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喜宴前
在機械廠的休息室里。
杜月城沉着臉瞪向父親,仍然無法理解放着好好的主任兒子不選,為啥非要把杜喬嫁給一個當兵的?
就算秦紹延各方面條件都很不錯,又和杜家有什麼關係?
現在可倒好,啥好處沒撈着,還把廠主任給得罪了。
晌午大家都在食堂吃飯,杜孟義先是看下四周,見這裏只有他們兩個人,也就沒再藏着掖着,“你春梅姨最近正跟我鬧騰呢,如果我不答應能有啥好果子吃?把那丫頭嫁遠點兒挺好,省着我倆總因為她置氣。”
“可她得罪了廠主任,萬一那些人以後找咱們麻煩可咋整?”
因為這個,杜月城的對象跟他埋怨很久,弄得他煩躁不已。
而杜孟義是廠里的老工人,根本沒把廠主任放在眼裏,也就無法感同身受,“他能找啥麻煩?咱們都是正式工,還能把咱們趕走不成?看你那孬樣!如果真出了事我兜着!”
見他如此信誓旦旦,杜月城動了動嘴唇,到底還是把一肚子話咽了回去。
在紡織廠,臨時工的辭職手續沒那麼複雜,只要和上級領導知會一聲就行了。
當杜喬從會計那裏領到這個月的工資時,整個人都變得無比輕鬆。
原身在工作期間一直任勞任怨,假如再干幾年很有可能轉正。而且她的人緣很不錯,聽說杜喬辭職了,廠里很多人都挺捨不得。
平時和原身關係比較好的兩個女職工更是湊錢買了一個大紅喜字的搪瓷茶缸贈予她,當作新婚禮物。
杜喬上輩子忙着斗極品,沒交過幾個知心朋友。這輩子她想多交朋友享樂人生,於是把隨軍地址給了對方,希望以後靠通信來維繫友誼。
而她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秦紹延所在的部隊醫院在蘆葦島,居然和她筆友在一個海島上,實在是太巧了!
不過,她怎麼記得男主所工作的地方是南方海島?現在卻變成北方的……難道是自己記錯了?
理不出頭緒,她也沒再深思。為了感謝大家送的禮物,杜喬請他們去國營飯店吃了午飯。
秦紹延先是把她的餐具用熱水燙了一遍,然後才去點餐。一旁的朋友們看到這副畫面被餵了一嘴狗糧。
“小喬,你丈夫真細心,沒想到你會這麼快結婚,還找個這麼好的。”
說話這位叫陳嬌,人如其名長得很嬌小,也是個學徒工,平日裏和原身互相照應,感情很好。
杜喬也把對方當成朋友,笑吟吟道:“這才剛結婚,具體表現還要看以後,來日方長吧。”
在書中,男主是個心懷大愛的工作狂,到目前為止,她仍然覺得這種男人不適合婚姻。不過比起天天和各種奇葩勾心鬥角,她寧願找個清靜的地方守活寡。
陳嬌以為這是謙虛話,嘿嘿一笑又問起了她今後的打算。
不遠處,秦紹延站在點菜櫃枱前,看着他們聊得熱火朝天,唇角邊勾起一抹淺笑……
午飯過後,正是太陽最暖的時候。
送別了朋友,兩人站在飯店外,一時無話。
望着街對面一群嬉笑的孩童,秦紹延忽然問:“你想不想去我那裏坐坐?”
“?!”
他在沈城一直住招待所,像這樣的邀請太容易讓人想歪了,杜喬輕輕眨了眨美眸,瞬間小臉兒通黃!
是她想的那樣嗎?
雖然他們現在是夫妻關係,但進展是不是太快了?
該怎麼辦?答應還是不答應?就挺糾結的。
她那不自在的表情讓秦紹延一愣,隨即想到了什麼,也跟着紅了耳尖兒,“我有些東西想要給你。”
發現是自己想多了,杜喬尷尬地彎下眼角,“呵呵,好啊~咱們怎麼去?”
“坐公交車吧。”
招待所在火車站附近,一路上兩人各有所思,神經都很緊繃,幸好火車站就是終點站,他們才沒有坐過站。
這個年代的招待所就像後世的小旅店,每個房間都不大,上下兩層只有一個旱廁在院子裏的角落。
杜喬跟在男人身後走進房間,多少有點忐忑。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張不大的木板床。床上的被褥疊得十分整齊板正,像極了豆腐塊。
“你先坐,我去打點熱水。”
“嗯,好。”
待男人拎着暖瓶出去后,她才敢拍着胸脯喘口大氣。
明知那男人不會對她怎麼樣,但還是會緊張,畢竟兩世為人她只是個毫無經驗的單身狗。
很快,秦紹延拎着暖瓶回到房間,杜喬的大茶缸在這時派上了用場。
“我這裏有麥乳精和紅糖,想喝哪種?”
