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楚魚:聽不懂
當楚魚覺得自己已經社會性死亡時,她又被強行拽起來重新死了一遍——
原來不止有橫幅,還有一道震天響的合唱,那調子都無法形容,唱的詞與橫幅上的字一樣。
“喵喵喵”這三個字不知道是哪位師兄喵的,如果這真的是一隻貓,能發出那般聲音,恐怕是貓中猛虎,往那一吼,老虎都得俯首稱臣。
響徹雲霄的合唱,大紅橫幅,四張通緝犯畫像。
堪稱聽覺與視覺的盛宴,起碼十年之內,長庚仙府這一屆的新弟子都不會遺忘的畫面。
楚魚就算是在驢車裏都感覺四周齊刷刷看過來的視線。
她趕緊將車簾死死拉上,翅火也趕緊在旁邊幫忙。
感覺到手下的布也被人死死扯着,她抬頭,就看到了裴行知在另外一邊也死死扯住,將車窗掩得嚴嚴實實。
他神色凝重中帶着尷尬,尷尬中有一絲疑惑,疑惑中又有一分羞窘。
楚魚第一時間就知道這一幕恐怕擊碎了裴行知心中的修仙宗門高大宏偉的形象,畢竟在裴家,他應當是被道貌岸然的人道貌岸然地養大的。
兩人沉默對視了一眼,各自領悟了對方的社死心情。
可也在對視的一瞬間,十天前在裴家後山發生的事情也再次浮現在腦中,最後兩人同時偏開了頭,挪開了視線。
“咣——!”
驢車落地發出一聲巨響。
彷彿是在擔心楚魚四人的登場不夠閃亮,車廂落地的瞬間,直接四分五裂。
老驢也嚇得蹄子亂躥,跑了。
塵土飛揚,車廂內的幾人就好像是拆了盒的禮物,瞬間出現在了這片山頭。
“哎呀,早知道再貼一張防禦符了。”
沈之洲沉穩嚴肅的聲音此刻變了調,語氣里夾雜着那麼一絲絲的惋惜。
楚魚:!!!這個破爛車廂有什麼惋惜的呀!!我一個人就可以砍了樹全部組裝起來!
楚魚心裏在咆哮,但是她餘光看了一眼原本癱在車廂里,現在直接被埋在木頭下面的謝雲珩,瞬間覺得,什麼事都不是事了。
眼前都是車廂揚起的灰,視線里什麼都看不清,只聽到了一聲又一聲一點不整齊劃一的——
“歡迎歡迎,熱烈歡迎!來了了不得,了不得的人就是你!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好了,大家可以了先除除塵,不要搞得這麼浮誇,都看不見新來的師弟師妹了。”
人群里,一道溫柔的女聲響起,令楚魚一下子就有了心理安慰。
嗚嗚太好了,我的宗門有個溫柔師姐,看起來是個正常人!
“二師姐,這不是你很多年前就制定的歡迎儀式嗎?這衣服還是我特地從隔壁合歡宗低等弟子那借來的歡迎服呢!”
人去里,那一聲“喵喵喵”的主人發出疑惑。
楚魚:“……”
我收回剛才那句話,剛剛太草率發表總結了。
其實仔細想想的話,這個宗門非常適合她,畢竟,她也不是正常人。
這麼想的話,楚魚心情平靜下來。
然後她看向身邊被沈之洲扶起來的渾身癱瘓面容青黑堪稱鬼怪的謝雲珩已經可以平靜微笑。
再看向身側口脂抹得鮮紅,桃花眼亂眨摺扇使勁扇的嬰離甚至可以祝他心想事成。
最後看向生得君子如玉冷清秋水卻有個傲嬌臭脾氣的裴行知時更是覺得他哪哪都好看。
裴行知察覺到身邊的目光,偏頭就看到楚魚杏眸含情脈脈看着自己。
他頭疼,面無表情抬手將她的臉掰向前面,耳朵根卻悄悄紅了。
眼前的灰塵終於消散。
一座靈氣還算濃郁的山出現在眼前,半座山是禿的,另外半座山卻是靈植茂盛。
楚魚第一眼就看到了前方六個站成一排的人,他們穿着同樣款式的紅衣,布料不算好,普普通通的細布。
高矮胖瘦,樣樣齊全,好像凡界的送親隊伍,十分喜氣洋洋。
站在最左邊的師姐有些圓潤,生得很是討喜福氣,臉白嫩嫩像是一團糯米糍。
此時正衝著他們眨眼,目光淺淺掃過嬰離和裴行知,竟是落到了此時半毀容的謝雲珩身上,眼冒桃心。
這位師姐的眼光恐怖如斯!
