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安

請安

一夜酣暢淋漓后,郁宛甜甜沉入夢鄉。

次早卻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驚動,睜眼一瞧,身旁的男人正起身穿衣呢。

郁宛試探道:“陛下這是要上朝?”

望了望窗外,似乎還不到五更呢,就算盛夏的天亮的早,這會子也只露了點魚肚白。

乾隆頷首,自是早已習慣。想當個勤政愛民的天子博得美名,便不能偷懶,有些形式是不能不走的,哪怕朝上並非天天都有大事啟奏。

郁宛唯有汗顏,她爹就沒這般勤快,每每到了日上三竿才優哉游哉地起來巡視,若那一日風平浪靜,乾脆連巡視都免了,自顧自坐在帳篷里吃早餐喝酥油茶。

這麼看當皇帝還真是不容易,如同俗語裏那般,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遲。吃得比豬差,幹得比驢多。

念頭方過,就察覺萬歲爺犀利的目光向著她,郁宛不免有些心虛,“您瞧我做什麼?”

“沒什麼。”乾隆移開視線。

這膽大包天的女子,難為她還肯體諒他辛勞,儘管打的比方不倫不類,前面把他比作雞犬也就罷了,後面么……嗯,他吃的倒不差,有時候雖吐槽御膳房的手藝萬年不變,做出來的東西像豬食,可到底心知肚明,民間的手藝到這裏就頂天了。

至於說他像驢,這應該算夸人的話。潘驢鄧小閑,他自認一個不缺。

乾隆淡淡睃床畔一眼,“昨晚上可還舒坦,這會子難不難受?”

郁宛羞澀地垂眸,聲如蚊吶,“勞陛下牽挂,妾已好多了。”

心裏自然另是一番感慨,【昨夜那般顛倒狂亂,皇帝還受得住么?待會兒早朝不會暈倒罷?】

乾隆:……

就知道這人不能心疼,給點顏色就開染坊。

待要翻身下床,哪知一個立足不穩差點栽倒,郁宛忙攙着他,“陛下小心。”

心裏不由得打鼓,【不會真被她榨乾了罷?】

乾隆愈發無語,可見她這麼神神叨叨的,到底存了疑慮,想着待會兒不如讓膳房準備些燒鹿筋羊腰子之類滋補元氣?

這事可得悄悄兒的辦,讓人知道就成笑話了。

郁宛因為自知理虧,愈發殷勤備至,“妾替您更衣罷?”

“你能么?”萬歲爺明顯不信任她。

郁宛想了想,還真不能,她連自個兒穿宮裝都費勁,更別說皇帝里三層外三層的複雜打扮了,還是交由懂行的去罷。

便訕訕縮回了手。

乾隆懶得同她打趣,兀自喚了李玉進來幫忙。

郁宛則適時地裹回被中,免得衣衫不整被人瞧見——太監也不行。

她悄悄打量天子背影,昨兒天色已晚沒來得及細看,面聖也是低着頭收着下巴,更別說直視龍顏了。如今晨光熹微中望去,才發覺乾隆的身材格外昂藏挺拔,面部輪廓也格外深邃,說句斧削刀鑿都不為過,幾乎如畫裏走出的一般。

且因為精於保養的緣故,面龐並未顯出太多歲月痕迹,膚質更是細膩如初——比她爹她叔她伯那幫草原漢子看着賞心悅目多了。

難怪偌多名門閨秀前赴後繼。

乾隆正為這番彩虹屁而暗爽,哪知后又畫風突變,【這麼看,昨晚上我還賺了,京城最出名的小倌都未必有這般姿色呢。】

果然這女子就不能慣着,越說越不像話。

乾隆板著臉,又不能明指她心裏想啥自己都一清二楚,唯有輕咳了咳,“你初經人事必然勞乏,不如多睡一陣,朕晚點再來看你。”

