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這哪裏行?
沉穩、可靠。
蹲了五分鐘就發了五分鐘的呆,尹亦白捧着小圓盆回了1101。
樓道里太冷了,她捨不得這一株角堇受凍,角堇花期一到兩個月,今天不送到1102的‘狠心’住戶手上對方同樣能欣賞到花開。
頂多有點不是第一株的遺憾就是了。
自己應該還沒有這麼玻璃心。
起身時腳面一直到踝骨都麻了麻,跺在地上凍得有點疼,尹亦白齜牙咧嘴了一陣很快笑出聲。
五分鐘足夠她自己把自己哄好,幾步路走得“氣勢洶洶”,心情還不錯地回家碼字。
*
從醫院出來,梁茹和紀書顏隨意找了家類似清吧的墨西哥菜餐廳吃飯。
時間早,人少,燈光昏暗得很舒服。
兩個人聊聊工作又聊了點家裏的事,梁茹被催婚是常態,談到紀書顏家宴上也被催梁茹就吐槽她過生日都不告訴自己,不夠意思,聽完起因經過瞬間就理解了。
話題到了尹亦白身上,紀書顏話少了些,目光垂下去一些。
“那個小姑娘?”
梁茹無意間瞥到她手機屏幕的聊天界面笑着打趣。
紀書顏默認。
“說起來前段時間你氣色真挺好的,看得出來這位小朋友和你相處得不錯~”點的預調酒到了,梁茹喝了一口,往她臉上瞧,“這樣下去我可要吃小孩子的醋了。”
“她屬鼠的…”
“不是小朋友了吧。”
“……”梁茹無語,手裏慢悠悠把法士達里蝦仁雞胸牛肉蘸奶酪醬裹進薄玉米餅里,“我屬兔好吧,快比人家大一輪了,在我這可不就是小朋友嗎?”
“不過對你來講可能好點。”
“怎麼樣?和小朋友的相處模式還可以吧?”
紀書顏疑惑,梁茹就補充:“我們倆這樣的一看就是姐輩姨輩了啊,跟年輕人多多少少有代溝,都正常,能玩到一起去才是稀奇。”
“……”“我們挺合得來的。”
“哦呦,那說明人家優秀啊。”
……
三味法士達是這家的招牌菜,紀書顏食之無味。
來時坐的梁茹的車,紀書顏把她送回家后沒有叫車,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今晚一直有些難展笑顏,心中煩憂過甚,十年朋友,梁茹算是她最信任的人了,她本想委婉地問一問……
聊了幾句就知道沒有必要了,答案她一直都知道的。
不遠處有對年輕夫婦,男人把閨女抗在肩頭,路邊燈光下一家三口笑鬧着,走着走着他停下來轉身去親吻女人的額頭,肩上的小姑娘羞得手捂了眼睛還要偷看,最後爸爸蹲下|身體,成功獲得媽媽的香吻一枚。
好平常的一幕,紀書顏也看了很久,直到三個人消失在街角。
其實很簡單的事情,就像梁茹說的,尹亦白很優秀。她會有美好的未來,如果有喜歡的異性就在自己覺得合適的年紀成家……
女孩那麼通透的腦子目光肯定不會差。
和選擇的那個人一起兩個人一定會百年好合長長久久。
再有個遺傳到很好基因的孩子。
尹亦白說她很喜歡小孩子的……
紀書顏略略收回目光,去看地上的枯葉,悶悶地懷疑十月二十九號早上的霧氣是否不止在屋外,不止在女孩的淺灰色外套上,又是否來遲了些,不然怎麼會現在出現在自己眼睛裏……
……
如果恰很巧的是她也同自己一樣……
那麼也不該是她。
冷水澡一遍不清醒兩遍還不清醒嗎?還不清醒坐在演播室鏡頭前一怔神的片刻里想不到被公之於眾的後果嗎?還是說晚飯時梁茹給她看網絡上她們超市裏的合照評論區裏面一條條留言還不夠敲醒她?
“老紀旁邊那個小姐姐是誰啊?不是素人吧?”
“是小愛豆吧?有名字嗎?”
“我姬達突然失靈了,不過姐姐我可以/臉紅愛心”
“查不到,好像是素人。”
“識圖了,是不是警大16年招生宣傳照上站c位的女生?”