左邊第二位的師兄生得俊俏如書生,只是人站得有些懶散,眼睛也耷拉着,像是沒睡醒一樣。
此時他手裏拿了一隻酒葫蘆,仰頭抿了一口,目光懶懶地掃過來,彷彿隨時隨地就要問一句“來一口不?”
愛喝酒的師兄不知道會不會發酒瘋,她得在師兄發酒瘋時跑沒影。
第三位的師兄生了古銅色肌膚,看起來沉默寡言十分內斂,剛毅英挺的樣子看起來很老實。
哇,這位師兄一看就是老實人,那種沉默寡言被罵了都不會吭一聲的老實人。
她一定要和老實人師兄打好關係!
第四位是個美貌師姐,師姐生得清秀,身上有一種凡俗千金小姐的溫婉端莊氣質,眼睛彎彎的彷彿在笑。
美人師姐真端莊溫婉,她一定是這個不怎麼靠譜的宗門的‘大姐擔當’,很會照顧人那一種、
她要和美人師姐貼貼。
第五位師兄身形健碩,明明生了一張弱柳扶風的臉,卻是壯碩如熊的體型,金剛芭比不過如此。
……不得不說,這位師兄健壯的身形真的讓人好有安全感呀,試想一下,出門在外若是遇到採花賊,以師兄女裝出去誘敵,採花賊看到師兄的臉先硬了,再往下一看,瞬間讓他感受冰火兩重天,趁他發愣時師兄一拳頭就能把他砸飛上天。
必須要和這位師兄達成革命戰友的友誼,出門在外安全可以有保障了。
最右邊是個看起來八歲大的小孩,不過修仙界不以年齡輪長幼,以修為和入門時間為長幼,這小師兄生得粉雕玉琢,極為可愛。
嗚嗚真的,小師兄真的好可愛,他一定是這個宗門的團寵,團寵都是一個宗門的靈魂。
她要成為團寵身邊不可或缺的捧哏人,沾沾團寵的喜氣。
師父應該是沒來。
面前這些應該都是師兄師姐。
再怎麼說師父應當都不是面前這些師兄師姐的樣子。
而且,了不得宗門應該不會只有這些師兄師姐吧?
楚魚臉上努力揚起甜甜的笑容,準備打招呼,但不知道他們誰是誰,便將目光看向身側的沈之洲,等待着他來介紹。
“猜猜看我們排行第幾,猜對有獎勵,猜錯有懲罰哦。”
看起來溫柔端莊大美人的師姐朝前邁了一步,撩了一下頭髮,分明是一張端莊的臉,卻是風情萬種,她的目光一一掃過謝雲珩,嬰離,在裴行知臉上停留幾息,最後落到楚魚身上,笑容非常親切:“小魚,你要不要先來呢?”
楚魚對於師姐知道自己名字並不奇怪,畢竟,她是唯一的女孩子。
她有點緊張,根據多年話本經驗,路人甲最好不要搶龍傲天主角的風頭。
於是楚魚很乖巧地向大美人師姐介紹自己的兩位大哥:“師姐,還是讓大哥二哥三哥先來猜吧!這是我大哥謝雲珩,這是我二哥嬰離,這是我三哥裴行知。”
虞幼香對楚魚投去一個讚許的眼神——很好,小師妹很懂得未知陷阱先讓師兄們先上,她年輕時候有這風範也不至於被渣男騙了。
楚魚總覺得師姐的眼神怪怪的,慈祥?欣慰?喜愛?