郁宛愉快地答應下來,等皇帝離開,立馬拿被子蒙住頭,準備睡個回籠覺。

可隨即才醒悟過來,狗皇帝是給她下套呢,她剛承寵就耽誤給皇后請安,闔宮會怎麼想?怕是立刻得按個狐媚惑主的罪名。

於是趕緊叫新燕春泥進來幫她梳洗,還得先回一趟永和宮更衣,隔夜的衣裳可見不了人。

至於早膳,郁宛也沒工夫慢慢享用,只胡亂咽了幾口小籠包,再喝了杯豆漿了事,只覺得嘴裏都是木的,咂不出滋味來。

她本想不吃,還是春泥勸她,今兒新進宮的秀女都來覲見,晨會怕是也比往日長些,若不墊墊肚子,待會兒興許餓得難受。

郁宛可不想委屈自己的胃。

緊趕慢趕來到那拉氏所在的翊坤宮,總算是掐着點到了。照面來的是伊貴人拜爾葛斯氏,見面便語帶譏諷,“姐姐聖眷隆重,怎麼連給皇後娘娘請安都給忘了?莫非真是能者多勞,分-身無暇?”

因着怕槍打出頭鳥,兩人俱選擇了韜光養晦,穿的又都是水藍色旗裝,連樣式都一模一樣。

也難怪伊貴人這樣憤恨。

撞衫不可怕,誰丑誰尷尬。郁宛只瞅了一眼,便微微笑道:“妹妹並不用伺候聖駕,怎的也踩着點前來,莫不成還和草原上一般貪睡么?”

這話無異於火上添油,伊貴人正慪氣呢。她跟郁宛一樣是從蒙古來的,她所在的達瓦達什部甚至比勒扎特部幅員更遼闊,人丁更興旺,哪知郁宛卻也封了貴人,她也配?

這倒罷了,怎麼郁宛就能獨享一宮,她卻跟昨兒新封的蘭貴人瑞常在郭常在擠在啟祥宮?簡直如睡大通鋪一般。

最可氣的是連頭籌都被郁宛搶了去,往後皇帝再來啟祥宮還不知先輪上哪一個,或是把她們全忘了都有可能。一步錯步步錯,伊貴人深覺自己很長一段時間都得默默無聞了。

郁宛心說誰叫你爹塞音察克不老實,已經歸順了還天天練兵,當誰不知道他肚裏那點花花腸子?皇帝心有提防也是難免。

這些利害自是不便與伊貴人分說的,反正她也聽不進去。郁宛只含笑道:“妹妹若還攔在門口不許我進去,外人還當咱倆玩雜耍呢,你也不想貽笑大方罷?”

到底不敢延誤正事,伊貴人恨恨地收了步子,搶先進入正殿。

郁宛也不跟她爭,閑閑理了理鬢髮,還好新燕手藝非凡,半點看不出昨夜痕迹來。

就是嗓子微有點啞,喝杯茶潤潤應該就沒事了。

翊坤宮的氣氛不似郁宛想像中那般肅穆,對新人而言自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可是那些待久了的老人就和茶話會一般了。

郁宛先向皇后見了禮,得到許可后,方起身歸座。

對於那拉氏這位繼皇后,入宮之前便已眾說紛紜,有說她嫉妒刻薄,也有說她剛直不阿,總歸不是個容易相處的人。

可如今郁宛瞧着,那拉氏臉上卻平和得很。乾隆二十二年的繼后,膝下有兒有女,跟丈夫的關係也並未降到冰點,想必正處在一生中最春風得意的時光,自然無須計較宮中繁冗瑣事。

可想到這位娘娘日後的收場,郁宛終不免心有戚戚。

其餘的嬪妃就相當好分辨了。此時的眾妃之首純貴妃蘇氏是個標緻的江南閨秀,只因為年歲漸長跟抱病的關係,氣色有些虛耗——自從她所生的三皇子永璋在孝賢皇后喪儀遭乾隆申斥、並明確剝奪了繼承權后,純貴妃便已盡失君心,而她賴以為生的美貌也一夜之間化為枯槁。