“像誒,我去!行走的招生簡章,好牛。”
“慕了慕了。”
“老紀的朋友,好想勾搭這個小姐姐啊。”
……
梁茹說她超話里女性多,大家基本上沒有惡意的,紀書顏看了還是一陣陣的心悸心慌。
她太知道個人信息過度曝光會帶來的後果,她自己被攪進污水裏有口難辨,可以,接受,已然習慣,難道也要叫尹亦白……
她不敢想也不能想。
還只是朋友就尚且如此,如果真的…走到一起……
那也只是一個未來。
一個她不敢想的有她的未來。
現在呢?
現實就是她喜歡尹亦白。
只要稍給出一點這方面的提示她就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那幾道爛俗的鎖鏈緊隨其後壓制過來,照樣爛俗得讓她喘不過息。
紀書顏途經時代廣場,從天橋上走,駐足看了一眼夜晚各色燈光橘色的河流,這色澤讓人想起夏日裏陽光下呲拉打開的冰鎮橘子汽水,第一口下去滿足而少許安定,細細密密爽人的氣泡進入口腔里爆炸也暴露在空氣中,不久會逐漸消弭,安靜如初,只留下一罐橘色的甜水。
喝過第一口的人已經因為熱烈的氣泡心臟劇烈跳動過,不遺餘力地感受過夏日陽光的燦爛美好,此後看到跟陽光有關的一切都會讓人記起那種感覺……
那就夠了。
那就夠了……
會有人抱着那瓶無滋無味的甜水一個人懷念許久,直到被太陽本身遺忘。
她本只是陽光普照下形隻影單回望無歸途的一縷魂魄,走進陽光里已經花掉她太多勇氣。
再次經過中醫院的大門,走到某處小巷前,裏面連續向左轉兩次就是北州派出所,抑住自己沒往那個方向看,紀書顏繼續走在回家的路上。
晚風一起,黃的橘紅的榆樹葉子簌簌地落。
抬頭望深色夜幕里薄雲淡淡地隨風跑,一如好些日子前一同回家那個夜晚的情景。
穿着高跟鞋她腳凍得發麻,還是走在路上靜靜垂眸看着行人路上地磚石的紋理,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也走得很累。
累也好,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吧。
人生已多夢境,有人還要往裏再添上許多幕,攪得裏面天翻地覆……不敢想也不能想……沒有辦法踏實入眠…沒有辦法……在腦袋空下來的時候一刻不想起她。
想聽她的聲音。
想見她。
……想她。
霧氣拐走紀書顏的夏天,立冬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來了,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
有趴趴狗入懷就足夠的……她告訴自己。
路過拐角的餛飩店,頓了一下,走到那裏去。
店面很小,裏面幾張桌子,有幾位客人,收銀台就靠在店鋪外口,年紀不大服務生樣貌的小姑娘看到她笑盈盈的打招呼:“您好~”
“你好。”紀書顏淡笑。
小姑娘面露微笑地看着她,沒有問也沒有催。
“小份餛飩,打包,謝謝。”
“好的。”
“掃這裏就可以了。”
“嗯。”
小姑娘轉身走去后廚了,店內的光被收銀台的桌子劈開,小塊陰影,大半明亮,紀書顏雙腳站定在陰影里。
如果尹亦白知道了住在她隔壁的鄰居是個會讓她光臨自己那種夢境的怪阿姨,夜夜失魂落魄地從夢中醒來那樣程度地想她,會要噁心得想吐吧。
……就當是最後一次放縱自己,去主動接觸和她有關的事。
不見面的時候自己心緒都這樣了……只要少見些面…從好朋友做到朋友,時間會淡化的,陽光不會記得自己探照到過的每個角落,女孩會忘記的,她也會忘記的……
拉開距離,用比銘記更久遠的時間去遺忘,她太有經驗了。
……
小姑娘帶着可人的笑從廚房走回來。
紀書顏也笑着看着她。
她有印象,那段時間尹亦白和她講這個姑娘母親是在監獄裏去世的,父親另娶,繼母對她很苛責,小姑娘還在上高中的時候就時常不給她進家門,父親漠然,酗酒麻將,對後來的小兒子倒還好些。
到最後她支撐不住輟學,在各種地方輾轉廝混,沒要求別的只想能夠維持生計,也因為家庭背景沒有正經地方願意收她工作……
“請問你是紀老師嗎?”
