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路遙知馬力
李大柱和妹妹天擦亮就出門,就是想趕在三爺爺牛車前出發。
他覺得自己的腳程,趕上牛車沒問題,可是妹妹不行。
大致知道去縣裏得走這條路,所以他們提前走,等不知道路了,就坐下休息會。
然後等牛車過來,再跟着牛車走。
李大柱自豪的想:自己真聰明。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
常言道:遠路無輕重,
常言道:路遙知馬力。
走了三里地,他就覺得肩上的背簍像山一樣沉。
回頭看看妹妹,也是呼哧呼哧搖搖晃晃。
再看後面,三爺爺的牛車已經越來越近了。
而他,好想坐下歇歇怎麼辦?
“哥,你身上錢夠嗎?”小棉喘着粗氣喊,她想坐車。
“我哪有錢,家裏的錢都讓娘拿走了。”他也想坐車。
“啥?你不是說你有……”
李小棉忍不住向天翻了個白眼。
好吧,她堂堂一個金丹大修士,被眼前這個小屁孩忽悠了。
“吁…”
牛車停在面前。
三爺爺看着這倆孩子,慈愛地問道:“大柱,棉丫頭,你倆這麼早去哪兒呢?”
大柱停下,禮貌地回道:“三爺爺,我們去縣城看二叔。送點吃的去。”
“三爺爺”,是村裡人對趕車老漢的統稱。
老漢也是李家族人,輩分極高。
要是較真論起來,小棉的爺爺都得叫趕車老漢爺爺。
就是因為輩分高,爺爺,老爺爺,老老爺爺,還有叫老老老爺爺的。
叫着繞口還不好論輩分。好多小孩子弄不明白“爺爺”前得加幾個“老”。
因此,村裡人叫着叫着,輩分就亂套了。
李家本族人都能叫亂套,更何況外姓人。
最後乾脆不論輩分大小,大家都叫他“三爺爺”。
三爺爺也隨和,誰叫他他都樂呵呵地答應。
牛車上坐了四五個人,其中就有老李家的白靜書生李相近。
李相近去縣城讀書,每天都做三爺爺家的牛車。
他買的是包月的車票。
李相近穿戴的整整齊齊暖暖和和,頭戴夾層的書生分巾冒,裹得嚴嚴實實,抄着手坐在牛車裏。
他看了眼哈着白氣的大侄子,眉頭皺得能夾死個蒼蠅。
二哥腿斷了他知道。
本來他該去醫館看望的。一是他快考秀才了,學習很忙的,沒空;二就是母親說了,家裏這些破事不用他管。
所以這麼多天了,他也沒顧得上去醫館看望二哥。
三爺爺慈愛地指了指牛車上的空位,對兄妹倆邀請道:“哦,去縣城啊,那上車吧。”
李大柱兄妹倆沒動。
小棉看了李相近一眼,輕聲道:“我們沒錢。”
三爺爺想笑,這孩子,家裏出了事難,他知道的。
街坊鄰居住着,幫不了大忙,幫點小忙還是成的。
所以他也沒想收他們兄妹的錢。
然而看小丫頭盯着李相近看,三爺爺就也扭過頭看向李相近。
是了,這還坐着位親叔叔呢。
要是李相近幫倆孩子把車錢付了,老漢也不反對,誰也不會跟錢過不去不是?
李相近看到眾人的目光,有些懊惱地瞪着李小棉。
他身上確實有錢,給兩個孩子付了車錢也沒啥。不就兩文錢嗎,他還不放在眼裏。
可問題是他身上沒零錢。
他今天要以文會友,早上母親給了五兩銀子,但卻是一個銅板的零錢也沒給的。
二哥住院,父親給了半兩銀子,娘為這事還絮叨了好幾天。
二哥住院沒錢,東拼西借全村都知道了。他要是這時候拿出五兩來……
李相近很為難。
他遷怒地看着侄子侄女,沒事不在家獃著,跑縣城看什麼二叔?
難道你們去看看,你二叔就能活蹦亂跳了?
見李相近黑着臉不說話。三爺爺嘆口氣,說道:“上車吧,不收你們錢。”
小棉咧嘴微笑,做出感謝又乖巧的樣子。
她伸出小手去抓車沿,手剛碰到車,就被大柱一把抓住。
大柱用力抓了抓妹妹的手,然後笑着對三爺爺道:“不了,不了,我倆知道路,慢慢走還能撿天絲呢。”
這幾天風大,棉花桃上摘不凈的棉花,會被大風吹得滿天飛。
飛起來白白的一條條,一絲絲。被人們戲稱“天絲”。
天上飛起來,絲絲縷縷看着很多,其實很少,很輕,就是追着天絲撿一天,也撿不了一把棉花。
看着牛車走遠,李小棉鬱悶地看着大哥,不知道他為什麼不坐車。
李大柱拍拍胸膛,露出一口大白牙。
“好漢不吃嗟來之食。”
小棉無語,控訴地望着大哥。
這小子學了兩天字,啥都沒記住,就記住一句“不食嗟來之食”了?
那“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咋沒記住呢?
李大柱小大人似的,揉揉妹妹的頭。很是語重心長地道:“咱倆今天坐車不給錢,咱娘早晚也得還給三爺爺的。”
說著他攤攤手,“妹,咱家沒錢了。”
好吧,
一次磨難,讓這孩子提前成長起來了。
兄妹倆繼續呼哧呼哧趕路。
路上不時有天絲飛過。
不過倆人別說追着跑,就是飛到自己臉上,都懶得要了。
牛車早跑沒影了。
腳下的路,顯得尤其漫長。
卻說李相近,自從見到那倆孩子后,他明顯感覺到車上的人都或多或少的疏遠他了。
他有點懊惱後悔,沒有零錢,可以賒賬不是嗎?
先讓倆孩子坐車,等明天再把錢給三爺爺就是了。
剛才怎麼就沒想起來呢?
向車后看看,早看不到兩個人的身影了。
讓三爺爺停車等等是不行的,不能耽誤別人上課不是。
再說了,這時候就是補救,造成的影響也補救不回來了吧。
於是他更加討厭大房的人了。要不是他們,自己也不會出這麼一醜事。
兄妹倆走走問問,穿村過巷,一路跌跌撞撞。
路上行人越來越少,肩上的背簍越來越沉。
“哥,咱是不是走錯路了?”
往縣城應該是條大路,人來人往的,不應該這麼蕭條。
李大柱道:“先坐下歇歇。”
他停下來打量四周,回憶着剛才指路的那人說的話。
“沒錯,你看那邊不是有三棵柳樹嗎?剛才那人說過了三棵柳,就到草魚村,過了草魚村,就到縣城了。”
太累了,這次得多歇會再走。
兩人坐在路邊,冬日暖陽曬着,舒服得李小棉漸漸地有了困意。
就在小棉昏昏欲睡的時候,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慢慢靠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