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么弟最重要
張家村，張衛國家。
王愛蓮端上熱乎乎白饅頭，饅頭這種精食也只有家裏來了重要的客人才會拿出來。
老舊的木桌旁，張慶喜低着腦袋默不作聲，一邊的張衛國將裝着饅頭的盤子向對面的女人推了推：“潘媒婆，你看到底是怎麼個說法呢，有什麼消息沒。”
戴着頭巾的女人姓潘，六十多歲，眼角邊有顆肉痣，她是這一片有名的媒婆，具體叫什麼很少有人知道，只知道大家都叫她潘媒婆，有人想要給娃兒成家基本都是找她來做中間人，成了，拿好處，不成的話也只是浪費了幾口糧食。
張家的大女兒就是拖她的手嫁給了長河鎮的李忠強。
潘媒婆看到白饅頭一點也不客氣，拿着就吃，幾口下去又拿了一塊，等肚子七分飽了才不急不慢的開始道來：“張老哥哎，事情我問清楚了，小夏村的那個夏順順人是不錯，對咱家小喜是滿意的沒話說，只是這年頭你也清楚，莊稼收成不行，這夏順順父母雖然省吃儉用攢了些錢，可一下子拿出二百做嫁妝還是太吃力了，你看可不可以減一點，畢竟咱閨女過去也是要過活的嘛。”
張衛國臉上皺紋擠在一起，讓別人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變化，他敲了兩下旱煙袋，眯着眼睛看都沒看潘婆子，深吸一口后換換吐出，不急不慢的道：“那小周庄的那個娃呢，他家怎麼說。”
“也差不多，小夏村和小周庄都是農村，比不了長河鎮的生活，我也去長河鎮那邊打聽了，到是有幾家，可人家一聽還要等一年感覺風險太大，就沒了答應。”
張衛國吐出一口煙：“減的話，要減多少呢？”
家裏等不了了，上次拿了十塊給兒子，可那已經是家裏一半的積蓄了，能拿出錢來，完全是因為張慶安是兒子，在張衛國的觀念里，兒子是傳根接代的寶，不是女兒能比的，這也是他問了那麼多卻從來也沒有問過二女兒的意思。
只要她能嫁出去，就算像她大姐那樣少聯繫了也無所謂，只要能讓兒子成家就行。
“一百，一百的話絕對包在婆子我身上。”
張衛國搖了搖頭：“太少了，我這丫頭聰明能幹，這些年培養她我可沒少花錢，一百塊就想取個這麼好的媳婦哪有那麼多的好事，潘婆子，你要是能找到這樣好的姑娘，一百塊，倒是給我家三娃介紹一個唄。”
潘婆子被懟也不生氣，反而笑嘻嘻的點頭：“就是說，這周家和夏家也是，娃子結婚大事讓一讓就讓一讓嘛。”
“180，最低180，潘婆子辛苦你了，事成之後答應你的好處不會少的。”張衛國吐了口煙，彷彿是做了最大的退讓。
“哎，我在去跑兩趟嘍，聽說山崗村有幾家娃到了成親的年紀，我給老哥問問。”
這一會功夫潘媒婆已經幹掉了一半的白饅頭，十分飽了。
“爸。”
一聲脆響從門外傳來，張慶安拎着兩大包裹終於是回到家了，遠遠的就看到老頭子坐在桌子上抽煙，進屋一看，竟然來了客人。
“三娃？”
不只是張衛國，就連王愛蓮和潘婆子都一臉驚訝的看着這個穿着西裝的少年。
“張大哥，要不我先回去，有什麼消息我在來通知你。”
“好咧好咧。”
張衛國收回驚訝的目光，把潘婆子送了出去，潘婆子臨走時目光忍不住在張慶安的身上多看了兩眼，特別是掃到那一大掛肉，內心更是一陣吃驚，早知道遲一點來了，虧大了。
“怎麼回來了，你這身打扮，還有這些東西怎麼回事？”
張衛國看著兒子滿臉的疑惑，兒子出去才半個月，就算是找到活了也不應該有這麼大的變化啊，他沒看錯的話，光那一掛肉就有五六斤，這得多少錢吶？
“爸，我找到活了，跟着一個大老闆做生意……”知道免不了一頓解釋，張慶安早就背書好了，在長達一個小時的解釋后，一家人雖然明白了張慶安的機遇，可依然在驚嘆中緩不過神來。