她不太理解這眼神,但低下頭配合地露出害羞的神色。
謝雲珩的嘴還是能動的,聽到這話立刻雙目炯炯,有一種馬上想挺身而出但身實在挺不出的無奈。
這並不影響他的激昂士氣,他一馬當先,毫不怯場,掃一眼在場的人,正要開口,只見八歲大小粉雕玉琢的那個“小師兄”朝前跨了一步。
“小師兄”笑起來很甜,他朝着謝雲珩蒲扇般的大手看了一眼,目光着重在他手上的戒指看了一眼,大眼彎彎的:“那就來猜猜看我排行第幾吧。”
謝雲珩想都沒想,公鴨嗓自信出聲:“小師兄,以後請和我狼狽為奸!”
“小師兄”:“……”
“小師兄”大眼撲閃撲閃的,臉上有一種看智障的慈祥神色:“不會用成語以後就不要用了,以後跟着我練刀吧!”
謝雲珩茫然,就在此時,他手上戒指里一直睡懶覺的儒修老頭忽然翻了個身,醒了過來,在戒指里與“小師兄”隔空對視一眼,重新翻了個身睡覺。
“小師兄”好心地自我介紹:“老頭子我是了不得宗門宗主陸雲禮。”
他笑起來時還有兩顆虎牙。
楚魚:“……”
謝雲珩:“……”
裴行知:“……”
只有正擺出最誘人姿態搖扇子試圖引誘在場兩位師姐的嬰離沒有反應。
陸雲禮看着謝雲珩,慈祥地說:“乖徒,你猜錯了,接下來兩個月山上的落葉歸乖徒掃了。”
謝雲珩腦子都要秀逗了,一張像魔修的青黑的臉半天沒回過神來,直接被一股力吸引過去,像是一塊板磚一樣站、哦不對,是不受控制地立在了陸掌門身後。
陸雲禮正在對他進行點評,聲音奶聲奶氣的,語氣有一種滄桑:“這身板不錯,手夠大,可以握住三百斤大刀呢,腿不夠粗,哎,該再練練,就是這腦子該治治,小南,一會兒送一顆靈竅丹過來。”
他頓了頓,又看了一眼目光獃滯的謝雲珩,嘆了口氣,補了一句:“恐怕需要一瓶靈竅丹才行。”
隨後,金剛芭比身形如山的那位師兄站了出來,他目標明確地看着嬰離,一雙琥珀色的貓眼裏露出興緻勃勃的邪魅笑容。
他問嬰離:“師弟,你猜猜哥排行第幾,修什麼的?”
楚魚:這麼一張可愛的臉上露出這麼邪魅的表情,衝擊實在有點大,配上那貓中猛虎的聲音,實在是……
嬰離也有點被嚇到了,他隨便掃了一眼,桃花眼一眨,隨便回答:“大師兄肯定是最厲害的錘修!”
金剛芭比笑得更邪魅了,對嬰離露出一個“我們是同類”的神色,忽然沖嬰離眨了眨眼,張口:“喵喵喵,師兄我可是音修呢!我是四師兄蕭扶,專修二胡,輔修嗩吶,以後你便跟着我修鍊。你猜錯了哦,罰你挖兩個月礦。”
楚魚:實在是替嬰二哥點一根蠟,恐怕他隨便發騷就會被猛男四師兄一拳頭砸進坑裏,摳也摳不出來。
嬰離驚恐,已經忘記自己是只妖了,完全代入了小弟子的身份,小紅嘴都在哆嗦了:“四師兄,我不該跟着師父修鍊嗎?”
蕭扶喵喵叫了兩聲,說道:“師父受過傷,如今不過八歲大小,身為徒弟,我們要為師父分憂,走吧,師弟。”
他再次給了嬰離一個“我們是同類”的眼神,但可惜嬰離現在很絕望,根本看不懂。
但楚魚看懂了。
這……這喵喵喵的,四師兄不會是只貓妖吧?
