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秦鳶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發現搬家了,住的地方從野獸爪子刨出來的山洞變成人為開鑿的石室。
石室塌了一半,掉有不少落石,牆體開裂,裏面已經長出雜草。
沒塌的另一半,四壁光滑,牆角、室頂的線條筆直,牆體格外平整,彷彿找工匠特意做過垂直找平。
外面陽光明媚,上午的太陽照在石室門口,與石室的昏暗陰冷形成鮮明對比。
石室內陰暗潮濕,再加上地上還有白骨,顯得特別像墓室,再伴上狐狸幼崽低沉的嘶吼聲,更添幾分驚悚。
第一壯和第二壯咬住一塊弧形的玉質東西,一狐咬一邊,正在爭搶。
兩隻狐狸崽子都怒視對方,嘴裏發出威脅的嘶聲。
第一壯突然鬆口,第二壯猝不及防之下摔了下四腳朝天,咬在嘴裏的東西飛出去,正好落在蜷在草窩裏的秦鳶身邊。
兩隻狐狸崽子齊齊傻眼。
小么好凶的!它倆都不敢過去搶小么的東西。
什麼東西搶得這麼厲害?秦鳶忍着身上的疼痛,起身湊過去,仔細一看,頭皮一下子麻了。
竟然是完整人的類頭蓋骨。
誰的天靈蓋掉這了!
她隨即又覺察出不對,骨頭的顏色不是這樣的。
秦鳶再次湊近打量,越看越像是人類頭蓋骨,但似乎玉質化了。
她伸出右前爪想把它翻開來看看另一面,卻瞥見自己的前腿上結了不少痂,有些地方的痂已經掉了,露出新生長的嫩肉。
整條腿,從爪子到腿根,東一塊痂,西一塊嫩肉,疤疤癩癩的丑到讓人絕望。
對哦,她好像讓雷給劈傷了。這是屬於雷電燒傷吧?好了也會落疤毀容的吧,野外環境,沒有植皮整容手術可做。
秦鳶的眼前陣陣發黑,心說:這可真是只有更丑,沒有最丑。
她顫抖着坐下,只覺狐生充滿了黑暗,再沒心情去管別人的頭蓋骨為什麼會玉質化。
第一壯見小么趴回去,這才四肢和肚皮都貼到地上,慢慢的一絲絲往前挪,待挪到爪子勾得着頭蓋骨的時候,用爪子前鉤着頭蓋骨一點點往回扒,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秦鳶。
秦鳶覺察到第一壯的小動作,扭頭看去。
第一壯立即靜止不動,頭也扭到一邊,假裝無事發生。
秦鳶又把視線挪開。
第一壯繼續把頭蓋骨扒到近前,然後趁着秦鳶不注意,突然叼起來頭蓋骨跑到牆角,把凹面朝上,放在自己的草窩裏,蜷進去,拿頭蓋骨當窩睡了。
毛絨絨的狐狸小幼崽蜷在頭骨蓋里,竟是大小剛剛好。
秦鳶驚得嘴巴張開,看傻了。
大哥,那是頭蓋骨,死人骨頭,你不嫌膈應啊。拿去當窩睡,當心被當成害人的妖怪打死。
她再一想,她家一整整窩狐狸本來就都是妖怪,這裏除了死人骨頭也沒人。
這裏不會真是古墓吧?
秦鳶想到關於狐狸的一些邪性傳聞,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抖了好幾抖。
她顧不得傷心自己變得更丑了,起身在四周搜了圈,果然又找出不少骨頭。
其中部分骨頭被從中削斷,且斷口齊整得,連她削豆腐的刀工都比不過。這可是骨頭!不是豆腐!得是什麼樣的利器才能造成這樣的傷口?
修仙者打架嗎?
秦鳶忽然想起樹妖之前罵她時說的那句,“想當初,蒼山宗還沒滅的時候……”,也就是說,這裏是蒼山宗?現在已經滅了?
她一隻狐狸幼崽都能修鍊,沒道理人不能修鍊,說明是有修仙者的?
玉質化的骨頭,很可能是修仙者的骨頭?
她家之前住的山洞附近處處都有斷壁殘垣的痕迹,說明這裏曾經有一片很大建築群,後來毀了。
將這一切聯繫起來,就是這裏曾經有一個叫蒼山宗的修仙宗派,滅門后,變成了廢墟,再讓生長的植物淹沒,變成森林,成為野生動物……野生妖怪們安家的地方。
那麼,她現在待的石室可能就不是古墓,而是修仙者的洞府了?
會不會有什麼法寶修鍊功法之類的留下?
