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番外四

第236章 番外四

乾隆三十八年春天,郁宛帶着女兒踏上回蒙古的旅程。

其實她早就想這麼乾的,奈何乾隆這麼個老兔崽子愣是不肯放人,說什麼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捱不得思念之苦——騙鬼呢,她都四十多歲的人,還能跟小姑娘似的被**湯灌了去?

郁宛這次說什麼都得自己做回主,加之去年九公主出閣,眼瞅着就要輪到十公主,難道讓阿木爾嫁人之前連外公外婆的面都見不着?未免罔顧天理倫常。

因此郁宛日夜苦勸,又讓阿木爾不住地吹耳旁風,母女倆一同使勁,這才哄得乾隆準她一個月的假期。

省親多數是在正月,但考慮到越往北越暖得慢,郁宛最終決定二月出行。為怕女兒受凍,她在馬車裏鋪了好幾層罽毯,又往她懷裏塞了個手爐,務必要密不透風。

阿木爾一身大毛衣裳,穿得跟皮球似的,扭股糖般坐立難安,嘴裏連聲呼熱,郁宛嗔道:“老實些,若凍出病來,可沒太醫給你診治。”

那些個蒙古大夫本來就是一半經驗一半運氣,治好了那是長生天保佑,治不好便是長生天要收你,大約也因為這個緣故,草原上的人從不敢輕易生病。

郁宛自己的體質倒沒話說,雜草似地哪兒都能活,可她擔心阿木爾遺傳了她阿瑪的那部分——乾隆爺就怪嬌氣的。

阿木爾炯炯有神地道:“額娘,您也說過燒炭的時候門窗不能關太緊,容易出事。”

郁宛瞪她,這些雜學旁收的知識記得倒熟,巴掌大的手爐能出什麼事?

但為以防萬一,郁宛還是小心地將窗紙掀開一條縫,二月春風似剪刀,阿木爾情不自禁縮了縮脖子。

郁宛道:“知道受罪了吧?”

“誰說的?不知道多舒服呢。”阿木爾很快便巴着窗台上的欄杆,興緻勃勃向外望去。

郁宛慶幸宮裏沒人看到她這副野小子模樣,否則定要指責當娘的疏於管教。也罷,難得出來一遭,就叫她散散心罷。

沿途阿木爾不住地向她問起勒扎特部見聞,哪怕是已經打聽過無數遍的,依舊樂此不疲,郁宛也只得耐心向她講述——言語終是乏力,等親身經歷過,她自然便知道怎麼回事了。

可不是像她以為的那般美好。

將至地方時,阿木爾遠遠地便望見一列車隊向這邊過來,驚慌道:“額娘,有人來了。”

很懷疑是來搶劫的,雖然皇阿瑪派了衛兵,可強龍不壓地頭蛇,未必打得過對方呢。

郁宛一眼認出那熟悉的輪廓正是她最大的弟弟巴圖,忙讓小桂子喝止侍衛,大聲揮舞着手臂,以免兩邊衝突。

巴圖快步過來,先攙扶她下車,隨後一把將阿木爾抱起,讓她坐在自己肩上下來。

阿木爾很有點囧,在宮裏她是大姑娘呢,難道是長得太瘦小么?不過跟這鐵塔般的漢子比起來,她的確像小不點。

郁宛也沒想到弟弟這麼自來熟,委婉道:“巴圖,阿木爾已十三了。”

巴圖渾然沒意識到有何不對,反而越性揉了揉外甥女的頭髮才放她下來,又把一條潔白的絲巾掛在她脖頸上,這個叫做哈達,是他們族裔歡迎遠客的禮儀。

阿木爾笨拙地發著不熟悉的音節,“那嘎其(蒙古語舅舅),多謝您。”

巴圖哈哈大笑。

阿木爾頂着一頭雞窩似的亂髮,原本的生疏與害怕奇迹般消退許多,彷彿一下子親切起來。

她跟隨郁宛坐上牛車,巴圖卻沒閑着,不住地從車上跳下,彎腰拾起些什麼,裝進一旁的大麻袋裏。

阿木爾小聲道:“舅舅在拾菌子么?”

黑糊糊的,似乎不怎麼好吃。

郁宛笑道:“又沒下雨,哪來的菌子,那是牛糞和羊糞。”

蒙古包里有燒牲畜糞便取暖的舊俗,根敦一家雖說算富貴的了,可勤儉節約的傳統不能丟,如馬棚、圍房這些地方依舊用着,其實吃青草長大的動物並沒有太大氣味,晒乾了製成牛糞磚,又結實又耐燒,郁宛覺着比木柴還好使。

阿木爾聽得咋舌,這在皇宮裏簡直想都不敢想。

豆蔻年華的女孩子,總歸是潔凈又臭美的,阿木爾也不例外,可她頻頻去看那袋子裝着的東西,眉目里頗有些躍躍欲試,竟恨不得親手摸摸呢。

郁宛:……適應得未免太快。

趕在天黑前到了地方,郁宛原以為坐下就能開餐,哪知根敦還在大灶前抽水煙袋,薩日娜則在一旁木桶里用擂捶用力敲打着什麼。

原是有人捎來了三十斤黃米,五斤紅豆,薩日娜便想着勻出一部分做成年糕,易於保存。

見女兒歸來,尚不及噓寒問暖,便催她上前幫忙。

郁宛可不願意,回家探親是為享福的,誰稀罕做苦力,“你讓阿布幹嘛,看他坐着挺悠閑的。”

正好可以減肥——考慮到他爹日益增長的體重焦慮,後半句她沒說。

薩日娜道:“我倒想,可你爹前兩天打獵傷了腰,萬一鬧出毛病來,叫這一大家子依靠誰去?”