這麼強壯的貓,品種肯定很非凡。
嬰離決定為自己爭取一次,他摺扇一搖,一眨眼,已經換上了一身紅衣,和師兄師姐們穿的一樣。
手邊一把琴,樂聲響起,再次自帶bgm,含情脈脈地看看圓潤可愛的師姐,再看看溫柔端莊的師姐,道:“兩位師姐,在下嬰離,敢問師姐是否願意與在下……”
“不願意,身板太弱。”
“不願意,渣你沒挑戰。”
兩道女聲同時出聲,無情拒絕了嬰離。
蕭扶看夠了自帶bgm的嬰離作妖,靈力一引,嬰離瞬間也像一塊板磚一樣,被迫立在了蕭扶身後。
嬰離絕望悲苦的目光看看圓潤可愛的師姐,再看看溫柔端莊的師姐,只好把希望放在了楚魚說過的合歡宗姐妹身上——他就先潛伏在這個小宗門裏學學人族功法。
接下來該輪到裴行知了。
裴行知被前兩個架勢弄得有點緊張,如玉清雋的臉上看起來卻還一片冷清沉靜,挺直的脊背,從容的眼神,就光是站姿都是颯颯風骨的風致。
喝着酒站都站不穩的酒鬼師兄懶洋洋地瞥了他一眼,抬了抬下巴:“以後你就跟着我修鍊,我是你五師兄九槐,噢,罰你給我洗三個月衣服。”
剛準備回答問題的裴行知:“……”
虞幼香對於九槐這樣不尊重遊戲規則感到不滿:“你怎麼不按我們說好的來?”
九槐又喝了口酒,砸吧兩下嘴,打了個酒嗝:“浪費我喝酒的時間,他們來之前咱們不都分配好誰帶誰了嗎?”
裴行知看着九槐,深呼吸一口氣,決定如實以告,聲音如金石相擊,清冽好聽:“五師兄,我還未覺醒靈根。”
楚魚覺得裴行知的聲音多少帶着點苦情意味。
九槐噢了一聲,“放心,遲早給你打出靈根。”
裴行知:“……”
同樣還沒覺醒靈根的楚魚:“……”
裴行知看了一眼這一群人里唯一佩劍的沈之洲,清凌凌的眼睛意思表達得很明確——他想跟着這裏唯一的劍修學習。
沈之洲嚴肅正經地自爆:“在你們來之前,我排行最小,請喊我六師兄,放心我與五師兄對師弟進行愛的磨鍊。”
裴行知不想變成板磚,抬腿,乾乾脆脆往九槐與沈之洲身旁一站。
最後,只剩下了楚魚。
楚魚看看圓潤可愛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師姐,再看看溫柔端莊大美人師姐,再看看樸實無華老實人師兄。
無論被分到誰手裏,她都很幸運。
她宣佈,她是世上最幸運的路人甲!
楚魚高興地笑了起來,甜甜地看過去,“美人三師姐,美人二師姐,大師兄!”
三個人一起朝着楚魚走過來。
當他們距離有幾米時沒察覺,當他們走過來將楚魚圍住時,她才發現圓潤師姐身高起碼一米八八,溫柔端莊師姐身高起碼一米八,老實人師兄身高得有兩米。
她一米六二,仰着頭看着將自己團團圍住的這三人,心裏有億點點慌。
圓潤師姐爽朗地笑了:“師姐我名喚姚窕,是你三師姐,最嚮往甜甜的愛情,專業種田,師妹談戀愛了一定告訴師姐,想磕。”
溫柔端莊師姐柔柔一笑:“虞幼香,我是你二師姐,擅長鬼畫符,以後跟着師姐渣遍長庚仙府優質男修。”
老實憨厚的大師兄憨厚地笑了一下:“陳南楓,師兄有個願望,希望師妹能給我試試毒丹的毒效。”
楚魚:“……”
和想像中不太一樣,但楚魚能夠接受,她羞澀地問:“那我跟着哪位師兄或者師姐呀?”
虞幼香溫柔笑了一下:“師妹與我和你三師姐住一個峰頭,不過……”
楚魚很開心,眼睛笑彎彎的:“不過什麼?”
接話的不是虞幼香,而是陸雲禮。
陸雲禮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看着楚魚道:“不過……乖徒,你運氣是最差的一個,為師給你們每個人都算了一卦,你的卦象是大凶,知道大凶意味着什麼嗎?”
楚魚有點不太想知道,鼓起勇氣問道:“意味着什麼?