秦鳶顧不得身上的傷,鑽到倒塌的石頭縫隙底下去,看有沒有發現。這邊沒塌的地方,她已經找過了,除了點骨頭和爛泥,什麼都沒有。
她在倒塌的石頭縫裏找了半天,只找到些破掉的玉塊碎片,拼湊成殘缺的杯子碗筷。
她忍痛摳開傷疤,摘了些血上去,看看能不能滴血認主,毫無反應。
狐狸親媽叼着一隻白毛大兔子回來,剛進洞室就看到小么醒了,正坐在正中間,面前堆着很多骨頭、白亮的碎塊,還在往上滴血。
她歪頭打量兩眼,不明白小么在做什麼,便蹲在小么旁邊吃兔子肉。
秦鳶的目光落在兔子身上。毛絨絨的白兔子,身上發著白朦朦宛若月光般的微光,脖子處的毛讓血染透,身上也沾了不少。
她看狐狸親媽吃得香,湊過去聞了下,張嘴一咬,沒牙,咬不動,只好又跑去喝奶。
狐狸親媽吃飽肚子,兔子也只剩下半隻,它告訴秦鳶:“這是月光兔,吸收月亮修鍊,住在山腳下,格外美味。”
山腳?修仙宗門都在山上,離山腳很遠的吧,到哪都需要飛禽走獸馭劍乘坐飛行法寶代步的吧?想想就覺得好遠。
秦鳶現在就是一隻小短腿,博美的腿都比她的長,對於下山沒有絲毫興趣。
外面已經開始打雷閃電,她也沒興趣出去,身上有傷,老實養傷吧。
這次好險頭頂上有樹擋着,不然,雷直接劈到她的身上,她已經無了。
秦鳶回到山洞,連續一周時間,吃了睡,睡了吃,身上的痂也一點點的慢慢掉落,大概過了十天左右,痂掉完了,最先掉痂的地方又長出了毛。
這次長出來的毛又細又密又軟,跟之前判若兩狐。雖然毛色依然很雜,沒有絲毫改變,但毛質好了呀。
痂掉了后,一點傷疤都沒有留下,完全看不出她曾經讓雷劈過的痕迹。
不僅如此,她氣旋中還多了絲閃電似的紋路,不時釋放出雷電般的光芒,雖然很微弱,卻讓她喜出望外。
這說明,她修鍊雷力的路子沒有錯,之前讓雷劈也算得上是應禍得福,修為又增加了一點點。
秦鳶變成人形,依然是身後拖着三條尾巴,頂着兩隻狐狸耳朵,但鼻尖變成人的了。
她趁着暴雨剛過,外面有水坑,去到洞室外,用水面當鏡子用。
鏡子裏的她,一個二三十厘米高的小傢伙,個頭是一點沒長,但皮膚變好了,白嫩嫩的,從臉型到身材都是小嬰兒身材,眼睛算不上大,但眼角略微上挑,自帶三分桃花眼效果,小小年齡就已經初顯狐狸精的勾人風采。
秦鳶忽然覺得人生又有了希望。
當狐狸丑點沒關係,變成人好看,特別是風情萬種的大美女,想想就激動啊。她上輩子,頂多算是五官端正,氣質一般,長得非常接地氣,走在人群中絕對挑不出來。
這輩子,又可以修鍊,又可以變美女,未來是美好的,前途是光明的。
她要是再會一□□系法術,又美又颯,何愁迷不倒萬千眾生!
秦鳶美滋滋地回山洞,進去就見到一個光屁股的小嬰兒四肢着地趴在地上,正在那踉踉蹌蹌地爬起來。
她下意識地想:“誰家的孩子跑到狐狸洞來了?”再一想,不對呀,蒼山宗都滅了多少年了,門派都變成原始森林了,哪有人!
窩裏的哪只小崽子又修鍊到化形了。
秦鳶迅速清點狐數,發現少了第一壯。
第一壯搖搖晃晃地爬起來,站穩了,挪着蹣跚的小步伐轉身,看向秦鳶。
秦鳶也看着第一壯,不淡定了。剛才的喜悅一下子全沒了。
她覺得自己挺有修鍊天份的。
可第一壯這是什麼情況?啊,第一次變人,就變得這麼齊全,三條尾巴一根都沒留下,全消失了。耳朵、鼻子、頭頂的胎毛,全都是人類嬰兒的樣子。
除了矮了點,只有三十厘米高,它看起來像跟剛出生沒兩天的嬰兒差不多大。因為就屬它吃得最多,狐狸親媽也是樣樣都是着它先,長得最壯的,變成嬰兒那叫一個白白胖胖嬌嬌嫩嫩,奶粉廣告廠看到它都得打破頭。
狐狸親媽上前對着化形成人的大兒子就是一通舔。
秦鳶抖落一身雞皮疙瘩。哦咦,這是親兒子哈。我就是撿來的哈!
她還不如撿來的呢!
她這是被扔了再撿回來的。
秦鳶回窩,趴下,忽然一想,對哦,第一壯能夠變人了,從妖獸變成了妖修,是不是也要開始學說話,等到學會說話就要學捕獵,然後被趕出家了?
