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錯路土匪
王陽明和湛若水棄走官道,改走山林小道,一路打聽一路往西走,不幾日,走出了武夷山,來到江西境內。江西歷史以來都是貧瘠之地,近些年來,匪患猖獗,弄得民不聊生,官道尚且雜草叢生,山林小道基本就無人問津,到處都是雜樹橫長,已經沒有道路的樣子了,王陽明兩人為了避開追殺,牽着馬,翻山越嶺、持劍砍道,漸漸的進入深山,迷了路;不辨東南西北,兩人不斷的躍上樹梢觀看,四周都是綿綿群山,看不到邊,山林間也無村落,連問路的人都沒有,無奈兩人繼續前行,天色漸暗。
夜間,兩人來到一相對平坦處,砍了一些樹木柴火,生起篝火。
王陽明抬頭看了看滿天的星斗道:“要是此次赴任能有生還,我們就辭去官職,來到這僻靜的山林過着隱居的生活,白天砍柴、練劍,晚上飲酒、作詩,無拘無束,無煩無惱。”
“要是真有那一天,朝廷可能會委任更加重要的職務,以你的性格怕是放不下哦。”湛若水道。
“你看那滿天的星斗,不管世事如何變遷,朝代如何更替,那滿天星斗依舊閃爍;這個天下不管少了誰,天黑依然出星星,天亮依然出太陽。”王陽明感慨道。
“哈哈哈,守仁,你早有這覺悟就好了,你以前非要立志成聖人,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非要考取功名;以後你要是真退隱,我定當陪你,你知道的,我是最不喜歡官場上那些勾心鬥角了。”湛若水笑道。
王陽明突然聽到遠處有潺潺的水聲,驚奇道:“若水,聽,有水聲。”
湛若水屏住呼吸聽了一會兒道:“真有水聲,太好了,說明有小溪,明日天亮我們只要沿着溪流一直往下走,就定能走出大山。”
“是的”王陽明回道。
次日一早,王陽明和湛若水朝着水聲的方向找過去,果然找到了一條小溪,溪流兩邊都是茂密的灌木,兩人沿着溪流往下走,漸漸的水流越來越大,小河邊上也隱隱的顯現一條有人走過的痕迹小道;湛若水甚是高興,上馬飛奔,兩人一前一後馳騁了一段路,來到一山隘處。
“過了這山隘應該就有會村莊了,也不知道是什麼州縣,到時候我們找戶人家問問。”湛若水道。
“是呀,不要是往回走就行,不然我們這幾天的辛苦就白費了。”王陽明道。
突然,山隘兩邊的林中竄出一群人,有四五十人之多;穿着粗獷,手拿武器,為首的那個騎着一高頭大馬,手持朴刀,高大雄壯。
“大清早的,我當是什麼好生意,原來是兩名書生。”為首的有些失望的道。
王陽明本是心裏一驚,以為又是劉瑾派來的殺手,一看他們的穿着和為首的說話,斷定應該是遇到了土匪,王陽明也不想多惹是非,上前客氣的道:“大王,我倆是進京趕考的學子,落榜后回鄉途中迷路了,路過貴寶地,還望大王通融通融。”
匪首看了看王陽明和湛若水道:“我看你倆也算是有文化的人,既然落榜了,本大王正好差個文書,你倆就留下給本大王做個文書吧,當官有什麼好的,規矩那麼多,朝廷又那麼腐敗,看看本大王,自由自在,方圓幾十里都是老子說了算,在本大王下面,你倆也算是個官了,但比朝廷的官要輕鬆多了。”
王陽明心想這土匪也並非那殺人不眨眼的惡人么,但也不想與他們動手,他們要是能夠放行就算了,於是又道:“大王,小人上有年邁父母,下有妻兒,家裏可還等着小人回去呢。”
“沒想到你還挺有孝心的,看在你倆是書生又孝順的份上,留下馬匹、配劍和銀兩,你們走吧。”匪首淡淡的道。只見兩名土匪走上來牽馬和拿東西。
