩，蘇老太毫不猶豫，離開了雜草地。
她才回家，便看見門口堵着三個人，看見她空着手回來，連忙道：“妹妹呢！”
“什麼妹妹，打今兒個起你們沒有妹妹！”蘇老太尖酸的啐了口唾沫，態度篤定平常，彷彿被自己扔掉的只是條死狗，而不是個活生生的生命。
粥粥是他們大房收養的孩子。
蘇大壯還活着的時候，尚有粥粥一口飯吃。
然而，兩天前，蘇大壯在山上打獵，一直沒了消息傳回。
蘇家人篤定他死了之後，決定拿收養回來的粥粥開刀。
一旁，憨厚的二哥朝她沖了過去，急道：“她就是我們妹妹！她還那麼小，外頭正鬧災呢，我要把妹妹找回來！”
二哥說著就要往外面沖，卻被蘇老太一把拽了回來：“找什麼找！”
“都給我滾回來！”
二哥被蘇老太拽倒在地上，胳膊上撕開一個巨大的傷口，瞬間鮮血淋漓。
少年本就瘦弱的小臉瞬間更白了幾分。
蘇老太上前，一腳踩在受傷二哥的手腕上，用力捻了兩下。
二哥疼的呲牙咧嘴，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蘇老太這是想要踩斷他的手，好殺雞儆猴，讓剩下兩個人不敢去找粥粥！
蘇老太雙手叉腰，怒目橫對：“你們也知道現在外面是什麼光景，餓死了那麼多人，也不差她這一個！再說了，她又不是俺親生的娃！”
已經七八歲的孩子，卻瘦得皮包骨，個頭還不及二房家五歲的堂弟，二哥憤恨的看着蘇老太，渾身氣得直打哆嗦。
“當年那戶人家給了我們那麼多銀子，卻連一個銅板都沒用在粥粥身上，你現在還要趕粥粥走！”
蘇老太一向偏向二房。
粥粥母家臨走前留給蘇家的銀兩都被蘇老太吞了，大旱前給二房買了新房，做了新衣，還屯了不少的糧食。
粥粥在他們家每天都只能吃糠咽菜，卻從不抱怨。
這麼好的孩子，蘇老太說丟就丟！
“你這麼做就不怕遭報應嗎！”
二哥氣得想殺人，一雙眼睛紅彤彤的，幾欲泣血。
“什麼報應不報應的，你們放心，我丟的那個地方不偏，萬一有人瞧見了抱着她去過好日子了呢。”蘇老太說起話來臉不變色心不跳，滿臉寫着譏誚，唇角旁還帶着一絲嘲諷的笑。
如今正值乾旱，怎麼可能會有人願意收養個來路不明的孩子？
這種年歲，人吃人都有可能。
妹妹才三歲半，若是被人盯上，怕是要丟掉性命！
三個哥哥難以接受，見蘇老太執意攔人，不肯讓他們去找，性子直的老二乾脆衝進了廚房，拿了把菜刀出來威脅：“你不讓我去找妹妹，我就和你同歸於盡！”
他通紅着雙眼，握着菜刀的手雖然在顫抖，卻很堅定。
蘇家的吵鬧聲引了附近的鄰居紛紛走出來圍觀，眾人的眼中暗含嫌惡。
蘇老太面上羞臊。
丟孩子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
“你們幾個小兔崽子還不快給老娘閉嘴！”
蘇老太快步上前，想要去抓他們三個，卻被腳底下不知道哪裏來的石頭絆了個正着，腦袋磕在小院的木頭門上，瞬間鮮血直流，痛的她坐在地上哎呦個不停。
眾人只道蘇老太是活該。
“連丟孩子這種事都幹得出來，蘇老太喪不喪良心，活該磕破了頭！”
“哎，也不知道蘇家那個娃娃怎麼樣了，如今這天氣，恐怕是凶多吉少哦。”
“但願那孩子吉人自有天相……”
三個男孩見狀，想到妹妹還在野地里生死未卜，顧不上其他，立刻朝着蘇老太回來的方向奔去。
“粥粥！”
“粥粥！”
他們扯着嗓子大喊，枯黃的野地里，幾根雜草搖晃了兩下。
三個人驚喜的上前，看見石頭後面，小女孩的臉蛋被太陽曬得紅撲撲的，此刻卻還在酣睡，一副未經世事的模樣，看得三人的心都要化了，瞬間放心下來。
“太好了，粥粥沒事！”
大哥小心翼翼從地上抱起粥粥，眼眶發紅的看着兩個弟弟：“家我們回不去了。”
蘇老太能丟掉粥粥一次，就能丟第二次。
他們大房現在連個勞動力都沒有，已經被他們拋棄了。
“大哥，我記得村口有個爛掉的鬼屋。”
那屋子據說鬧鬼，沒有人願意住。
三個孩子合計了一下，背着粥粥，朝鬼屋去了。
鬼屋四面牆都在漏風，房頂上的稻草也幾乎全沒了，幸好現在鬧的是旱災，對防寒保暖的需求不大。
將粥粥安置好，老大蘇辭安到外面尋覓了一圈，只找到一些蔫了吧唧的小鵝菜。
鬼屋裏只有一口破了的鍋，歪着煮才能勉強保證裏面的東西不漏出去。
嘴裏的菜又苦又硬，老三蘇辭雨的淚珠子忍不住啪嗒一聲掉了出來：“大哥，奶是不是早就不想要我們了？”
“是大哥沒用，護不住你們。”
蘇辭安說著，握緊了小拳頭。
爹和娘下落不明，外祖家太遠了，他們不認識路，村裏的其他人都自顧不暇，根本不會管他們。
如今境地，是算的走到了窮途末路，難道等待他們的就只有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