到時候就不是她一個要出去自立更生,第一壯也一樣。
秦鳶瞬間心理平衡了。
狐狸親媽舔着第一壯,忽然頓住:兩隻幼崽都能變成人了,成為妖族了,它還是一隻狐狸,還是個妖獸!
它舔不下去了,回窩,頭埋在爪子下,自閉了。
她修鍊了五百年,連兩隻還沒長牙的小崽子都不如。
……
雨季持續了一個半月,結束了。
每天都是烈日炎炎,石室外熱得像個大火爐,除了早晚和夜裏,其餘時間,全家都不出門,窩在狐狸洞裏納涼避暑。
狐狸親媽每天教小崽子們說狐語。
小崽子們一天天長大,覺少了,精力更好了,詞彙量也充足起來。
狐狸崽子多,數量一多,就吵。一隻只的,從早到晚,吵個沒停,經常打得狐狸毛亂飛。
秦鳶繼續雷打不動地修鍊,不知不覺間就到了入秋時節。
她覺得挺奇怪的,按理說,狐狸的壽命跟狗是差不多的吧,小狗崽子幾個月時間都成半大的了,她家幾隻還是小嬰兒狀,牙齒也不見怎麼長,她只有犬牙處冒出點牙尖尖。
連生長發育情況最好的第一壯也是那樣。
現在大家都會說話了,第一壯不叫第一壯了,叫胡大。
狐狸親媽還給大傢伙兒排了順序,從胡大、胡二、胡三一直排到胡小么。
大、二、三、四、五、六、七、小么。
老大、老七是哥哥,另外五個都是姐姐,長得最瘦弱的依然是小七,但好在每天都能喝上幾口奶,瘦瘦巴巴的,也算是長到開始變人了。
小七隻能算是開始變人,它是排在第三開始變人的,但是每次都是要麼只變胳膊,要麼只變腿,或者變腦袋,每次變得都跟畸形怪物似的。
一天變好幾回人,回回不成功。
狐狸親媽每次在小七變形的時候,都用羨慕的眼神看着。
秦鳶嚴重懷疑,狐狸親媽是不是還不能變人,又或者是生了孩子功力倒退暫時無法變人了?
小七變人變得這麼慘不忍睹,狐狸親媽都能流露出那麼羨慕的眼神,秦鳶怕戳到親媽痛腳挨打,沒敢問。畢竟,她是最先變人的,跑去問,有嘲諷的嫌疑。
小七來來回回變了將近十天時間,終於能夠把軀幹、四肢都變成人形,腦袋、尾巴、爪子還是狐狸的,至於慢腦袋,慢慢來唄,不着急,說不定再長大一點,或者營養再好點,就成功了呢?
胡二姐比小七晚兩天變人,但人家一次性成功,除了兩條尾巴露在外面,其餘的部位變得特別成功。它長得水靈靈的,走路天生的會扭腰,來回扭,來回扭,宛若迎風擺柳,風情萬種。
秦鳶跟在她的身後學,硬是沒學會。
同樣是狐狸,她怎麼都學不出楊柳隨風舞的效果來。作罷。
森林裏的樹葉都快掉光了,最笨的小五終於也變人成功。
狐狸親媽在山洞外坐了一天,心情有點不太好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第二天,她帶着大家要搬家,告訴大家:“這裏不保暖,過不了冬,我們得在大雪封山前搬家。如今你們都成妖族了,搬家得自己走。”
他們七個都是剛變人不久,新鮮嘛,一個個以人類小嬰兒模樣蹦蹦跳跳地跟在狐狸親媽身側。
秦鳶總覺得看起來哪裏有點怪怪的,怎麼看怎麼覺得像狐狸妖怪拐了一堆孩子。幸好這裏沒有人,要是有捉妖的出現,麻煩大了。
小傢伙們挺好動的,跑一會兒覺得冷了,變成狐狸,等跑暖和了,又變成人。
之前夏天,天氣熱,秦鳶變成人的時候,都是讓毛變成小裙子,野人款的那種。如今天冷的,野人款的小皮裙穿在野外凍腿凍屁股,於是變成暖和的狐裘。
其實她一點都不喜歡變狐裘穿身上。她的毛質是起來了,可毛色太丑,顏色過於駁雜,分佈的過於隨便,怎麼看都像是百家布做的拼接款。
赤、棕、黑、灰、白,從身上的毛就能看出祖輩串了多少種顏色的狐狸。她只能感慨句,能在她身上集齊這麼多種顏色,祖宗們也是厲害了,找對象都不挑的。
秦鳶正在走神,就看到幾個哥哥姐姐一個個回頭看看她,然後它們的露臍小背心和短裙也開始變了,不一會兒,全都變成了她同款不同色不同毛質的狐裘,瞬間把她襯得長得最丑,穿得最破。
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