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三階,三性
白薌是葉懷清的什麼人呢?
當然不是什麼道侶或未婚妻,沒有道侶是這麼隨便的。
也不是朋友,更不是知交,他們的交情遠沒到這個份上,兩人之間,充其量也只是見了一面而已,兩人之間的熟絡程度,還不如葉懷清和石通的熟絡程度。
不過,白薌的修為在葉懷清之上。
甚至是遠上。
在葉懷清看來,這就夠了。
夠什麼了?
夠作為一個“道友”,來探討一些問題了,特別是他對於這個世界什麼都不熟的情況下。
對方作為一個土著,了解的東西,應該比他知道的要多。
而且,葉懷清有很多疑惑。
這個世界,修行里,就不講“修心”這種東西的么?
時值三更半夜,葉懷清亂髮信息,不能不說是很隨意了,但對方當時把“同心佩”扔給他,卻比這要隨意多了,所以葉懷清一點心裏負擔都沒有。
甚至他還想着,如果對方睡覺的話,這玩意還能傳遞信息么?
應該沒有這麼智能吧?
不過,葉懷清要失望了,對方和他一樣,並未休息,更只是隔了數息的時間,就給他發來了信息:
“石通此人,因窮途末路,而外溫和內癲狂,你與他相處,也是好的,可以一窺人性,也可以一窺道性。”
嗯?
嗯嗯?
葉懷清有點傻。
不是對方所說讓他一頭霧水,恰恰是對方所言,無比穩當精妙,讓他有一種考試時直接翻閱參考答案的感覺。
而且,什麼一窺人性、一窺道性,這感覺就對了啊!
是他想像或者說認為的修行的樣子!
但為什麼石通,還有之前路上遇到的許多修士,不是這個樣子呢?
葉懷清並不認為石通的癲狂僅僅只是窮途末路的緣故,更可能是一路修行,從未涉及“修心”這個東西。
“人性?道性?和修行有什麼關係么?”
葉懷清乾脆擺爛了。
但對方卻是很認真地解釋:“修行有三階,天、地、人,修士須識三性,道、人、己。天階修士,須識道性;地階修士,須識人性;人階修士,須識己性。不識此三性者,不謂之修,亦無以行。”
葉懷清心中大震。
猝不及防地聽到這話,他驚得險些跳起來。
就如稍微多喝了一點酒,處於淺醉狀態的人,不經意間,忽然被人當頭一棒。
沒有打暈。
是打醒。
葉懷清不能再擺爛了,更不能再裝傻了,他收起了所有的隨意和漫不經心,認認真真地鞠了一躬。
儘管對方不在眼前。
說實話,葉懷清有點無地自容。
如果說石通是外溫和、內癲狂,那在某些地方,他其實是有些外謙和隨意、內挺胸凸肚的,就比如說,他挺看不起石通的,並下意識地有點把石通當成了土著修士的代表,覺得對方修為雖高,但其實不懂修行。
他甚至因為石通,下意識地看低了白威白薌等人!
就因為他們是“一個世界”的人。
此刻看來,可笑至極。
憑什麼啊!
就因為他輾轉了兩個世界,前世看多了《易經》《道德經》《南華經》這種東西?
果然,人身邊不能無高人。
一旦自己最高,就很容易往下看、往下走,而很容易忽視那昭昭日月、大道青天。
葉懷清無比地慶幸,今天發了信息給白薌,然後對方給了他這樣的回復,讓他如同醍醐灌頂,一下子知道並了悟了很多事情,並深深窺見了“己性”之中的一些鄙陋。
看來,前世修行不順,和他自己關係很大哈。
這裏說的不是資質,也不是際遇。
葉懷清自嘲一笑。
然後,他非常認真地表達着自己的感謝:“遇到道友,是我一生之幸!他年若有機會,葉懷清必當報答今日指點之恩!”
感謝之後,是好奇寶寶,“請問人階包括哪些境界?是凝元、玄關和開竅嗎?”
對方沉默了一會,然後道:“開竅之上,便是人階。”
聞得這話,葉懷清也沉默了。
較真而言,前世,他修行所抵達的最高境界便是開竅境,而且直到最終,開竅境都不圓滿。
他是以開竅境不圓滿的修行,走上了修行與神道夾雜之路,雖然還是在往上走,但本質上,從那個地方開始,他的道途就已經斷絕了。
所以,如白薌所說,修行有三階,天、地、人,而他前世,終其一生,都還未摸着那最低的“人階”的門檻?
換言之,就是現在,他都還在門外徘徊?
這真是讓人情何以堪!
在心裏默認自己是個“大修士”的葉懷清,如同聽到別人告訴他,你現在還是在幼稚園學前班呢!
葉懷清的這個沉默有點久。
足有盞茶時間,他沒有任何反應。
而在此時間裏,對方亦未發送任何消息過來。
回過神來,葉懷清很慚愧,一方面是慚愧自己的認知和修行,一方面是慚愧或者說愧對於白薌的大方。
在他心裏,對方其實是陌生人的。
建立在陌生人基礎上的“道友”。
但又有哪個陌生人,會這麼大方地給對方分享這般珍貴至極的知識呢?
相比起來,他簡直就像一個渣男。
又想白瓢對方,又不想認帳。
嗯,雖然這個比喻有點奇怪,但意思就是這麼個意思,事情也大概就是這麼個事情。
不過,奇怪的地方也就在這裏。
同樣是一面之識,難道對方真的就把他當成“道侶”了?
他葉懷清何德何能啊?
但從對方的這大方分享來看,他又大概率是真的在享受道侶的待遇,反正葉懷清是覺得有點受寵若驚。
總不可能是任何人問她,她都這般大方分享、熱情回答吧?
好吧,不熱情。
沒有熱情這種東西。
但上次和這次兩次對話,葉懷清所有的問或者說疑問,對方都回應且回答了,而且有點知無不言的意思。
這待遇,真不是一般人的待遇!
沉默一陣之後,作為回報,葉懷清主動地說了一些事,包括他和石通結交的經過,他還仔細分享那晚在石通那裏品酒的過程,一些不方便對石通說的點評,這時就無所顧忌地說給白薌聽了,什麼“主次不分”又什麼“輕重失序”等等。
甚至是那些酒的糟糕的顏色,他都吐槽了一番。
白薌靜靜地聽着,間或回他一個“嗯”什麼的。
葉懷清也不覺冷遇。
對方的態度,在前面他的問詢中,早就已經表達得很徹底了,此刻,他純粹就是“無以為報”,隨意分享自己的一點淺薄日常而已。
倒不是說想博對方一笑什麼的,而就只是想通過這種方式,表達他的感謝。
“你說的大青羅酒的設想,和我知道的一種丹藥很相似。”
在葉懷清提及青羅酒以及大青羅酒之後,白薌作着這樣的回應,“不過據我所知,那種丹藥需要相當高的修為和葯道水平才可以煉製。”
然後她好奇地問道:“大青羅酒,你現在真能釀製出來嗎?”
她的語氣又或者說傳達給葉懷清的整體,沒有半點看不起的意思。
純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