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任自飛嚇了一跳,只覺得一陣陰風起,一團橙色的濃煙滾滾而來,石道內瀰漫著一股濃烈的殺氣和血腥之氣。
回頭看青流時,又已不在。
急忙收斂心神,注視那團濃煙
濃煙飄到任自飛近處的上空停住,裏面現出一個人來,卻是個虯髯環目的大漢,一雙怒眼圓睜,口中哇呀呀地怪叫不止。
任自飛施禮道:“敢問前輩是哪路神仙?”
那大漢道:“吾乃怒仙是也,廢話少說,小子,納命來!”
語畢,雙手中忽然多了兩把彎刀,從空中掠下,照着任自飛的腦袋就是一頓猛砍。
任自飛急忙閃避,一邊抽出鐵劍迎戰。
怒仙彷彿與任自飛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招招殺氣橫生,刀刀欲置他於死命。
任自飛的鐵劍舞出白光,卻每每消散於怒仙召喚出的濃煙之中。
幾招之下,任自飛已多處受傷。
傷口並不疼痛,只是令他心生怒意,且越積越重,讓他的五臟六腑似要摧毀,血管似要迸裂,實是不好消受。
這怒氣充斥於胸,讓他滿心都是仇恨,忽然之間,他恨這個世界,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認為他們個個該死。
他的生身父母,生下他卻不管他,該死!
仙來客棧的店掌柜和夥計,被他精心伺候着卻百般嫌棄他,該死!
那神魁逼自己殺他,令他生不如死,更是該死!
玉煙真人,什麼東西,自己本無意當什麼狗屁掌門人和狗屁盟主,是他硬逼着自己當,然而又對自己百般看不起,最是該死!
鬥着鬥着,面前的敵人就彷彿不是怒仙了,而是他的生身父母,那仙來客棧的掌柜和夥計,是神魁,是玉煙真人,是每一個該死的人。
他大喝一聲,呼出胸中憤懣,他需要一場瘋狂的殺戮。
忽然之間,他彷彿置身於荒野之中,漫山遍野全是人,跑的跑,逃的逃,哭的哭,笑的笑,有他認識的,也有他不認識的,有作威作福的惡霸,更有流離失所的百姓,不管是誰,在他眼中,都十分可恨,都該死。
他揮舞着鐵劍,瘋狂地殺着這些人,頓時肢體飛落,血肉橫飛,石道中那股濃烈的血腥之氣更重了,這無疑更激起了他的怒氣。
恍惚之間,他和怒仙彷彿不是敵人了,而成了同盟,他們共同的敵人就是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兩人肆意殺戮着,一時間慘呼連天。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漢,背着他襁褓之中的孫兒跑不動,跪倒在任自飛面前懇求饒命,任自飛毫無憐憫之心,一劍將兩人砍為幾段。
一個孕婦在奔逃中摔倒,未及站起,被任自飛一劍刺穿,胎兒從中腹中滾落出來,又被任自飛大卸八塊。
一對年輕的情侶受傷行動緩慢,攙扶着艱難向前,任自飛趕上,一劍把兩人刺成了糖葫蘆。
……
轉眼之間,任自飛不知殺了多少人,也不知為什麼要殺這些人,他只有不停地殺人才能釋放胸中的怒氣。
但是,他也並不痛快,每殺一人,他就覺得自己的體力消耗一分,他已筋疲力盡,但不能停止殺人,一停止,五臟六腑就要被怒火焚毀。
他不停地咆哮着,瘋狂地殺戮着,意識開始渙散,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殺!
眼前忽然白影晃動,一個銀髮老者站在任自飛面前,卻是任士法。
任士法道:“自飛,切莫濫殺無辜!”
任自飛微茫的意識里,知道這個人是自己的至親之人,但他還是控制不住心中的怒氣,叫道:“爺爺,休怪我,別看你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其實和神仙驛那些勢利小人是一樣的,他們欺負我,你從來不肯為我出頭,任由他們欺負。你在那些面前高談闊論的時候,可知我正在吃着剩菜殘羹,虧我得來的丹藥捨不得吃,盡數給你!”
揮起劍砍向任士法,任士法化作一道清煙而去。
又有一人閃上前來,叫道:“二弟,聽我一勸,快快住手!”
卻是黎原生。
任自飛知道他是自己從小玩到大的夥伴,且和自己是結義兄弟,情深意重,可仍是控制不住心中的怒氣,道:“大哥,休怪我,你仗着資質比我好,上了喜鵲山,卻從不回來看我,可知我受了人間多少苦難?
“即使是我當上了喜鵲山的掌門,正道七派的盟主,你幾時又把我放在眼裏過。
“是掌門師叔讓我對你隱瞞你爹已死的事,而且我殺了神魁,替你報了仇,你不思報恩,反過埋怨我,簡直不知好歹!