“爸，這是多餘的錢，一百五十塊您拿着，我買了這些東西，衣服，鞋子都是大市場的高檔貨，你和媽還有二姐都有。”
“真的是這麼多錢嘛？”
張衛國接着一百五十塊，心情澎湃，自己兒子半個月賺了那麼多，完全是不敢想像的事情，原本想著兒子能進入工廠就不錯了，打好基礎一個月能賺個二十塊的就算是發揚門楣了，一個月二百完全是不敢想像的事。
“三娃，這些衣服咋這麼貴，你說你一個月賺兩百，少了五十就是買了這些嗎？”王愛蓮翻看着衣服鞋子，那做工都是他從來沒見過的，還有吶棉衣抹在手上都是滑滑的像是嬰兒皮膚一樣：“不過這摸起來是真的好摸。”
“媽，這種一套其實不值幾個錢，就是看着唬人，二姐，你穿着看合不合身。”
“哎~”
張慶喜早就迫不及待了，她已經好幾年沒製作新衣裳了，這件粉色的棉襖她是發自內心的喜歡：“么弟，這衣服好暖和。”
“脫了脫了，別弄髒了。”
王愛蓮催促，生怕把這麼漂亮的衣服弄髒了，她們窮苦一生，身上穿的衣服從來都沒超過五毛錢，都是自己一針一線做的。
“媽，衣服不就是穿的嘛，二姐，你之前那些衣服太久了都給扔了，回頭我都給你換新的。”
張慶喜咧嘴笑着，全當么弟在開玩笑，衣服怎麼會扔了呢？
她以前心裏多少對么弟還有些埋怨，爸媽偏愛么弟，可是現在她卻覺得么弟真好。
“有錢也不能這麼花，你現在是遇到了貴人，但是哪一天人家不管你了怎麼辦，要學會節省，不然遲早要吃大虧，這是我們老一輩子的經驗。”張衛國敲了敲煙桿，雖然內心很高興很自豪，可他還是警惕著兒子，怕兒子突然有錢有點把持不住。
“爸，我知道了。”
雖然不認可老爺子的觀念，但是張慶安卻沒想要和老爺子掙個對錯，因為沒有任何意義，老一輩的思想根深蒂固很難改變，與其去說服，不如自己去行動。
“恩，這次就算了，畢竟你還小，哪一天把你的貴人帶來，我們要好好感謝一下人家。”張衛國從心底覺得，兒子能有這麼大的機遇完全是因為他口中的那個貴人。
“好，只是人家最近比較忙，沒時間。”
“大老闆嘛沒時間很正常，有時間你跟我們說一聲就行。”
張慶安點了點頭。
傍晚，王愛蓮燒着飯準備晚餐，食材當然有張慶安帶回來的五花肉和一些蔬菜，二姐張慶喜則拿着裝着蔬菜的籃子去水調洗菜，張慶安跟在後面。
“二姐，我回來的時候，咱爸是在給你說親吧。”張慶安隨口打開話題。
“恩。”
張慶喜點了點頭，繼續洗菜。
“你怎麼想的。”
“聽爸的。”張慶喜沒有多少猶豫，手上的動作也沒停。
張慶安嘆了口氣：“姐，如果爸不管你了，你的意見呢？或者說，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的將來是想要什麼樣的生活，想要什麼樣的人陪你過一輩子，想過嗎？”
張慶喜站起來，因為菜洗好了，她看着弟弟，目光清澈，帶着點好奇。
“咱爸重男親女，可是這種思想是錯誤的，男女應該平等，你和大姐還有我都是一樣的。”
“算了，咱回去吧。”
看着二姐的模樣，張慶安不知道怎麼解釋，他突然覺得小時候的教育思想真的很重要，大姐是這樣，二姐也是這樣……
“么弟你比我們重要的。”
張慶安繼續走，二姐的話讓他心裏一陣難受。
“么弟你是不是生氣了？”
“沒有~”
“對不起~”
“真沒有，來，吃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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