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易錦繡更咽道:“師兄,別點了,在的都在,不在的都不在了。”
這話形同廢話,但在場眾人似乎都聽懂了,一時觸動悲傷處,盡皆嗚咽大哭,悲悲戚戚,凄慘無比。
易錦繡當先收住哭聲,對眾人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且理正事要緊!”
玉煙真人雙膝跪地,仰天長嘆道:“皆因我建功心切,誤將天下英雄引入險地,才致有此彌天大禍,令我喜鵲山千年基業動搖,我愧對天地,愧對祖師,愧對蒼生黎民,罪該萬死啊!”
忽地舉起長劍,欲引頸自刎,所幸易錦繡眼疾手快,一個箭步搶過去,奪下他手中長劍。
易錦繡和紀無聲把玉煙真人扶到一棵樹下坐下,好生勸慰。
易錦繡道:“此是命數,非師兄之過。”
紀無聲道:“是啊,七派之中,應數我喜鵲門損失最為慘重,我們對得起大家了,無須自責。好在我們三人還在,袁師弟一支全員未出,喜鵲山的根基尚堅,師兄不必憂懷。”
玉煙真人忽地雙目圓睜,其狀駭人。
易錦繡驚問:“師兄怎麼了?”
玉煙真人收回心神,道:“我在擔心,魔道中人兵分兩路出擊,一路攔截我等,另一路則分赴各派總部,對留守人員下手。”
易紀二人暗暗心驚,對視一眼,易錦繡道:“我看沒這個可能,魔道今日為了對付我等,各派高手已全員出動,所餘一般弟子即使敢上我喜鵲山,袁師弟帶領七位高徒也定能將其擊退,不足為慮。”
玉煙真人道:“未必,今日六大邪派雖然出動了眾多一流高手,但仍有不少二流高手未見其面,諸如死神殿的五行死神,望仙嶺的齊天六仙,吃妖湖也只來了柳上風一位,不得不妨啊!”
易紀二人齊嘆一口氣,道:“事已至此,只能聽天由命了!”
※※※※※
玉煙真人率眾下山後,向來熱鬧的喜鵲山上變得清靜起來,袁闊不必每日清早去道清殿參加玉煙真人主持的“每日早晤”了,睡到日上三桿方起,也不去管束座下弟子。
這幫年輕後生趁機偷閑幾日,不事正務,也不修習功課,懶懶散散,或聚眾吃喝,或吹笙鼓瑟,有時也偷偷地下山,去附近的街市上見識一下花花世界,袁闊看在眼裏,難得他們有這個放鬆的機會,輕責幾句便罷。
因為其他三殿的師長和弟子皆已下山,黎原生和普超英因為年齡小沒有跟去,便交由仁為殿看管,正好與任自飛為伴。
任自飛自從上了喜鵲山,更感寂寞,所有的人都對他很尊敬,卻不願與他親近,所以他十分珍惜和黎原生、普超英之間的友情。
黎普二人本來因為任自飛的特殊身份,和各自師父的交代,與任自飛疏遠了許多,但任自飛不想與二人疏遠,便利用這個機會把三人的關係往近拉了拉。
他對二人道:“大哥,三弟,以後在人前時,我們是師兄弟,沒外人在場時,便還是兄弟。”
黎原生大喜,道:“就是,我們結拜在先,同門再后,既是兄弟,又是師兄弟,親上加親。”
只是普超英不願破壞門中規矩,仍稱呼任自飛為“掌門師兄”。
三人每日結伴遊玩,或採摘野果,或追逐野兔,倒也頗多趣味。
這日,三人正在林間嬉戲玩耍,忽覺得一陣陰風吹過,天色似乎暗了下來,三人抬頭一望,果然望見空中聚起一團烏雲,細看時卻又不是烏雲,而是五個人。
五人皆穿着黑衣,披着黑斗篷,一人在中間,四人在前後左右,手腳相連,黑衣迎風烈烈,宛若一隻巨大的蝙蝠。
三人看得呆了,聽得三聲鐘鳴,喊聲四起,這才反應過來,料知來者是敵非友,跑出樹林,望見袁闊帶着七位親傳弟子,後面跟着數十名一般弟子,蜂擁奔上醉仙台,三人也急忙飛奔過去,與眾同門站在一處。
那五個黑衣人也降落到醉仙台上,目光掃過眾人,中間一個胖乎乎的中年人向袁闊一拱手,道:“袁道長,別來無恙啊!”
顯然他認識袁闊。
任自飛一見,大驚失色,那個胖乎乎的中年人他見過,從神仙驛回喜鵲山的途中,一胖一瘦兩個黑衣人慾殺他給神魁報仇,若不是清涯姐姐相救,他恐怕早已遭了毒手。
當時那個胖子自稱是金神,任自飛目光掃過,果然看到了那個叫做水神的瘦子,想必這五人便是死神殿的“五行死神”。
果然,聽到袁闊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五行死神駕到,不知有何貴幹?”
