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對答如流
“王翦將軍以為如何？當真是華而不實、大而無當嗎？”嬴政負着手回到席位，略有些失望的盤坐在案前，自箱中抽出一卷還未批閱的竹簡，自嘲道：“蒙犽不過是個少年人，是孤對他期望太高了，以至於將這華而不實、大而無當之詞看做了兵家巨著，委實有些可笑……”
“非也……非也！”王翦捧着《兵法二十四篇》愛不釋手道：“此等文章精妙絕倫，完全可以媲美《孫子兵法》！蒙犽不過黃口孺子，只比我那孫兒年長几歲，竟有這等曠世之才……臣不能及也！”
“王翦將軍方才說什麼？！”嬴政滿臉錯愕道：“臣不能及也？”
這王翦也是個喜歡自謙的傢伙，唯獨對兵法造詣頗為高傲，經常將自己與白起、李牧相比較。
他竟說‘臣不能及也？’
這是什麼概念？堂堂大秦上將軍，竟揚言說自己不如一個少年人？
“納言之政，謂為諫諍，所以采眾下之謀也……精妙絕倫！”王翦握着竹簡的雙手不斷顫抖：“臣雖在兵法上略有造詣，卻也絕不可能寫出這等詞句！蒙犽之才，只怕要數倍於臣！”
“數倍於你？”
“數倍乃至數十倍！”王翦讚不絕口道：“唉呀……此乃絕世之作，亘古罕有……大王能否讓臣帶到家中抄寫下來，以傳給後世子孫？”
“王翦將軍未免有些言過其實了吧？”趙高見王翦震撼的樣子，眸中掠過一抹難以察覺的厭惡，尖着嗓子嘲諷道：“蒙犽從未有統兵作戰之經歷，又惡名昭彰，區區頑劣小兒，怎能與王翦將軍相提並論？依我看來，此子不過是紙上談兵類者而已。”
“王松啟，你方才不是彈劾蒙犽要強搶民女嗎？”嬴政頓時來了興趣，隨意批閱着奏摺，皺眉朗聲道：“可速傳他來泰和殿，孤有戰事要詢問他。”
“諾。”
“想不到老夫有生之年，竟還能得遇這等兵家天才，哈哈哈哈哈！”王翦輕撫着花白鬍須，放聲大笑道：“有此絕世兵書傳承，我王氏日後即便沒落了，也可稱得上是書香門第！”
趙高咬牙切齒，心中已將蒙犽的十八代祖宗辱罵了遍。
該死的烏龜畜牲王八蛋，憑什麼能讓嬴政如此留意，又憑什麼能讓王翦這般誇讚？
混賬！該死的小畜生，為何還不夭折啊？
尚書房距離泰和殿並不遠，只片刻間，蒙犽就已抵達殿外。
“臣蒙犽拜見大王！”
“不必多禮，速速入內。”嬴政低頭批閱着案上奏摺，王冕上的珍珠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聲響。
蒙犽昂首挺胸，脫了靴子大踏步走進殿內，他穿着鮮紅色的厚重大氅，用狐狸的毛縫織成衣領，袖口與腰帶上綉着金絲，便連腰間玉佩都比尋常公子大了一圈，四個角皆嵌着黃金，簡直華麗到了極點。
沒辦法，錢根本花不完啊。
趙高的眼角劇烈抽搐起來，他雖外套着官服，內里的衣服卻用了粗布，與蒙犽稍作對比，卻是顯得頗為寒酸。
畜牲！該死的小王八蛋！這件衣服價格不菲，至少也可賣出十鎰金的天價……這可都是他趙高的積蓄啊！
嬴政隨手將毛筆丟在筆架，面無表情的望向蒙犽，輕聲問道：“而今六國歸一，孤欲起兵三十萬南征百越，為我大秦子民打下更為遼闊的疆土。蒙犽，依你之見，百越諸國當中，應當先攻哪一國啊？”
蒙犽聞言眉頭一挑，這個問題他早已問過韓信了，
依照韓信的想法，攻打百越不能步步為營，而應當先以主力滅西歐、俚越，再令一偏將討伐揚越、吳越，對其餘百越之國形成包圍態勢，不戰而屈人之兵方為上策。
可現在的韓信畢竟過於年輕，他的分析是否正確呢？
倘若失誤，蒙犽在嬴政心中的地位可就一落千丈了。
見蒙犽面露難色，王松啟一甩浮塵譏諷道：“蒙犽公子這是怎麼了？你所著的《兵法二十四篇》連王翦將軍都拍案叫絕，卻為何連大王的隨口提問都答不上來啊？”
“王大人請勿多言。”王翦嚴肅的看着蒙犽，倘若蒙犽說要步步為營先攻打吳越，則說明此子雖精通兵法，卻不懂得隨機而變。
可即便是不懂得隨機而變，似蒙犽這般年齡，能步步為營依兵法行軍，也稱得上世間罕有之天才了。
至於不戰而屈人之兵，蒙犽肯定是答不出來的。
王翦將地圖釘在床頭，日夜觀摩，沉思了一月有餘，終於想出了這樣的妙計。
莫說蒙犽，只怕是蒙恬也未必能答得出來。
“臣對此確有一些想法，因並未深究，恐有疏漏之處，還望大王稍加指點。”蒙犽沉吟良久，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終於還是決定相信韓信。
嬴政單手托起下頜，看似心不在焉，實則極為認真道：“但說無妨。”
“百越諸國，當以西歐、干越二國最為強盛，又以畬人、吳越二國最為弱小，依兵法所言，當先攻吳越，步步為營。”蒙犽深呼吸，爾後對着嬴政抱拳作揖道：“兵法有雲，不可勝在己，步步為營雖不可速勝，卻能使我軍立於不敗之地。”
“步步為營！”王翦眸中精光乍現，激動的走過去握住蒙犽雙手：“黃口孺子，竟也能熟用兵法，真乃百年罕有之天才！唉呀……為何蒙恬將軍的兒子如此優秀，老夫的孫子們卻愚笨不堪呢？蒙氏有你這等後輩，家族興旺指日可待啊！羨煞老夫……真真是羨煞老夫！”
“咳咳……”嬴政輕咳一聲，以眼色示意王翦不要多說。蒙犽雖有些才華，卻過於紈絝，他早就想略作敲打，再這般誇讚下去，蒙犽肯定會自鳴得意，繼而變得目中無人起來。
王翦會意，立刻後退兩步站到了窗邊。
“什麼步步為營，根本就是一派胡言！方才……”嬴政拍案而起，剛想出言訓斥幾句，卻被蒙犽給打斷了。
“臣也認為步步為營有些不妥。”蒙犽直視嬴政冷峻的雙眸，不卑不亢道：“兵法雖有諸多精妙之處，卻不能根據實際而應變。如今我大秦橫掃六國士氣正盛，又有帶甲百萬之雄師，倘若先攻吳越，卻是落了下程。依臣之見，不如先以主力滅西歐、俚越，再令一偏將討伐揚越、吳越，如此一來便可對其餘百越之國形成包圍態勢，可不戰而屈人之兵。”
不戰而屈人之兵！！！
話音落下，王翦臉色劇變。
卧槽……這蒙犽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