自然,宮中永遠不乏爭奇鬥豔者,長江後浪推前浪,也總有手腕姿色俱佳的嬪妃來填補空缺。

新燕是個心思玲瓏的,早早就把現存勢力劃分為三股,讓郁宛知之甚詳。

一派是以令妃慶嬪為首的漢女黨。令妃魏氏自不消說,孝賢皇后侍婢出身,不但容貌美麗,性情亦溫婉可人,得孝賢皇后多年熏陶,頗得聖心,哪怕其後新人累進,她總能聖寵不衰。

慶嬪陸氏則據說很有昔年慧賢皇貴妃的風采,她爹乃文淵閣大學士陸士隆,教了她一肚子的詩書禮樂,慶嬪本人亦琴棋詩畫樣樣皆通,可謂宮中實力擔當。

第二派則是舒妃忻嬪的滿女黨。舒妃出身滿洲正黃旗葉赫那拉氏,便是後來出了慈禧老佛爺的那位,她爹納蘭永壽雖然早亡,生前卻頗得先帝信重,自然無人敢小覷她。

至於她為何偏跟令妃過不去,不外乎因為身份地位的關係,這麼一個宮婢出身的賤胚子,當初封妃萬歲爺竟把她給排到自個兒前面,簡直氣煞人也。

自那之後舒妃有意無意總要刺令妃幾句,令妃呢,卻是個外柔內剛的,不肯白白受她欺壓,逮着機會總要懟回去,兩人的仇怨於是更深了。

加之舒妃的頭胎十皇子兩歲夭折,令妃的頭胎七公主卻全須全尾、平平安安生了下來,兩相一對照,更顯得她連孩子都不會養,舒妃哪咽的下這口氣。

之後便籠絡了忻嬪戴佳氏共同對抗令妃黨羽。

這個忻嬪當然也是大有來頭,她爹是總督那蘇圖,嫡母章佳氏則是聖祖敬敏皇貴妃的親侄孫女。說起敬敏皇貴妃或許有些陌生,可這位皇貴妃的兒子便無人不曉了,便是雍正帝最寵愛的十三爺。

如此諸多buff加持下來,忻嬪的受寵當然可想而知,故而甫一入宮便封了嬪位,如今又剛好遇喜,跟懷着第二胎的令妃打起擂台絲毫無懼。

郁宛津津有味地吃着瓜,沒想到皇宮如此熱鬧,這可比小屏幕上的宮斗劇代入感強多了。

至於新燕所介紹的第三派么,自然是蒙女黨,奈何此黨實在乏人,迄今唯一拿得出手的便只有出身巴林部的穎嬪,此女既無寵,也沒孩子,在宮中存在感低到沒有。

當然小人物也不乏大抱負,穎嬪眼看周遭花團錦簇一片熱鬧,她自個兒也難免蠢蠢欲動,如今好不容易來了幾個新人,難道不是她們蒙古女子崛起的大好良機么?

正好郁宛看起來像個有能耐的,進宮第一夜就能勾得皇帝到她宮中去,若加以栽培,保不齊還真能撐起一片天。

正好兩人的座位緊鄰着,穎嬪便趁機向她表示親厚,“妹妹幾時過來的?路上辛不辛苦?宮中飲食可還適應?”

郁宛望着這位老鄉臉上熱情洋溢的高原紅,實在不便打消對方積極性,只能委婉地道:“昨天來的,不辛苦,很適應。”

這種問題有必要問么?看她氣色這麼好,想也知道不會水土不服。

看來老鄉的腦子不太好。

無獨有偶,穎嬪也是這麼想的,原以為來了個幫手,可這多貴人白長了一副秀麗臉孔,連漢話都講不明白,可見是個腦子空空的繡花枕頭。

立刻斷了拉幫結派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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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大齡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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