“大凶在我們了不得宗門意味着乖徒你每樣都要學呢,擇選一門主修,其他輔修,累是蠻累的,但知識將會充斥乖徒的頭腦,鑒於這個,為師就不罰你幹活了。”
楚魚:“……”
她想原地去世,楚清荷女士從來沒說過來長庚仙府後學業如此繁重。
她只是個路人甲,為什麼會這麼慘啊?
楚魚努力露出微笑,讓自己看起來可可愛愛的,準備發出一百級撒嬌功力少學一點。
結果聽到小正太師父喃喃道:“若是乖徒不願意的話,只能離開我們宗門了,哎~~都沒覺醒靈根呢……”
楚魚立刻擲地有聲:“我發誓我生是了不得宗門的人,死是了不得宗門的鬼!”
但有一個問題,她不能和裴行知分開太遠的,到時候她和兩個師姐住一個峰的話……
晚上是他來找她睡,還是她去找他睡?
白天也不行啊,五百米……五百米是道基本的坎啊!
楚魚偷偷朝裴行知看了一眼。
裴行知察覺到她的視線,微微偏頭與她對上視線,乾淨明澈的黑瞳一下撞進了楚魚欲言又止的杏眼裏。
他緩慢地眨了眨眼,玉般精緻的臉上冷霜急速退去,湧上一層淺淡的紅。
裴行知一下意識到了楚魚這眼神的意思,他抿了抿唇,轉回了視線,倨傲地給了楚魚一個側臉。
但很快,他又朝楚魚撩過來一眼,雖然一張臉如冬雪寒霜,可神色卻鬆弛了幾分。
那彷彿是在和楚魚說——“老子如你所願,但你不能對老子動心,老子也不吃你那一套!”
楚魚想了想,忍不住沖他笑了一下。
裴行知輕瞪了她一眼,轉開了眼。
所以,當正太師父笑眯眯地問:“乖徒想主修什麼?”
楚魚毫不猶豫:“劍!我要修劍!”
楚清荷女士學劍的,她本來也是要學劍的。
劍修,多酷的職業啊!
……
了不得宗門一共有七座峰,先前那座半禿半靈植茂盛的山只是其中一座無人居住的荒山,按序號被隨意稱作第七峰。
半靈植茂盛是因為三師姐姚窕是葯修,專業種田,那山地理位置極佳,適合種幾種靈草,於是三師姐開荒種葯。
而另外半邊禿了是因為隔壁峰頭就是六師兄沈之洲住的峰頭,他練劍,劍氣把半座峰的靈草都颳了。
因為這件事,兩人之間有不可調和的矛盾。
虞幼香與姚窕住在第三峰,而沈之洲住在第六峰,九槐則是在第五峰。
不湊巧,這三座峰呈等邊三角形形狀,各峰之間距離五公里。
楚魚想了一下,不論裴行知跟誰住,和自己之間的距離都難以讓她忍受。
正太師父陸雲禮給每個人分發了《了不得宗門必讀手冊》后,就像甩面一樣把謝雲珩甩到弱小的肩上,直接扛着謝雲珩御刀飛走了,順帶着還喊上了大師兄陳南楓跟過去第一峰治謝雲珩的各種大病。
“喵喵喵,那我也帶這小鬼去第二峰了啊,這崽子太瘦弱了,我回頭帶他先挖個三天三夜的礦,練練力量!”
四師兄蕭扶像是拎小雞崽一樣揪着嬰離衣領就騎着自己的二胡走了。
嬰離倒是想求救,但嘴裏直接被塞了一隻臭襪子,當場昏厥過去。
讓人憐愛。
楚魚是毫不懷疑,假如嬰離化出原型有尾巴的話,估計會被四師兄拎着尾巴走。
翅火大約是對氣味敏感,當場昏厥在楚魚腳邊,肚皮向上,很是沒用。
不過師門竟沒有一個人問她這隻小魔物的事情。
由於裴行知要給五師兄九槐洗三個月衣服,為了方便洗衣服,所以他被安排在九槐所在的第五峰。
楚魚看着五師兄抿了口酒,手中酒壺一轉,他騎了上去,整個人都快癱在上面,回頭對裴行知看了一眼,話都懶得說,眼神提醒他上來。
裴行知沒動,偏頭看了一眼楚魚。
楚魚一把扯住了他袖子,然後回頭對等着自己的二師姐與三師姐略微不好意思地說:“二師姐,三師姐,我就不和你們一起住第三峰了,我要和裴師兄住第五峰。”
喝酒喝得昏昏沉沉的九槐聽到這話直接從酒葫蘆上摔了下來。
三師姐眼珠子都瞪得圓圓的,看看楚魚,再看看裴行知,“早戀要不得,早戀沒結果!”