現在喜鵲山上人力空虛,袁闊底氣不足,言語頗為客氣,把即將出口的“臭名昭著”換成了“大名鼎鼎”。
金神呵呵笑道:“你們正道中人常言,自古正邪不兩立,你說我們有何貴幹?你們可以興師動眾地跑到我死神殿殺人放火,我們自然也要還你個禮尚往來啊!”
宋於心靠近袁闊,輕聲道:“那次打傷我和六師兄的,便是金神和水神,十分厲害,我倆連一招也接不住,我們須小心。”
袁闊微皺了一下眉頭,心中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既然五行死神已知七大正派的人殺到了死神殿,為何不去迎戰,反而要倒打回來?莫非師兄他們……
他不敢往下想了,收斂心神,向五行死神道:“這麼說,你們今天是來者不善了!”
金神道:“既然來了,不帶走幾條人命,怕是有損我五行死神的名聲!”
袁闊的臉上罩着一層寒霜,讓他的濃眉大眼更添幾分英氣,哼哼冷笑兩聲,道:“那就要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叫道:“徒弟們,組陣!”
疾步退後,順手把任自飛、黎原生和普超英推了開去,以防傷着他們。
一陣龍吟之聲響起,袁闊的七位親傳弟子齊齊地撥出劍來,各搶方位,將五行死神包圍在核心。
金神呵呵笑道:“你們有陣,欺我們無陣不成?弟兄們,拿出咱們的‘五行法陣’來給這群小蛋泡子嘗嘗鮮!”
袁闊的大徒弟朱紅赤叫道:“動手!”
七人便攻了上去。
五行死神也展開身形,各顯神通,兩派人便鬥起法來。
朱紅赤三十多歲,人高馬大,身材頗為壯實,臉堂暗紅,嘴角常掛着一抹笑容,顯得有些憨,他平時不怎麼愛說話管事,而在使用這套劍陣時,卻起着首領的作用。
這套劍陣名曰七情劍陣,是袁闊親手所創。
喜鵲山四殿,其他三殿的人修為雖互有高低,卻也不相上下,仁為殿的人卻比那三殿要明顯差一點,不僅袁闊不如三位師兄,他座下的七位弟子也不如其他三殿的弟子,是以每年一屆的四殿比武,仁為殿是雷打不動的墊底王。
單打獨鬥的本事不行,袁闊便另闢蹊徑,翻閱了無數古籍名典中的陣法,取其精華,棄其糟粕,研究出這套七情劍陣,充分發揮集體的力量。
七人單幹,是七人之力;七人合成一股,便是七十人之力。
所謂七情,便是“七情六慾”中的七情:喜、怒、哀、懼、愛、惡、欲,七人各佔一情。
按理說,修行之人應禁七情絕六欲,如此才能把身體潛能儘可能地開發出來,開發出一分,是凡人;開發出二分,是人中龍鳳;開發出十分,則可驅使萬物。
人生來就是自然之王,只是有的人被情慾干擾了心神,有的人卻能摒棄情慾,然而,修行百年的袁闊越來越覺得,六欲易絕,七情難禁,於是反其道而行之,既然難禁,不如充分利用之,故將七情融入到修行之中,獨創了這套七情劍陣。
此七情看似無影無形,威力卻無窮大,而且相互之間存在着各種微妙的聯繫,比如樂極生悲,愛極生恨,懼極生怒,和當初任自飛在神魁的淫威之下,恐懼已極,最後化作強大的怒意,一劍刺死神魁是一個道理。
最重要的一點是,一般的陣法,初創時設定為幾人,實戰中必須要幾人才行,少一人便無法施用,而此套劍陣卻沒有這個缺陷,多一人少一人,都不會影響剩下的人相互配合,當然比幾人各自為戰的威力要強得多。
只可惜,喜鵲門每年一屆的比武,意在選拔優秀子弟,只准單斗,不許群戰,是以袁闊所創的這套七情劍陣從未進行過實戰,他曾多次與七位弟子切磋,雖然都是他打敗了七人,但明顯感覺到他們沒盡全力,大概是礙於師父的臉面吧。
今日大敵當前,袁闊便想趁此機會試試七情劍陣的真實威力,況且山中空虛無人,這也是不得已之舉。
他站在一旁,擋在任黎普三人身前,注視着場中的戰鬥。
只見七位弟子手中的七柄長劍閃爍着七道青芒,有的寬而廣,有的細而長,有的緩若流雲,有的疾如流星,有的溫柔似佛光,有的兇狠如豺狼,有的兇悍霸道,有的黯然銷魂,或狂或癲是為喜,有聲有勢是為怒,如泣如訴是為哀,亦驚亦亂是為懼,無私無畏是為愛,銜悲茹恨是為惡,如饑似渴是為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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