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少島主
倆人結交之初,胡大志還是個不入流的騙子,當然,他現在也騙,只是更加高級了。
何為騙也?誘人之術。
在同益古鎮,騙子不能光靠嘴說,還要裝神棍、跳大神,想讓對方心甘情願的掏出錢來,就必須有求必應。
通靈上身、驅鬼捉妖,可神棍不是神仙,演技再好也會露出馬腳,因此,就需要致幻劑的輔助。
先把你弄的昏昏沉沉,再聽我說什麼都象是真的。
“我爹經常去高庄村買葯,和二叔成了好朋友,還讓我們住在他家裏,也就是那個時候,二叔開始變小……”。
之前,胡小鈴一直認為高保成得了怪病,直到昨天,在她的不斷追問下,紅姨才講出了實情。
“當時我爹好象惹上了一個大人物,到處都有人抓他,為了不連累我們,只能往雪山上跑,沒想到在落馬崖摔了一跤,裝着醫書的包袱不見了”。
“為什麼要帶在身上?”。
象這種曠世奇書應該在家裏找個地方藏好,是不放心高保成嗎?。
“可能是二叔家有猴吧……”。
為了給靈猴保暖,高保成的家就象一個溫室大棚,而猴子最見不得人藏東西,老以為是什麼好吃的,嗅覺還特別靈敏,藏的再嚴實都能給你翻出來。
“掉哪兒了?”。
“石頭縫裏”。
崖頂有一條橫向的裂縫,貫穿左右,如同拉的筆直的繩子,兩邊高低不平,靠近懸崖的這邊整體要高出一個拳頭,人稱“絆馬槽”。
幸運的是,醫書鎖在錦盒裏,外面還包着一層層油布,父女倆經常走街竄巷、居無定所,就怕有個閃失。
“可絆馬槽深不見底,最寬的地方也就十幾公分,我爹干著急沒辦法,只能跑回來,想讓靈猴下去撿,但那時候還沒有小紅,小白一上雪山就凍成了冰猴”。
大家想了很多辦法都行不通,高承業說要不然咱們弄一個不怕冷的猴子。
原來紅靈猴是這麼來的。
他聽說一個姓袁的老先生那兒有種藥酒,金虎蛇酒,常人飲一滴便不懼嚴寒,甚至可以卧冰眠雪吃西瓜。
姓袁的老先生,袁奇山嗎?。
“嗯”。
胡小鈴點頭:“其實我爹一開始並不認識袁爺爺,但紅靈猴是他唯一的希望,於是一趟趟的登門拜訪,千辛萬苦求來了蛇酒,可小猴子喝了就死”。
培育的過程相當緩慢,一天,心急如焚的胡大志又跑去找高承業,突然看見他抱在懷裏的那頭小豬。
那頭豬他認識,腦門有個旋兒,兩年前還是個肥頭大耳的憨貨,就因為高承業想試試靈猴血的威力,如今又變成了一隻小豬崽。
“原來是這麼回事兒”。
我一拍手:“是咱爹要喝猴子血,被二叔搶了先”。
對於胡大志而言,只要醫書能完好無損,讓他幹什麼都行,何況不過是人變小了,有手有腳有女兒,照樣能活。
“二叔察覺他眼神不對,悄悄的跟在後面,見他一個人進了紅房,立刻衝進去奪過血碗,說你才一個閨女,不象我,兒孫滿堂,何況靈猴是我的,要來也是我來”。
說完,一抬手就幹了,還是喝酒的規矩,一滴不剩。
仗義過頭了吧?。
他和胡大志絕非一般的交情,就算再玩世不恭,也不會隨便往自己身上捅刀子。
“小姨說,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活法,二叔最喜歡戲台上的劉關張,對人一片赤誠,為了儘快幫我爹找回仙方西拾錄,忍受了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
整整一年半,高保成把自己反鎖在屋裏,再出來的時候,還沒有一個板凳高。
大概和郝心兒差不多。
“那現在他怎麼變大了呢?”。
“醫書找到后,我爹為了給二叔治病,騙了好多人的錢,逃進了山南農場,這才有了烏頭會”。
胡小鈴嘆了口氣:“我們除了向農場買聖女花,還有一種用聖水製成的小藥丸子,二叔就是吃了它,才漸漸有所好轉”。
苦心丸!