話是這麼說,她的眼睛裏已經冒出桃心了,好像能當場磕起來。
“所以,師妹你的意思是,你要和裴師弟住一起?”
溫柔的二師姐聽完自己的話,微微一笑,輕聲細語地問道。
不知道怎麼的,明明二師姐是那麼溫柔的模樣,但楚魚莫名心裏一抖,有點點緊張,但她攥緊了裴行知袖子,堅定地點點頭:“嗯!”
二師姐就語重心長地說:“小魚啊,你現在這個年齡,正是好好修練的時候,等你被師父打一頓,靈根也就覺醒了,到時候好好修練,什麼男人弄不到,何必小小年紀就浪費時間在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男修身上啊!”
楚魚:被師父打一頓……什麼男人弄不到……
毛都沒長齊的裴行知:“……”
楚魚本想把陰陽羲的事情說出來,但顯然二師姐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二師姐繼續溫婉柔情地說:“當然了,你非要早戀,師姐也不好阻攔,人啊,這一輩子總要轟轟烈烈談一場高高興興的戀愛,我看裴師弟長得還不錯,你不虧,趁早該做的都做了,這年輕的弟弟,體力好。”
楚魚:“……”
師、師姐你在說什麼東西,我是好孩子,我一點兒也聽不懂。
虞幼香看到楚魚這懵懂的眼神,頓時覺得自己有科普兩性知識的必要性,免得孩子啥也不懂。
她從芥子囊里摸出來三本書,微笑着當著姚窕、沈之洲、九槐以及當事人裴行知的面交給楚魚。
“這是師姐花費十年時間撰寫的寶典,你閑暇時細細品讀,將會對你未來人生受益匪淺。”虞幼香語氣裏帶着淡淡的自信。
“好了,跟你五師兄去吧,有事來第三峰找師姐。”虞幼香說著,塞給了楚魚一把符籙,然後又微笑着說:“等過兩天長庚仙府弟子大會舉辦后,師姐就把師妹特有的課表計劃拿來。”
她這話說完,楚魚就看到姚窕對她投來一個“好好珍惜最後的快樂時光”的神色。
兩人一起跳上了三師姐的葯鏟,往第三峰飛。
之前這第七峰有多熱鬧,那麼現在就有多安靜。
津津有味看完了熱鬧的六師兄沈之洲拍了拍五師兄九槐的肩膀,正經嚴肅地也御劍飛走了,“明日我再來第五峰!”
他一臉的‘破壞小情侶約會天打雷劈’的表情。
楚魚從地上撈起了被臭襪子熏暈了過去的翅火,看向渾身散發著酒氣的五師兄。
九槐懶懶地掃了一眼楚魚,再懶懶地看了一眼裴行知,重新騎上了他那隻酒葫蘆。
但他直接飛走了,只留給他們一點尾氣並一句話——
“虐狗遭天譴,嗝~自己騎那丑東西過來。”
九槐的聲音懶極了,好像隨時都要昏睡過去。
楚魚收好那三本書,抬頭時正好看到裴行知低着頭好奇地往那三本書看。
她一抬頭,他便淡淡收回了視線。
或許是忽然之間從社死的熱鬧到此刻的安靜,於是楚魚忍不住感慨:“這個宗門,真的有點東西。”
裴行知不得不贊同。
楚魚掐了幾把翅火,硬生生將它弄醒。
翅火都快流淚了,作為坐騎終於可以被主人騎了,它立刻變大十倍,變成一隻巨大的綠色的豬,尾巴燒着火,蹲在了地上,非常歡騰。
楚魚和裴行知坐了上去。
之前來長庚仙府的路上,她問過沈師兄了,長庚仙府的坐騎種類很多,其中也有馴服的魔獸,所以騎翅火一點不招眼。
可當初在十三關隘可不一樣,那兒常年和魔族戰爭。
兩人一坐穩,翅火就像一衝飛天。
它顯然沒有載人經驗,也實在是太興奮,楚魚和裴行知雙雙從它背上滑倒。
“媽呀救命——!”
