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北欄激戰
樂桑覺一聽謹言答語,便曉得灰衣老者他們是要對自己不利了,他心覺好笑,口中“哎呀”的叫了一聲,隨即仰頭大笑。
那灰衣老者確有加害樂桑覺之意,他奉命統管這一帶,卻出了這樣大的亂子,闖入北欄的紅衣妖魅又尋不着,便想將火燒北欄的罪過推到樂桑覺頭上,也算是交了差。
灰衣老者見謹言先自曝露出己方用心,他本擔憂樂桑覺懼駭之下會逃,卻不想樂桑覺不懼反笑。他摸不着樂桑覺心意,呆愣半晌,才記起堵人,大喊道:“把這小子圍起來,別讓他跑了。”
樂桑覺道:“別圍了,別圍了,我又不會走,圍什麼圍?”
謹言見樂桑覺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樣,不住跺腳道:“你快走啊,快走啊。”
樂桑覺沒想到這樣個大漢會取“謹言”這麼個名字,又感念他好意,挺胸走上前兩步,對虯髯壯漢道:“老兄,你的好意兄弟心領了。”說罷,越過虯髯漢對那幾個老者道:“幾位老先生有什麼話要對晚輩說,不妨直言。”
那藍衫老者踏步出來,神威凜凜,高聲道:“小兄弟,方才你將老朽從火中救出,我很感激,可你非咱們靈寶山五欄的人,無故闖進山來犯了咱們忌諱,這……這實在是違了咱們祖宗定下的規矩。小兄弟你今晚是不能走的了。”
樂桑覺道:“不能走,那是要晚輩留下嘍,留下做什麼?”他見那虯髯壯漢此前不住揮手要他離開,神情急迫,巴不得推了他走,心想若是能平安留在這山中那壯漢神色絕不至如此焦急,壯漢那般的示警,幾位老者看來不單單是想要他留下這樣簡單了。
另一白袍老者這時道:“小兄弟,老夫也先向你道聲謝,多謝你方才相救之德,只是咱們不可不顧祖宗遺訓,小兄弟你下半輩子是要在這山裡過了。”
樂桑覺心道:“你說多謝我相救之德而不是相救之恩,看來是不承認我對你的救命之恩了。”口中道:“兩位老先生何須言謝,你們不說我還想不起方才二位在火下的驚急之態,更想不到我曾救過二位呢。”
藍衫老者和白袍老者聽了臉上一紅,知他譏諷自己忘恩。但臉紅只是片刻,不久后兩人臉色恢復如常。
樂桑覺問道:“老先生要晚輩留在這山上,是怎樣的留法,是幽禁呢還是入伙呢還是留在墳墓裏頭?”他所謂“留在墳墓裏頭”,意指北欄上眾人要取自己性命。
老者一行人聽了人人臉上變色,灰衣老者板起了臉道:“小兄弟是爽快人,咱們這的規矩,便是進得了山出不去,你的性命,是要撂在這的了。”
樂桑覺道:“好,老爺子也爽快。”
眾人見他臉無懼無怒,都是一怔。
虯髯壯漢幾個跨步衝到灰衣老者面前,求道:“二伯,他擋住斷梁救下咱們不少人,這樣,讓他把謝沅夢留下,放他走吧。”
灰衣老者斥道:“放了他,怎麼和上頭交代!”
虯髯壯漢無言以對,垂頭立在原地。
樂桑覺聽兩人對答,已知謝沅夢也是被他們困在山上的,而這批人另受別人管束。他想要探知這群人的首領,開口問虯髯壯漢道:“老兄,如今北欄是誰來主事呀,兄弟小命懸着,我可還要辯一辯。”
虯髯壯漢面帶憂慮看了樂桑覺一眼,指着灰衣老者道:“這是王……”,他話沒說完,那灰衣老者便厲聲喝道:“你和他多說什麼!”
虯髯壯漢肩膀瑟縮,諾諾道:“是,是。”不再說話。
樂桑覺見虯髯漢叫灰衣老者二伯,又見那老者在北欄下令驅使各人,雖不甚明了他身份,但也料定這人是一方的執牛耳者。
灰衣老者嘴角微微抽搐,高聲道:“擅闖靈寶山者死,給我拿下這小鬼!”他這一呼喝,立即便有十多人上來將樂桑覺圍住,樂桑覺瞧那些人男男女女都有,人人臉色不同,有的堅決,有的看上去很是為難。那虯髯壯漢沒有聽命,定定立在原位。
樂桑覺不急不徐道:“可惜得很了,你們打錯了主意。”
灰衣老者道:“死到臨頭了你還嘴硬。”
樂桑覺冷笑兩聲,道:“誰說我死到臨頭,你么?”他走前兩步斜視灰衣老者,又道:“老先生,我是死是活,你說了可不算。”樂桑覺言畢,環視圍住他的眾人,再道:“我原想,你們若是要將我幽禁在這山上,我或還能留幾日。若是讓我入伙呢,那可萬萬不能遵的,我今晚便要走。若是想讓我死,哼,那……唉,只能讓各位先下去等我幾十年了。”人人聽得出,他最後一句話意思是:若是想要我死,我必會先將你們殺了。
這話大有挑釁之意,一個中年婦人道:“大言不慚!”話聲未落,她雙手已在胸前結印,十指靈巧曲折擺立,那婦人身前展起一個靛色光團,光團之中隱隱現出蜘蛛紋案,樂桑覺“咦”的一聲,當即也雙手結印,在身前生出一銀白色長形光壁,壁上有小小的金字流動。
那婦人將靛色光團推向樂桑覺時,樂桑覺後退兩步再將自己所結的長形光壁從右手揮出。那光壁似流雲般襲出,將靛色光團推回中年婦人所在之處。那婦人見勢縱起,靛色光團擊她不中,飛落在遠處的一棵樹上,將一棵好好的樹從中震斷。樂桑覺細看光團裂時,一些黑色小點從光團中擠出,落在地上。他眉頭一皺,對那婦人道:“‘纖蛛陣’,你們從前是冥疆派的?”