“阿婆說你是尹姐姐的朋友。”
紀書顏回過神,淡笑着,“是的。”
“她常念叨尹姐姐,說尹姐姐就像她孫女,也提起過你。”
“嗯。”
姑娘皮膚沒那麼白,眼睛水靈靈的有神,很容易看見裏面的純凈和善良,確實像尹亦白說的那樣,目見耳聞就可以知道的品性純良。
叫……
“叫我小雯就可以了。”
“小雯。”
紀書顏目光溫和地看着她。
等餛飩的時間裏兩個人閑聊了一會,小雯比預想中健談一些,話語樸實,好像對紀書顏沒有什麼防備心,店面初開遇到的喜事和小煩惱都講給她聽,講出來的話都有一種憨厚淳樸的質感,紀書顏喜歡聽她說話。
這期間沒有別的客人,直到聽到身後奶奶打包的動靜小雯轉身去拿,奶奶也抽空看到紀書顏,老人家一笑,紀書顏笑着對她頷首。
臨走前小雯想起什麼,把打包袋遞給她邊說:“哦對了,今天尹姐姐下班也從這裏走的。她帶回來一盆花,自己養的,高高興興地好像說是要送人的,不過我看花還沒有開……”
……
一滴淚珠在互道過再見女人轉身離去的時候消匿在黑暗中。
紀書顏久久沒有回過神。
……
尹亦白也會傷心吧。
她那麼真誠地在與自己做朋友。
站在1101門前,紀書顏顫着手腕,遲遲按不下門鈴。
好半會,直到感應燈滅。
她垂下眼睛,回了自己家。
女孩不是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沒有感情的物品。
沒有誰有義務在原地等誰,什麼感情里這都是一樣的道理。
如果尹亦白就此疏遠自己,她毫無怨言……
就這樣……
也好……
也好。
她坐在玄關處換鞋,麻木地接受敏感金毛體察到主人狀態低落的難得主動擁抱,給它做加餐,把連日加班沒來得及收拾的衣服處理進洗衣機,打掃衛生,回過頭晾晒衣物。
可以明天再做的,明天做更好,可是手頭上要做些什麼的。
最後站在浴室里她精疲力竭,任水撫過赤|裸的身體,麻木地沖了遍澡。
出來時放在餐桌上的餛飩已經涼了……
紀書顏拎起它,打開冰箱,目光遲鈍地辨識出上一次留下的蛋糕。
快十天前了。
還有些什麼呢?
仔仔的小領結被她取下收在抽屜里,粉色氣球乾癟在客廳的角落,比任何一次都投入的工作……日夜難眠地過了這些天。
這幼稚的逃避啊,站在廚房的燈光里,她脊背慢慢地彎了下去……
而後伸手取出了蛋糕和剛放進去的餛飩,坐在餐桌邊,望着對面的位置,把泡囊了的餛飩和避開奶油的蛋糕體一口一口吃完。
凌晨胃痛得更減了幾分睡意,黑暗裏她躺在床上看着屋頂,自私地想這樣是不是就會減去負罪感?看着看着就笑了,把灰白色的大狗緊緊捂在懷裏蜷縮在一處……
尹亦白也會傷心的。
紀書顏……你真自私,真…無恥。
……
*
次日尹亦白正常上下班,下班的時候沒在所里多逗留,走得快了點,裴芝宜出差剛回來帶了特產的食材到裕南的公寓和她一起吃晚飯。
尹亦白進門脫了鞋就往廚房走抱了抱她撒嬌,裴芝宜看着鍋里新學的菜忙着叫她洗手再嘗又叫她把拖鞋穿起來,穿雙襪子就走來走去的。
尹亦白一一照做,朝廚房裏面張望了一會,放心不下違抗聖旨地留在廚房給她打下手。
裴芝宜瞧她使刀的樣子:“喲,洗手做羹湯啦~”
尹亦白瞧她微微還能顛勺呲個牙回擊:“你也不賴好吧。”
兩個人廚房新手,再接下來不過腦子地互問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手忙腳亂熱火朝天地做飯。
好在最後算是沒辜負裴芝宜大老遠帶回來的死貴的魚鮮。
兩個人邊吃飯邊聊天,裴芝宜看了眼消息,又去看正盯着手機屏幕的尹亦白,暗自扼了口氣,剛準備說話,尹亦白就不自覺嘆了一大口氣。
兩個人對視。
“讓我來猜猜我的寶貝閨女在愁什麼吧~”裴芝宜臉上轉為笑意,夾了一筷子魚腹放進她碗裏,“工作…不是。”
“寫的書…小秋說新書還不錯。”
“那就是……”
尹亦白平和地望着她,帶着笑接上:“喜歡的人追不上。”
“唔喲~唔喲唔喲~”裴芝宜一副老娘早就猜到的傲嬌神態,“我就說嘛!”