堪堪要從高空落下之前,裴行知一隻手抓住了它的尾巴,另一隻手緊緊摟住了楚魚的腰。
裴行知臉都綠了。
翅火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嚇得趕緊熄滅了尾巴上的火,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等楚魚和裴行知重新爬上它的背時,楚魚覺得自己逃過一劫,她趕緊拉過裴行知的手,低頭去看。
裴行知的左手掌心裏焦黑一片,瞬間就血肉模糊,而且一直在流血。
但奇怪的是,他的血,和常人不一樣,鮮紅的血液里有金色的細碎的液體在流動。
裴行知見到楚魚盯着自己的手心看,本還沒反應過來,隨即忽然想起來什麼一樣,冷清的臉神色一變,立刻收回了手,並將手被背到了身後。
他的神色不太好看,冷得凍人。
楚魚不知道孔雀生氣是什麼樣的,但反正這會兒裴行知就像是一隻炸了毛的孔雀,又生氣又漂亮。
幹嘛啊,不就是看了一眼他受傷的手心嗎,又不是把他看光了。
再說了,她不早就把他看光了嗎?
貞潔烈男。
楚魚可不想和裴行知鬧彆扭,萬一他生氣偷偷躲起來,她又渾身發熱可怎麼辦?
她馬上湊過去,一臉擔憂,稱呼也轉換很快:“裴師兄,你的手受傷了,疼不疼啊?一會兒我給你包紮包紮。”
裴行知沒吭聲,只抿了抿唇盯着楚魚。
楚魚:又來了,又來了!你看看你這什麼眼神!
楚魚深呼吸一口氣:“天哪裴師兄我剛才看到你的血的顏色真的好漂亮啊,這一定是強者的象徵,裴師兄我真的好羨慕你!”
裴行知:“……”
裴行知垂下了眼睛,看着湊在自己身邊的少女,她的臉上都是真誠,明澈的眼底充滿了羨慕與讚歎。
他緊繃的身體緩緩平和下來。
第一次有人說他的血顏色漂亮。
幼年時,他的血液里金色更濃,幼時不小心划傷手,金紅色的血滴落下來,他疼得直哭。
同齡的幾個小孩子見了,直罵他是怪物。
後來父親來了,見到他滴血的手,臉色沉得厲害,他說:“行知,你不能讓任何人見到你的血。”
“父親,我不懂,我總會受傷的呀。”
“那你便不要受傷,因為你的血與常人不同,是醜陋的東西,遭人厭惡,父親也是為你好。”
再後來,他的脖子裏戴上了護體法器,血的顏色便逐漸成了與常人相似的紅色。
只是不知為何這次被翅火的魔火一燒,血液里的金色便又顯現了出來。
“漂亮么?”
裴行知面無表情冷冷地睨了一眼楚魚,問道。
楚魚點頭:“漂亮呀!就像是裴師兄這個人,天上要是有仙君,肯定就和裴師兄一樣漂亮!”