“哧”的一下,湛若水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大王讓你們留下東西走,還不走,不想活了?”走過來的土匪道。
“我是不想活了,只怕不是被殺死的,而是笑死的。”湛若水回道。
“狂妄書生,竟敢取笑本大王。”匪首大聲喝斥道。
“盜賊我見多了,沒見過像你們這麼斯文,這麼懂道理的,我看你們不應該做盜賊,應該去教書才對。”湛若水道。
“大膽,本大王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土匪。”說著飛身持朴刀殺向湛若水。
另外一些土匪馬上上前,衝殺向王陽明,王陽明見他們都是一些壯實的民眾,蠻力倒是有一些,但沒有專門練過武,於是並不拔劍,連劍戴鞘“啪啪啪”的,一下子打倒四五名土匪,頓時,其他的土匪面面相覷,不敢上前。
湛若水這邊倒是遇到了對手,匪首的朴刀足有三四十斤重,但匪首耍的滿天飛舞,毫不費力,湛若水長劍抵擋,輕飄遊走;片刻間,兩人已經拆了四五十招。
匪首的朴刀剛猛、霸道,但耗元氣,兩人又鬥了幾十招,匪首已經大汗淋漓,氣喘噓噓;湛若水的長劍,輕巧、靈活,遊走在大刀的揮舞間,時間一長越發的遊刃有餘了。百餘招后,突然,湛若水連攻數招,長劍一挑,打掉匪首的朴刀,飛身出腿,把匪首踹出數丈倒地。
“原來是老子看走了眼,兩位看似書生,實則都是高手,今日落你們手裏,要殺要刮悉聽尊便。”匪首撫着胸口道。
“我看你並非窮凶極惡之人,有如此身手,為何要做盜賊呢。”王陽明上前扶起匪首。
“在下葉芳,原本為贛南吉安縣的捕頭,因看不慣知縣的兒子在當地作威作福,一次知縣兒子在欺負民女的時候,打傷了知縣兒子,被通緝后逃出,來到此地佔山為王。”匪首道。
“原來也是正義之士,我看你的兄弟,也都是淳樸之人,不如就此散了,不要再做盜賊了。”王陽明道。
“我的兄弟原本也都是當地村民,因官府苛政,實在活不下去了才跟着我落草的,我等多年來也只是劫財,並不殺人。”葉芳道。
“原來如此。”王陽明看着面前的土匪,衣衫襤褸,若有所思。
“敢問大俠尊姓大名。”葉芳抱拳道。
“在下王守仁,原為兵部主事,因得罪劉瑾被貶到貴州龍場,我倆因棄走官道,迷路了才來到此處,多有打攪。”王陽明道。
“原來是王大人,此地我熟,到我山寨飲幾杯,我送兩位出山。”葉芳道。
“多謝了。”王陽明和湛若水在山中走了幾日,帶的乾糧也吃的差不多了,確實有些疲累,就欣然答應了,幾人來到葉芳的山寨住了一宿。
次日一早,葉芳帶着王陽明和湛若水出了大山,來到江邊的碼頭,抱拳道:“王大人,沿此江而下,可以穿越崇山峻岭直到鄱陽湖,到了鄱陽湖後上岸向西走陸路很快就可以進入湘界了。”
“多謝葉兄指路,守仁有個請求,不知葉兄可否應允?”王陽明道。
“王大人請吩咐,只要葉芳能力所及,無不照辦。”葉芳回道。
“我看葉兄以及眾兄弟們都是純樸、厚道的義士,佔山為王並非長久之計,不如讓兄弟們回家歸田吧。”王陽明道。
“大人所言甚是,我等以後就在山裏開荒屯田,自給自足,再也不做攔路搶劫之事。”葉芳回道。
“多謝葉兄,後會有期!”王陽明和湛若水轉身上船道別。
“王大人,官場險惡,多多保重。”葉芳在岸上揮手送別兩人道。
葉芳送走王陽明后,聽從了王陽明的勸導,改過自新,帶着兄弟們在山中開荒屯田,自給自足,雖然辛苦一點,但沒有官府的欺壓,日子過的好不自在;後來王陽明被封為南贛巡撫負責剿匪后,帶着兄弟們加入了王陽明的軍隊,在剿匪和平寧王之亂中立下了功勞;此為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