肯定不便宜。
“唉,現在是有價無市,拿着錢也買不到”。
看來這兩天她和紅姨聊了不少以前的事情,可她那時就住在高保成家裏,怎麼連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白天上學,晚上和桂花嬸一起睡,高叔他們瞞了所有人,當然也不會和一個孩子說什麼”。
桂花嬸是高承業的妻子,我卻一下想起了二嬸陳珍愛。
我說你這麼喊,是不是差輩了,不能爹和兒子都是叔吧,那能分的清嗎?。
“這不怪我,是他們說變就變,也不考慮我的感受”。
胡小鈴一邊笑、一邊挪過來,靠在我身上:“烏頭會成立后,我爹第一個把高叔拉進會裏,接着是玉田大師,最後才是二叔,因為他的身體需要時間恢復……”。
胡大志給高保成留的位置是“恩祖”之位,對外宣稱其對自己有救命之恩,這倒是實話,《仙方西拾錄》確實比他的性命更珍貴。
我感覺這還是一種手段,變相的告訴大家,烏頭會知恩圖報,你救了我,我就供着你。
“可二叔死活不同意,拿出了家譜,從興家之祖高龜年往下數四代,有一個人曾經去西域販葯,回來時得了重病,遇見了一位遊方郎中,得救后便拜了這人為師,尊稱大父……”。
說巧不巧,這位郎中就來自於胡定歸鄉,而且是胡大志的先祖。
“經過推算,二叔應該和我一輩,所以他只肯當老二”。
事實上,除了高保成,沒人講究這些,該怎麼論怎麼論,如果高家父子同時出現,胡小鈴就叫他“二叔爹”。
什麼是大父?。
“那個朗中姓胡,名大物,大物膏就是為了紀念他,之前都叫猴子血膏,給官家小姐用的才叫沐紅”。
我很奇怪胡家的輩分是怎麼排的,不是大、就是小,胡小鈴說是一首詩,寫在祖譜首頁,每一輩取其中一個字。
“咱們趕緊生吧,生完就可以先選啦”。
她伸手摟住我脖子,邊笑邊喘氣。
“……鬆手,這大白天的……”。
“……那你去把門插上……”。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似乎有人在大聲叫嚷,我讓胡小鈴出去瞧瞧,她不去,沒空。
“你聽,好象在喊什麼胡少少……”。
我低頭看她:“是不是你的小名啊?”。
“……是胡霜草,你甭想騙我”。
一時間,軟玉溫香,腦子一下全空了,來不及、甚至不願意去想其它的東西,就象躺在沙灘上,任憑潮水涌過。
屋門輕輕響了一下:“元祖,有人要見你”。
我猛的驚醒,用力推開胡小鈴,小姑娘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呸”的吐出嘴裏的頭髮:“誰呀?”。
“是我”。
一個男人的聲音:“高,高金梁”。
“你來幹什麼,還想值夜班?”。
“不不,是小飛豬,它又出來了,被兄弟們堵在廚房裏……”。
“真的?”。
胡小鈴起身往外跑,突然又停下,回來親了我一口,小臉紅撲撲的:“等着我……”。
等着你才怪,這火力太猛,再晚一會兒就得舉白旗。
趁着外面沒人,我去發電機房找到了徐數,先向他道了歉,實在不應該擅闖他們夫妻倆的房間,隨後又詢問了事發時的全部細節。
他所提到的巨人女屍甚至比胡賽兒更加高大,幾乎沒有萎縮,皮膚呈暗金色,一身灰熊皮,戴的卻是頂白狐帽。
“再想想,還有別的沒有?”。
“……有一個琵琶壺,挺大個兒,裏面裝的不是酒、就是水”。
我讓他解釋一下。
“其實就是鐵皮壺,外形象把琵琶,壺嘴又直又長,我老家好象也有一個,比這個小……”。
徐數記得木雷大爺打開聞了聞,之後便一直背在身上,也不嫌沉。
可當他和小趙警官趕回來時,琵琶壺卻不見了。
巨人女屍肯定和胡賽兒來自同一個地方,而白羅山谷就是她們曾經的家,那兩座名為“穿雲”和“踏山”的大型岩洞足以證明這一點。
是什麼原因讓大女選擇離開,並把山谷和聖水留給了龍家人?。
聖水又是從哪兒來的?。
還有那個偷襲者,竊壺也就罷了,幹嗎又要盜屍,是怕女屍的族人來報仇、還是想毀滅罪證?。
不對,一個人是搬不走巨人女屍的,是一群人!