下一秒立刻破功,激動八卦地要撂筷子了,“是不是上次和小秋說的就是這個?”
“誰呀誰呀!講來聽聽,為娘給你把把關。”
尹亦白笑開了,她這些天想了想覺得不能瞞着她,又怕她一時不接受正想着從哪處淺淺鋪墊一下,沒想到裴芝宜這麼有默契地撞到槍口上來了。
不過她沒全部都撂出來,說了大概十之五六,反倒看着自家老媽好奇得發亮的眼睛,說著說著耳朵越來越燙……
一頓飯下來裴芝宜總結起來就是因為巧合認識的,比她年紀大一點,有事業編,在體制內工作,長得好看……
幸好中途裴芝宜的助理打了個電話給她,尹亦白才逃過一劫,否則就差當場領她去隔壁看看了。
在門旁邊換鞋裴芝宜還說呢,“嘖,沒想到你個濃眉大眼的也隨了你老娘了,喜歡好看的?”
“媽!”尹亦白剛開了門迅速關上,差點就要去捂她嘴。
“唔喲~不問了就是咯。”
“事成了一定要帶給老媽見見哦!”
“我倒要看看……”
“媽!”尹亦白看了眼1102的門臉都要紅透了。
“哈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不講了,老媽先走了,不要送了。”
“回去把沙發上給你帶的秋褲秋衫洗了,加絨的,別整天單褲單褲的,凍壞了不知道傷心死哪家小子呢……”
“媽~”
尹亦白看她在電梯裏笑得上半身微微伏下,自己也彎了唇,目送數字開始跳動才收回視線。
她看了眼1102的門,恍惚覺得剛才好像聽到什麼了動靜。
今天不是紀書顏輪播的工作日,如果不加班她這時候應該到家了……
尹亦白下意識往她門前走,沒走兩步,停了下來。
轉身回了1101。
今天午後的消息她還沒有回自己呢。
落寞地坐在客廳飄窗上看無邊夜色,尹亦白想如果自己真是一隻小狗就好了。
傷心了就嚶嚶嗚嗚地低鳴,聳着耳朵耷拉着尾巴,這樣走在街上所有人都會知道她‘狠心’的鄰居已經兩天沒有回她微信了。
昨天通了電話是不算得什麼的,可是今天呢……
角堇都開花了……
別說,真挺好看的,有一朵開了就有第二朵含苞待放,單朵花的花期是一到兩天,次第開放,所以花期長達一兩個月。
哼!
就不能這兩個月都不理我吧!
她手指張牙舞爪地要對第一朵小花“痛下殺手”,指尖湊到它面前一點都捨不得了,只極輕地撫過它花瓣,低喃,“壞蛋…”“……紀女士。”
“紀書顏。”
她腦袋裏空空如也,或者說這時候只裝得下一個人,她望向同樣空空如也的天空,卻沒有一點歸屬感。
……
不是真的生了什麼嚴重的病吧?
她眉眼陡然沉重了不少,拿起手機,思量不過一會,選了一張哭哭的表情包發過去,發完就憤憤地把手機撂在一邊。
……
餘光看得到屏幕的位置。
“嗡嗡”兩聲,手機亮在客廳沙發旁的矮几上,喚起紀書顏將睡未睡的神智。
今早被鬧鐘強制喚醒,沒踏實地睡足兩個小時她頭實在昏沉得厲害,胃裏也好像有東西在咯着,通電話告訴小桃她今天請假,讓對方幫忙把自己電腦里的文件傳送過來。
做助理這幾年裏紀書顏幾乎很少請假,小桃聽她的聲音一下子憂了心神,慌忙地問要不要來她家裏一趟接她去醫院,在電話里忙忙叨叨地問這問那叫多她注意,一直撐到女孩子大段關心的話語終於有了插話的空隙,紀書顏盡量笑起來回復她不用麻煩。
等下一次醒來已經上午十一點,她沒胃口吃飯就窩在沙發里看材料,才發現頭疼得怎麼都凝不了神,屏幕看久了頰側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掛下淚痕。
是頭痛所致……
終於能沉沉睡去。
其實剛剛女孩和聽似是她母親的人在門口熱鬧說話的時候紀書顏醒了一下,隱約聽到兩句,人聲消失,她感覺自己唇角大約在笑……
小白:“今天身體好些了嗎?”