這兩樣都是好東西,她驚訝於男主還挺會保養自己,不過在看到他拿出的食物還沒開封時,心情不由得微妙起來。
他不會是…為自己特意準備的吧?
“嗯?想喝什麼?”
男人輕柔的聲音在這狹小的空間中顯得有少許曖昧,杜喬摸了摸發燙的耳朵,選擇喝紅糖水。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感官也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隨着水聲響起,紅糖獨有的香氣漸漸縈繞在空氣中,甜甜的,令人心情愉悅。
秦紹延端過茶缸放到她面前,然後彎腰拿起床邊的行李袋,一樣接着一樣往外掏東西。
“這些是我昨天選的,如果哪樣不喜歡,我再重新置辦。”
看着床上的東西,杜喬只覺得很眼熟,她愣怔了幾秒,隨即拿起其中一塊花布,紅色小碎花,正是她前幾天相中了卻沒買到的那塊。
“這些都是你昨天買的?”
“確切的說,是最近兩天。”
他們第二次相見是在百貨大樓,那天花布就已經被人買走了,杜喬放下手裏花布,看破沒說破。
只不過她很疑惑,明明相親時這男人很討厭自己,為什麼第二天會買下自己喜歡的東西呢?
這種瑪麗蘇的行為,放在他身上怎麼看怎麼違和,而且還讓人摸不着頭腦。
這時,男人又從行李袋裏拿出一塊上海手錶,他輕輕磨搓一下錶帶,遞到她的眼前,“那天看見你很喜歡,就買了它,你戴上試試吧。”
見他終於倒騰完了,杜喬忍不住輕聲出笑,她高高抬起白皙纖細的手腕,深深凝望着他,“你來幫我戴上吧。”
像他這種老古板,逗一逗還挺有趣。
如她所願,秦紹延驚詫地看向她,就在杜喬以為他不會幫忙戴上時,他卻十分自然的,把錶帶覆在她的手腕上,再慢慢扣緊卡扣。
整個動作很溫柔,曖昧叢生……明明只是戴塊手錶而已,她卻有種被勾引的錯覺……
東北的初春,天黑得很早。
從招待所回到家,天色已經暗沉下來。
楊春梅在家等得焦急,見杜喬終於回來了,忙迎上前去問:“咋樣?登記了沒?”
結婚證不在自己手裏沒法曬,杜喬用力點點頭讓其放心。
“媽,杜月影呢?”
“在裏屋呢。”楊春梅還沉浸在女兒結婚的喜悅當中,沒去細想其它。而杜喬見她正在聽收音機沒什麼事,便先回了屋。
“吱呀”一聲門響。
迎面對上的,是杜月影心虛的眼神。
杜喬慢悠悠地走進屋,連個餘光都沒給對方,她徑直來到炕箱旁邊開始整理東西。
炕尾兩個木箱子,她和杜月影一人一個,平時都上鎖,誰都打不開誰的。
這也是杜喬會把所有東西放在箱子裏的原因。
她先是把裝信件和記賬薄的鐵盒子從炕箱裏拿出來,然後再把今天秦紹延送給她的花布等物品放進去,一件又一件,裝得滿滿當當。
杜月影在一旁看着,剛剛那抹心虛很快被嫉妒所取代,尤其在看到杜喬手腕上的新手錶時,那股嫉火“噌”得一下,頂到了肺子裏。
“切,有什麼好神氣的,比起我二姐,你什麼也不是。”
在杜家幾兄妹中,老二杜月溪是目前最有本事的,不僅嫁給有前途的軍官,還隨軍當了一名小學老師,而且還有一個神秘靠山。
每隔十天半個月,杜月影總會把這位二姐搬出來炫耀一番。
待把一切東西整理好后,杜喬這才抬起頭似笑非笑地望向她,“既然你那麼羨慕你二姐,就讓她給你介紹個對象唄,省着你天天圍着趙德慶打轉,都快變成街溜子了。”
“誰圍着趙德慶打轉了?你才是街溜子!”杜月影揚起嗓門掩蓋心虛,同時也被扎了心。
她之前曾寫信讓杜月溪幫忙介紹對象,可對方根本就不搭理她。至今為止,她仍不願意相信一向人美心善的二姐,會眼睜睜看着她下鄉而見死不救。
見她氣得臉都紅了,杜喬笑得愈加促狹,“可我怎麼聽說,你和趙德慶今天去結婚登記處了呢?人家趙德慶說了,這輩子都要纏着你,嘖嘖嘖…你們倆真恩愛~”
被這麼調侃,杜月影氣得渾身發抖,她是真的怕趙德慶報復自己,現如今只能假裝糊塗,等他們忘了這事再說。
可杜喬沒打算輕易放過,打開鐵盒蓋拿出記賬薄,她原本掛在臉上的笑意漸漸隱去,聲音也變得極淡,“我馬上就要隨軍了,咱們以前的賬是不是該算一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