“你送我的鐵劍,我時刻帶在身上,不忍相棄;我送你的板斧,卻早被你弄丟了,其實就是你故意扔了,你還是嫌棄我。
“你和我結拜,不過看中我是爺爺的孫兒,以此和爺爺拉近關係,讓他老人家向喜鵲山的師長們推薦你。
“還有你那個舅舅唐奇,神仙驛的百姓推舉他為衛隊長,他卻為了一己私利濫殺無辜,你口口聲聲一心向善,卻放任他為所欲為!休要假惺惺?看劍!”
說著手中鐵劍毫不留情劈向黎原生,黎原生後退幾步,飄散了。
接着,普超英又出現了,道:“掌門師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可壞了功德!”
任自飛罵道:“狗屁功德,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和黎原生一樣可惡!我雖然當了喜鵲門的掌門人,心中卻從不忘記我們的結義之情,而你卻聽了那幾個老道士的讒言,與我劃清界線,從此不叫我二哥,我在乎的是掌門嗎?我在乎的是你的二哥,可你再沒叫過我!”
說罷一劍向普超英襲去,普超英也消散了。
眼前的人還是不停地出現,密密麻麻,攜妻帶子,四散逃竄,任自飛兀自在不停地砍殺。
他的體力和真元已消耗怠盡,意識開始模糊,但他仍在奮力殺着人。
他感覺到自己即刻要死去,可是殺人的快感讓他欲罷不能。
忽然眼前又出現了一人,卻是顏墨,道:“任盟主,休要如此,莫令我失望!”
任自飛更是怒不可遏,罵道:“休來裝好人,所有人中,數你最可惡!五年前我救了你,你不思圖報便罷了,卻時時處處與我為敵,懷疑我是魔道中人,又破壞我和清涯姐姐的約會,你真是壞透了,壞到無以復加!”
毫無憐香惜玉之情,鐵劍舞出萬道白光,鋪天蓋地向顏墨頭頂罩去。
顏墨眼中含淚,卻不躲不閃,也沒有消散,反而撲過來,緊緊地抱住任自飛,道:“任盟主,你和我一樣,是走火入魔了,你從魔鬼的手中把我拉了回來,我也不會棄你!還記得在怪木山上我說過的話嗎?我們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你殺了我吧,我死而無怨!”
一瞬之間,喚起了任自飛許多記憶,他一時心潮澎湃,手也不由軟了,喝道:“你起開!”
顏墨緊緊地抱着任自飛,把頭伏在他的懷中,搖着頭道:“我不會起開,當初你便是如此抱着我,喚醒了我,我也不會讓你墮入魔道的。我知道你怪我,我錯了,誤會了你,以後絕不會再如此,無論天涯海角,富貴貧窮,生死吉凶,我都願意追隨着你,此生不棄!”
任自飛渾身顫抖不已,心裏頓時涌過一股暖流,百感交集,一時不知何去何從?
顏墨抬起頭,一雙溫柔的淚眼望着任自飛,道:“答應我,要做好人,莫做壞人,我知道你本性善良。”
任自飛已虛弱到了極點,這時忽然有所醒悟,腦中亮起一盞明燈,他意識到自己應是走火入魔了,當初顏墨便是這般,已經喪失了人性。
他努力將自己的心神拉回來,忽地,顏墨不見了,那些四處逃竄的人也消失了,自己並不在荒野,而仍在那條石道,眼前只有怒仙一人。
只見他手持雙刀,咆哮着襲擊着任自飛。
任自飛瞬間反應了過來,身上疼痛難忍,體力不支,知道適才所見,全是幻影,他每殺一個人,自己的真元就要喪失一分。
怒仙驀地大喝一聲,雙手變作無數把刀,且變得又大又長,既鋒利且柔韌,有時竟能如繩索般將自己纏繞起來,力道奇大,實難應付。
任自飛急忙調整戰術,以防守躲避為主,一邊與怒仙相鬥,一邊調理氣息,蓄積力量。
漸漸地他發現,其實怒仙的戰力並不強大,只是他讓自己出現了幻覺,打來打去,其實是自己打自己。
任自飛且戰且退,避開怒仙的攻擊,仗着高超的飛行術四處遊走。
再斗片時,自覺力量恢復得差不多,忽然大喝一聲,使出全力,將鐵劍幻化成為一道瀑布,將怒仙的一切攻擊都溶解在其中。
大善若水,德澤萬物,這是他臨時想到的對敵之策。
因在喜鵲山上受同門鄙視,他常下到谷底練功,對那道瀑布頗有研究,此時忽地領悟,無師自通,竟將那道瀑布引了過來。
瞬息之間,形勢立變,怒仙的攻擊失效,一時手忙腳亂,氣喘吁吁,怒氣更盛,卻無可奈何。
任自飛大叫一聲:“小心了!”
一道白光自劍端射出,直刺怒仙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