那胡賽兒的出現會不會引起他們的恐慌,甚至暗中加害?。
心裏隱隱有些不安,胡賽兒已經失蹤了一天一夜,假如連她都難逃毒手,我們這些人就是綁在一起也無法自保。
我把徐數拉到門外,告訴他屋裏的手機是我的,請他代為保管。
他會心一笑,連連點頭。
“噹啷”一響,胡小道突然把扳手用力摔在地上,滿臉怒氣,不知道是沖機器還是沖我?。
修不好就說沒本事,發什麼邪火啊?。
“歇會兒,歇會兒”。
徐數連忙走進去:“剛才你和小黃毛說話的時候,我和老賀大概看了看,有一組線包好象有問題……”。
得,我也走吧,沒準兒一會兒扳手就奔我腦袋來了。
胡小鈴正帶着幾個人在廚房裏“叮叮咣咣”的抓小怪獸,又喊又叫、興奮異常,好象越是奇葩的動物她越是感興趣,當初大劉和小四還想把大白狐送給她當禮物。
幸虧沒送成,否則再大的家業都不夠它吃的。
本來我也想去瞧瞧,可實在是惹不起她,躲還來不及呢,她現在是真撲啊,哪兒還象個小姑娘。
對,五趾羽童,得趕緊找人問問,背不住這兩件事兒有什麼關係。
我低着頭往廁所方向走,裏面有人小聲說話。
“……高金梁真不是個東西,昨天都商量好了,等天亮再去問問姑爺,只要他肯說出窟窿在哪兒,咱們就替他瞞一道,沒想到這小子悶不出溜的一個人跑去找元祖……”。
“……他這是想將功補過,誰讓他昨個兒灌姑爺酒來着,你說元祖能饒了他嗎?中班夜班連着倒,我看你長不長記性……”。
“……那也得給兄弟們打聲招呼……”。
“……這人就這樣,愛耍個小聰明,你瞧元祖免了他的崗后,比哈巴狗都歡……”。
怪不得胡小鈴會那麼說,高金梁機靈歸機靈,用的不是地方。
還想讓我給他當月老?等着吧,就算小雅對他有意思,我也得把倆人攪和黃了。
出了寨門,迎頭撞見拎着木棍的趙全有,李八眉卻蹲在樹杈牆下,看見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縮着脖子走過來。
“老大呢?”。
“嘿嘿,現在你就是老大”。
我說少貧嘴,我問的是胡老大。
趙全有一指小屋:“……睡了,剛貼了膏藥,不能見風”。
胡廣林雖然吃了真元珠,腫脹已消,不過還有點頭重腳輕。
“剛才是誰在外面又吵又鬧的?”。
“是個傻小子,要找他女朋友胡少少,非說人被咱們老祖給扣下了,這不沒影的事兒嗎?”。
還真是胡少少。
“胡氏本家?”。
“不象,反正紅姐沒聽說過”。
“……找老祖應該去真元大殿啊?”。
“真元大殿他進不去,也沒人搭理他,許是知道元祖在山上,唉,這小子就是失心瘋,胡亂編了個名,想訛咱們”。
“哪兒來的這麼兩位?”。
“姑爺……,這得問你前老婆”。
李八眉打了個哈欠,跺着腳:“他說他姓水,自稱是,是啥來着?……,哦,水溢公島的少島主,這不是瘋了嗎?還點着名的要見你,紅姐擔心他會找你的麻煩,就讓哥幾個把他轟走了”。
水溢公、少島主,難道是水鑒的真正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