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地君親師
“起駕，去蒙府。”嬴政扶着台階登上王輦，將垂落下的兩條絲帶撫順，端坐在軟榻之上。
馬夫立即揮舞馬鞭，六匹棕紅色的戰馬邁開四蹄向前，奢華的王輦緩緩移動，兩側護欄上的旗幟迎風飛舞。王輦之上共有八名侍衛，從頭武裝到腳，只露出一雙雙銳利如鷹隼般的眼睛。
即便是坐在顛簸的王輦之內，嬴政仍在批閱奏摺，中車府令趙高則端着硯台在旁邊研磨。
“趙高，稍後到了蒙府，你準備如何應對那一萬鎰金的賭約啊？”
身為中車府令、宦官之首，趙高在數年之間也是大發橫財，貪污了不少贓款。嬴政早就知道趙高貪財，卻從未說過什麼，畢竟水至清則無魚。可即便是這般毫無節制的斂財，趙高的家產也不過兩萬鎰金左右，若是因為一場賭約就賠出去半數家產，未免有些兒戲。
嬴政這是想讓趙高道個歉，送些厚禮借坡下驢，有他在背後撐腰，想必蒙犽也不會太過為難於趙高，這賭約自然就會不了了之。
趙高為人極其吝嗇，逼他變賣家產就如同割他的肉，一萬鎰金，簡直就是天文數字，趙高是絕不可能答應的，那賭約憑證根本就是一紙空文。可畢竟同朝為官，若是這關係鬧得太僵，難免不會影響到公務，所以嬴政才出此下策。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臣願賭服輸，明日就變賣家產，將今日所輸之賭金如數送去蒙府。”然而趙高卻說出了截然相反的話，義正言辭道：“人無信則不立，臣既然輸給了蒙犽公子，自當願賭服輸！”
屹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
“哦？”嬴政啞然輕笑道：“你真捨得變賣半數家產？”
“蒙氏為我大秦立下了赫赫戰功，臣若與蒙氏不合，豈不懈怠了公務？錢財不過是身外之物，棄之可也。”
“善，既然你忠貞為國，孤也就不再插手了。”
“不過……”趙高突然話鋒一轉，如同毒蛇吐信：“蒙犽此子臭名昭彰，不知做了多少荒唐事，為何今日竟能一語成讖，料中齊國必降呢？這其中……是否有詐？”
“此話何意？”嬴政眉頭一挑，批閱奏摺的動作卻毫不停滯。
趙高皺眉道：“王宮守將蒙毅乃是蒙犽族叔，臣懷疑……是不是蒙毅提前知道了消息，透露給蒙犽……”
真是陰毒啊！
前線八百里加急，誰敢觸碰，那便是誅滅九族的大罪！
毒蛇捕獵，一擊必死！
嬴政搖了搖頭道：“絕無可能，斥候來報定有兵士在場，這等大逆不道之事，蒙犽怎敢造假？”
“大王，防人之心不可無啊。”趙高眸中掠過一抹難以察覺的陰霾：“待得到了蒙府，大王何不考究一下蒙犽的兵法？若此子對答如流，則說明他真有曠世之才。可若是他支支吾吾，那便說明此事有詐！”
嬴政緩緩的閉上了雙眸，其實他也覺得蒙犽今日的表現太過驚艷。連王翦都未曾料到齊國會不戰而降，蒙犽竟能推演出王賁滅齊的全部過程……委實是有些多智而近妖了。短暫的寂靜，嬴政終於是緩緩的頷首點頭道：“善。”
“大王英明！”趙高嘴角微微上揚，卻是有些幸災樂禍：“我大秦有這樣賢聖的君主，豈有不興之理乎？”
“趙愛卿為了孤殫精竭慮，忠心可鑒。”嬴政點了點頭，讚許的看着趙高。可旋即他的臉色又陰沉下來，怒斥道：“趙高，你可知罪？！”
伴君如伴虎啊。
趙高吃了一驚，慌忙跪倒：“這……臣不知，還望大王明示。”
嬴政甩開寬大的袖袍冷笑道：“你與蒙氏素有仇怨，以為孤不知道嗎？這般栽贓陷害，未免有些以公報私之嫌吧？”
趙高額頭之上滲出細密汗珠，戰戰兢兢道：“臣所作所為皆是為了大秦，絕無以公報私之意啊！”
“起來吧。”嬴政嚴肅的面容又緩和下來，擺了擺手道：“你方才所言確實有着一些道理，待行至蒙府，孤自會考究一下蒙犽的兵法。”
“喏。”趙高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衣服都被冷汗浸潤了。他用袖袍拭去額頭汗水，竟是有些劫後餘生的感覺。
哼哼哼哼……蒙犽那個小畜生，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怎可能會通曉兵法？待得那小畜生在大王面前出醜，看蒙恬還有何話說！
想及此處，趙高眸中陰霾更盛。
還真是令人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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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兒莫要拘謹，日後這蒙府便是你的家。”蒙犽親自給韓信斟了杯茶，右臂輕輕揮動，十幾個年輕貌美的侍女自屏風之後魚貫而出，對着韓信屈膝行禮：“徒兒尚未娶妻吧？且看這些女子如何？若是喜歡，為師明日就給你操辦婚禮！”
秦朝男尊女卑已是鐵律，在貴族的眼中，這些貌美的侍女不過是胯下玩物而已，經常當做禮物贈予朋友。
韓信捧着桌上的燒鵝就往嘴裏塞，如同餓了三天三夜一般，雖然衣着華貴，卻沒有半分貴族氣質。他大口咀嚼着鵝肉，看到那十幾個靚麗侍女，臉色卻是變得紅暈起來，激動的對着蒙犽抱拳作揖，話音含糊不清道：“多謝師父大恩，韓信無以為報！待得日後統領兵馬，定要將敵軍殺的片甲不留，不辱師門！”
天地君親師，這話可不是兒戲，韓信已經拜了蒙犽為師，那就如同認了蒙犽做義父。違抗師父的意志便是大逆不道，按照秦律，可是要在臉上刺字以示懲戒的。
“如此吃相，粗俗不堪……簡直有辱斯文。”趙銘侍立在側，用輕蔑的眼光看着韓信。這傢伙已然吃了兩隻燒鵝、一碗粟米粥，竟還未吃飽，真真是個吃貨，也不知公子收這等人為徒有何用，竟還要把府上的侍女許配給他。
“趙銘，你莫要胡說！”蒙犽低聲訓斥，隨即向韓信介紹道：“這是趙銘，自幼守着為師長大，可以稱得上是為師最親近之人。日後在府上見了他，稱一聲趙先生即可。”
聞言趙銘心中頗感溫暖，嘴角一咧露出滿口黃牙笑道：“守護公子，乃老奴本分。”
“謹遵師命。”韓信只顧低頭啃食燒鵝，隨口應付了一聲。
卻在此時，院中傳來了太監尖銳的聲音：“大王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