裴行知淡淡移開了目光,清冽的聲音哼了一聲,“油嘴滑舌,我為劍道守身如玉冰心一片不容玷污。”
這句話說完,裴行知背後的那隻左手伸了出來,受傷的掌心向上對着楚魚,他的臉卻沒面朝楚魚。
他什麼都沒說。
楚魚有點吃不準這炮灰是想讓她多看幾眼還是想讓她替她包紮。
但反正可憐兮兮的,看看這炮灰疼得都快哭了,眼睛紅紅的,去還倔強地維持着清冷的作態。
楚魚從芥子囊里拿出常備的傷葯,替裴行知包紮。
嘴裏嘟囔着:“你可得記得我的好啊,萬一哪天我們距離遠了我發病了,裴師兄你可得快點跑過來讓我抱。”
裴行知被她這麼一說,耳朵紅了,卻冷清清地乾癟地說:“知道了。”
他餘光掃了一眼楚魚,楚魚顯然聽了他的話后,心情極好,嘴角的笑渦深深的。
裴行知抿了抿唇,偏過頭去,看着前方雲霧后的山峰,垂下眼睛,矜持地淺淺翹了一下唇角。
……
等兩人到第五峰時。
九槐已經靠着酒葫蘆睡著了,楚魚看到地上洋洋洒洒是各種詩,從古至今的古詩。
第五峰有一座用酒罈子搭起來的屋子,散發著酒香。
旁邊還有一間簡陋的看起來是草草地隨便搭起來的茅草屋。
九槐醒了一下,睜開眼皮子看了一眼楚魚和裴行知,“那兒,你們睡的地方。”
說完,他從芥子囊里摸了摸,掏出一本書,丟給裴行知,“你們兩個,自己先背,弟子大會前,自己琢磨。”
楚魚湊過去看,那書上龍飛鳳舞幾個大字《劍陣大全》。
裴行知翻開,裏面是一個個古樸的劍陣。
有什麼對劍修來說吸引最大呢?
那當然是劍陣。
劍陣這東西,威力極大,但不是每個劍修都學得會,需要神識強大並能靈活調用體內靈力才可修劍陣。
在修仙界,最強的劍修必然是極擅長劍陣的。
如當世第一劍尊江無道,那一招萬劍歸宗便是至高的劍陣。
出色的劍修不僅要學劍陣,還要自創劍陣,而一些上古劍陣,不是尋常劍修可以見到的。
裴行知在裴家時也讀過幾本劍陣典籍,可上面的劍陣比起手裏這本來差得遠了。
“是各種幾何圖啊!”楚魚在旁邊小聲說道。
裴行知偏頭看她,漆黑的眼瞳認真極了:“這叫劍陣,不是什麼雞鶴圖。”
楚魚被噎住了,隨便哄哄他:“好嘛,是劍陣。”
裴行知身為一個虔誠的劍修,虔誠地合上了手裏的《劍陣大全》,虔誠地看向九槐,虔誠地問道:“師兄,什麼時候把我們的靈根打出來?”
楚魚:……說實話我覺得晚點揍也不要緊,至少要讓我有點心理準備。
九槐懶洋洋趴在酒葫蘆上,渾身沒骨頭一樣,又拿出一隻小酒葫蘆,抿了口酒,道:“嗝~我只是個陣修,打人的事情,我可干不來。”
裴行知話語一噎,遲疑道:“那沈師兄什麼時候來打我們?”
九槐看了一眼裴行知,那眼神里彷彿寫着“覺醒靈根而已用得着沈之洲大材小用嗎?”
他被酒液浸紅的薄唇輕啟:“我說的是你們兩個互毆。”
他們兩個……互毆?
裴行知站在那兒,身體卻僵住了。
他的腦子裏閃過無數看過的典籍與功法,對於“互毆”兩個字,他有一些別的看法,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師兄說的意思。
畢竟,以楚魚的能力來說,她用劍根本打不過他。
但是她若是不用劍的話……
裴行知冷清俊美的臉此刻凝肅一片,他視線看向前方,腦子裏是曾認真研讀過的房中術典籍、功法、秘術,其中不乏合歡宗雙修要訣。
互毆,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裴行知緩緩將視線移向那座茅草屋,握着劍的手緊了緊,又緩緩看向身邊的楚魚。
邁出這一步,他清白就沒了,就算覺醒靈根,也無法再修無情劍。
楚魚正在思考怎麼互毆。
可惡,她根本打不過裴行知啊!!他雖然是個炮灰,但讀的書多,看的劍譜多啊!!
到時候就是她單方面挨揍,萬一靈根也沒覺醒,那不是太虧了?
楚魚抬頭正想問問裴行知怎麼辦,就看到少年俊美冷清的臉一片肅然,那雙漂亮的秋水一樣的眼睛緊緊看着自己。
他清冷的聲音像是破碎的雪:“一切都值得,你說對嗎?”
楚魚:“……”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