郁宛心說以她娘的本事,再找一個也不困難——別看薩日娜年過六旬了,依舊胳膊是胳膊,腿是腿,頭上一根銀絲都沒有呢。

郁宛就磨磨蹭蹭過去替了薩日娜的班,好讓她娘騰出手添柴燒水,阿木爾躍躍欲試地道:“額吉,這個怎麼弄,您也教教我。”

郁宛樂得偷懶,便叫她先凈了手,又指揮她怎麼使力,既要將黃米搗得夠碎,又要留神不讓虎口酸麻——干這活不累是不可能的,越往後米糕黏性越大,連棒子都抻不動呢。

薩日娜架好一大鍋水,再回來便見女兒當起了甩手掌柜,沒好氣道:“你可真是!她才多大呀,讓她干這些?”

郁宛笑眯眯地道:“我小時候也沒少干呢。”

“人家嬌生慣養,跟你粗枝大葉的能比?”

郁宛心說她娘怎麼還公然雙標起來,難道外孫女比女兒寶貴?

阿木爾卻很懂事地站出來,“郭羅媽媽,是我自己要幫額吉的。”

她忽然忘了蒙語外祖母怎麼說,只能胡亂照旗人稱謂,雜糅得不倫不類。

薩日娜斜睨了郁宛一眼,轉頭去拿手巾給外孫女兒擦汗,真虧她怎麼生出這種好孩子。

郁宛厚臉皮慣了,平時在皇宮裏當榜樣不夠,都回娘家還不能叫她自在些么?

阿木爾驚奇地發現額吉似乎變年輕了,這就是常說的放飛自我么?

那邊根敦看着一家三口其樂融融,難免有些醋意,招手讓阿木爾過去說話。

阿木爾捏着鼻子,很是不情不願。

郁宛沖他喊道:“您身上一股子煙味,臭氣熏天,討厭得很呢。”

根敦懷疑地聞了聞衣袖,真有那麼重氣味?他還以為挺自然的。

可不敢討遠客的嫌,何況還是初次見面的小姑娘,根敦趕緊將煙頭掐滅,又老實地進屋換身衣裳,再出來就十分乾淨清爽了。

薩日娜暗暗好笑,往常家裏怎麼勸都不聽,還是女兒有辦法——若能趁機戒掉就好了。

便問郁宛,“你這趟回來能待多久?”

郁宛道:“一個月吧。”

其實皇帝只給了她半月期限,可牛不喝水強按頭,他能拿她怎樣?

薩日娜咂舌,“他怎麼捨得?”

郁宛微微臉紅,“您怎麼也說起這些話來,好沒意思。”

其實是她這個蒙古貴妃的名聲已經傳開了,勒扎特部包括臨近幾個部族都與有榮焉,雖不至於像雞窩裏飛出了金鳳凰,可自從博爾濟吉特的幾位皇后相繼過身之後,也算百年難遇的美事了。

薩日娜本來以為女婿會跟着一起過來,為此還特意準備了許久,看來到底是日理萬機,分身無暇。

郁宛哼道:“他不來才好!”

她可不想跟在宮裏一般守規矩,吃個飯還得等別人先動筷子,又不敢胡吃海塞——這回她是打定主意要長十斤肉帶回去的。

郁宛道:“額吉,您答應我的烤全羊呢?可不許賴賬。”

薩日娜早知她饞,“就在東邊圍欄里掛着呢,還沒來得及宰殺,知道你幾時回?等明日罷,剝皮剔骨刨坑點火,滿打滿算總得一天工夫。”

郁宛方才心滿意足,這道大菜向來是招待貴客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她總得讓阿木爾長長見識。

晚飯有炸好的年糕餅,金黃的餅皮上嵌着粒粒色澤鮮潤的紅豆,光看着便讓人食指大動,菜肴則有清湯牛尾、酸菜燉棒骨、汆白肉、熏雞、炸河魚河蝦等等硬菜。

但最令阿木爾感興趣的還是各種原汁原味奶製品,奶茶、奶皮、奶豆腐,配着一種名叫“果條”的酥脆麵食,別提有多可口。

阿木爾吃得津津有味,認為比御膳房做的強,“可惜阿瑪沒能嘗到。”

若是帶回去,一路風吹日晒,味道肯定不比剛出爐的時候。

她眨巴眨巴眼,對郁宛道:“不如送信讓阿瑪也來吧。”

郁宛道:“他不會肯的。”

千里迢迢就為了來蒙古包體驗生活,何必呢,皇帝一向愛奢侈享樂,有功夫還不如去湯泉行宮或者圓明園呢。

這就叫道不同不相為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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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大齡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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