那婦人道:“你小子,眼力倒不弱。”說著,便又結印,樂桑覺眸光向她一射,隨即飛身朝她身側的一黃衣青年撞去,將那青年撞飛出兩丈遠。樂桑覺則站在那婦人身側,這時那婦人身邊變起,結印的雙手慢下,眼往摔跌出去那人身上看,她還不知敵人已在身側。樂桑覺抬起右手往婦人橈骨上重重劈下,他這一劈用足了勁力,那婦人“啊”的一聲慘嚎便弓腰垂手,慢慢癱坐到地上。
北欄上諸人見自己人被樂桑覺所傷,再也不顧,紛紛朝樂桑覺攻來。樂桑覺鼻中輕輕哼了一聲,他瞥眼見虯髯漢謹言仍持棍站着,臉上遲疑不決。樂桑覺心道:“對付你們何必用索魔劍,謹言老兄,你既不動手,兄弟便借你兵器使使。”他這心念閃過,微微一笑,右手翻腕而起,手呈鷹爪之狀對向謹言手中的黑棍,一股水狀勁力自他手心發出直衝謹言手中的黑棍抓去。
謹言本也見樂桑覺擺出鷹爪,但他離樂桑覺老遠,全沒想到樂桑覺鷹爪是要從自己手上搶奪兵刃,便沒在意。直到手中黑棍下沉脫手,謹言才知樂桑覺是要攫奪自己法寶。
謹言眼看法寶離手,臉色大變,“啊”的一聲驚叫,旋即想起那法寶自己修鍊多年,是認主的,就算被旁人奪了去也不會聽他的使喚,放下心來。謹言再看向自己法寶時,見樂桑覺已穩穩抓住黑棍。
樂桑覺有兵刃在手,當即舞棍格擋開北欄人的攻招。這時眾人是近身相鬥,法術蓄在兵刃上手掌上,火光之下又放爍出赤、黃、青、紫、白各色光芒。
謹言見樂桑覺用自己法寶擋住殺招,而自己法寶原本認主,到了樂桑覺手中卻像失了靈性一般,任他驅使,不由得驚駭、失望。他曾聽師父說過,若是有人能隨心御使自己這黑棍法寶,那此人修為定是勝於己者,需得小心。他原先已和樂桑覺動過手,但未出全力,也不認為樂桑覺一定勝過自己,直至此時,見樂桑覺輕易驅使自己的法寶,孰強孰弱已明,大感挫敗。
樂桑覺退到樹下時撿起一根帶葉的木枝,施法御使那木枝攻敵,而一手仍在驅御謹言法寶。謹言見自己那黑棍法寶已被人用刀劍長槍等兵刃砍斫數下,心疼不已,忙頌念法咒召喚法寶回來。
黑棍自樂桑覺左手上掙脫出來,飛迴向謹言,到了半途還未至謹言手中,謹言便覺胸口一痛,血腥氣上涌至口鼻,他“哇”的一聲吐出口中血水,又伸袖去抹拭鼻血。原來樂桑覺見黑棍受召返回,不覺施法在棍外加力阻止,他修為高出謹言,又是沒加細思便出手,下手重了,謹言法咒與樂桑覺法力相接即是激斗,終是謹言修為不夠,沒能抵受住樂桑覺遠攻,他所施法咒被樂桑覺施法彈了回來,反傷自己。
樂桑覺見謹言念恩不來和自己為難,心裏暗暗感激。此刻他一意搶謹言兵刃致謹言受傷,心中慚愧,高聲道:“謹言兄,在下莽撞,對不住了。”說罷將謹言的黑棍穩穩推送到謹言身前。謹言見樂桑覺離自己那麼遠,一手禦敵一手施法送回法寶,一心二用之下神態自若又無一失手,心中大是佩服。
樂桑覺還了謹言法寶,扯下木枝上的五片樹葉施法急揮出去,那五片葉子離了樂桑覺手就像瞬間重了千倍萬倍,又沉又急的往北欄諸人手腕上擊去。北欄上眾人見葉襲來閃躲開,本以為就此避過一擊,卻不想樂桑覺右手五指指尖微動,五片葉子轉向,再次往自己一行人身上攻來。
那灰衣老者看出樹葉隨樂桑覺指尖而動,自己手下人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又急又怒。果然,過不久,北欄人眾中有五人已被樂桑覺樹葉所傷,餘人也被幾片樹葉迫得遠退一側。
灰衣老者見樂桑覺大敗手下人,怒道:“都給我退下!”原先和樂桑覺打鬥的人皆受了傷,這時聽了灰衣老者的話,一個個捂着傷痛處退開。
灰衣老者對那藍衫老者和白袍老者道:“四弟、五弟,一起上。”
藍衫老者和白袍老者齊聲答應。
樂桑覺凝神注視三個老者,忽覺一隻手搭上自己肩頭,接着一個女子弱聲道:“小心這三個老頭。”
樂桑覺心中一喜,道:“謝姑娘,你醒了!”他和謝沅夢說話卻不敢回頭,雙目仍凝視三個老者。
方才樂桑覺和北欄上諸人相鬥,輾轉閃躍,謝沅夢被他負在背上左右搖晃,早已被搖醒了。只是謝沅夢見他正與敵人酣斗,怕說話分他心神,一直緘口不言,直到見灰衣老者三人要出手,才感嚴重。謝沅夢曾吃過灰衣老者三人的虧,她怕背負自己這人重蹈覆轍,好心出言勸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