“傷心小狗.gif”
“豹哭.gif”
如此就把一片沉重沉痛的湖立時間攪得狂亂,紀書顏勉強看清手機鍵盤,打字,一五一十地講:“剛剛在睡覺……”
“頭痛的,請了假,所以一直沒看手機。”
“還好的……”
來電顯示的明亮光線刺破了滿屋的黑暗,也刺亮了女人的清醒和一瞬間酸澀的眼眶。
她按下接聽鍵,閉上眼睛,聽到尹亦白關切憂慮又盡量溫柔的嗓音終於把僵直的身體放鬆進沙發里,任由冰涼的液體一滴滴滑落……
手機放在耳邊她其實聽不太清。
只覺得這聲音是她飲鴆止渴的良藥……
自私。
“……”
“我可以進來嗎?”
朦朦朧朧竟然只聽清楚這句。
“……”“好。”
紀書顏脫力地笑了下。
無恥。
這樣戲弄對方的心情……
尹亦白一忍再忍自己走過來的速度,想都沒想用了原先的密碼打開門,望進漆黑一片的屋子,藉著紀書顏手機亮光看見了她。
微弱亮光照出她面色發白,微微睜開眼睛正在望着她,眼角晶瑩,側卧的姿勢,滑落的細細肩帶和白皙圓潤的肩頭裸露在薄毯外,懷裏抱着什麼東西,鼓鼓囊囊的一大隻。
尹亦白捏緊了拳頭僵着身體走近沙發,緩緩蹲在她身邊。
“來啦。”
紀書顏對她綻開一個極淡的笑容,嗓音說不出的低沉澀啞。
她動作很慢地要起身,尹亦白喉嚨哽着把薄毯圍上她肩膀不敢用力攙扶。
她眼眶通紅立刻就哭了。
她心裏有太多話要問,不是說只有一點點感冒嗎?怎麼幾天不見就把自己照顧得這麼狼狽?她連顧淑棠都沒捨得問她病情生怕冒犯了,她就是這樣照顧自己的?就是這樣‘狠心’地照顧自己的?
感覺那語氣里的強烈疑問可以把她輕飄飄地吹倒,還是沒捨得問一個字,只鼻音很重地應了一個“嗯”。
兩人間靜了一會。
沒見面的時間裏客氣和若有似無的距離在她們中間建起薄薄一堵城牆。
尹亦白在黑暗裏望着紀書顏,只要紀書顏說一個字她管不得這城牆是磚是瓦堆的砌的。
她心疼得快要疼死了。
滾熱的淚珠砸在紀書顏手上,女孩肩膀的輪廓在黑暗中輕輕顫抖。
從來沒見過的小心翼翼,好像想做什麼但怕會給自己帶來困擾,會被自己拒絕……
自己讓她委屈了。
紀書顏遲鈍地眨了下眼睛,頭部的鈍痛比不上心裏,刺得她險些要先有動作。
想抱抱她肩膀,溫柔地哄哄她說乖不哭了都是自己不好,擦掉她不要錢直往下掉的眼淚把所有的歉都道給她聽,好好看看折磨得她夜不能寐的好看面容…手用力揪着毯面顫着身體一下都沒有動。
她怎麼能傷害尹亦白呢?
尹亦白想要做的…都可以。
是她不可以。
尹亦白可以。
她不可以。
只要她的喜歡能讓尹亦白開心……
只要她的喜歡能讓尹亦白開心。
她會處理好自己的。
“……”
“……聽小雯說、”
膝面跪在地上,尹亦白顫着把她抱進懷裏。
“小雯說你養了一盆小花。”
甫一撞入,她僵着身體任由她把自己抱住,繼續用干啞的聲音說,“是送給我的嗎?”
才不是呢。
那花她養了那麼久,自己也沒有見到花開。
誰要給壞蛋送花花啊。
“……嗯。”
尹亦白埋首在她頸肩,哭着撫着她削瘦的脊背,“要送給你的。”
“昨天就想送給你了,又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她悶悶地補充,所有的委屈都濃
在這句話里了。
“那怎麼還哭呀。”
懷裏的人也輕輕攀上她肩頭,動作生澀地摸了摸,就這樣講着,順着她動作軟化下來身體,徹底軟在她懷裏。
把小情緒一掃而空。
她接管了她的體溫,在她瘦弱的肩頭輕蹭,還止不住地流眼淚。
就是想哭,就是想撒嬌,就是想…抱抱她……
冥冥中聽着好像不屬於自己的心跳聲,尹亦白輕噥,“花都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