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下班跳河
下午五點下班,摸了七小時魚的陳星把手機放公文包里,對張濤招呼道:“我回去拿衣服,你記得地址發給我。”
“嗯,陳哥你先走吧,我還有一點沒弄完。”
……
來吧,跳下來吧……
在這裏死去的話,你日思夜想的結局,很快就會……
陳星在河邊紅石小道上溜達着回家,馬上到接孩子放學回家的時間,家長們匆匆忙忙的從大路上經過。一個身穿黑色外套、圍着白色圍巾的小學生獨自在陳星前面走着。
習慣性的掃視一圈,陳星意外的發現綠衣今天居然沒有坐在長椅上發獃,而是站在河邊眺望。
她在看什麼?
陳星順着綠衣的視線望去,一個穿着黑色短外套的女人正在試圖翻過橋的護欄。不遠處站着一個男人焦急的喊着話,似乎在攔着她。
女人成功翻過搖搖晃晃的木質護欄,站在外側邊緣。陳星快速向橋跑,一邊拿出手機報警,說完地址后往兜里一塞。希望能在女人跳下去之前趕到。
綠衣嘴角帶笑,身姿曼妙的走入河中。
陳星跑的極快,帶起一陣風,刮亂小學生的頭髮。小女孩伸手理順劉海,疑惑的看着他奔跑的背影。
不到百米距離,陳星幾秒就趕到橋邊,然後慢慢走近。
旁邊的人大聲勸慰女人,但女人似乎精神不太正常,毫不聽勸,一直盯着河面,嘴裏喃喃自語。在注意到陳星和男人嘗試靠近后,她用充滿恐懼的眼神看他們一眼,鬆開拽着欄杆的手,向前踏出一步。
撲通。
“喂!”那個人立刻翻越護欄跳下河,向女人游去。
河面上出現一道綠色的水線,緩緩靠近橋下。
陳星趕緊把外套和包扔在一邊,蹬掉皮鞋衝上去。不知是護欄老舊還是陳星對自己體重魯莽的預估,又或者兩者皆有,護欄終於堅持不住,在陳星手下發出慘烈的斷裂聲,和他一起墜落。
“呃啊啊啊噗咕嚕咕嚕咕嚕……咳咳咳咳,嘎!”
陳星把頭伸出水面呼吸,尋找着三人的身影。但沒有一個人出現在水面之上。他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下潛。
這條河名為潮白河。並不是那條有名氣的河,而是很久以前的一個年輕地主以自己的名字取的,一條水質不錯的小河罷了。
深秋冰冷的河水迅速帶走身體的熱量,陳星水性不錯,劃了兩下,在水底勉強睜開一隻眼。水底沒多少水草和垃圾,但十分昏暗,陳星原地打轉兩圈,發現兩人的身影,趕緊游去。
男人正試圖繞后,從女人身後抱住她往上帶,但女人似乎鐵了心不想上去,一直在用力掙扎。男人被踹中腹部,咕嚕嚕吐出幾個泡泡,只能無奈鬆手,上浮呼吸空氣。
但在陳星眼裏,女人是被頭髮纏住而拚命掙脫。頭髮從嘴和鼻孔伸入,也許已經到達肺部。
氣泡不斷浮現。女人痛苦的抓撓臉部,撕扯頭髮。再過不久她就會溺水而亡,頂替綠衣,成為新的水鬼。
綠衣悠然沉入水底,蒼白的臉從黑暗中探出,微笑着仰躺,觀察死亡過程如同欣賞默劇。
陳星游近,握住她的手腕,微微一用力肢體便被擰斷。斷手飄開,化作細沙,消散在河底。
綠衣眼珠一轉,冷冷看他,頭髮蜿蜒而來。
陳星沒理會她的威脅,撥開水流,撕裂頭髮,把已經昏迷的女人往水面上推。此時男人往這邊過來,女人不再掙扎,
他這才終於能把她帶上去。
眼前一黑,堅韌的頭髮籠罩而來,卻在觸碰到皮膚的瞬間斷裂成灰。
陳星低頭看向綠衣,吐出一個泡泡。
綠衣捂着斷手,怨恨的盯着他。她再次知道自己對陳星產生不了任何傷害,終於沉入黑暗。
已經氣到忘記根本碰不到我嗎……算了,等會兒跟她談談吧。
陳星回過頭,用力一蹬,向微光游去。
“快快!他上來了!喂,你還有力氣嗎!”
陳星一露頭,岸上就有人激動的喊。他抹把臉,笑着沖他們揮揮手。
陳星爬上紅石磚路,白大褂過來把他帶到一邊簡單檢查。陳星躺在搭架上,回答了幾個簡單的問題,醫生把儀器連在他的身上。
他扭頭看了看,沒找到剛剛的男人。
“找人?跳河的女生剛送去醫院了,放心吧。”醫生說。
“還有一個人呢?”陳星問。
“另外一個救人的?已經檢查過了,他沒事,回去換衣服了。來,呼氣……呼吸正常,體溫正常,心率正常,肌肉沒拉傷,肺里沒進水……想不想吐?吐口痰出來。”醫生把一堆儀器從陳星身上解下來,“行了,等會兒去警察那做個筆錄,做完去醫院做個全面檢查,儘快,免費的,聯邦報銷。”
陳星婉拒了醫生一起回醫院的邀請,答應她自己明天一定去檢查。
送走醫生之後,陳星回頭看着河面。綠衣露出水面半個腦袋,眼神陰狠的盯着他看。
陳星笑着沖綠衣揮揮手,她卻不再像早上那樣態度和善。
也是,畢竟剛被擰斷一隻手。陳星手在空中劃一圈,順勢放在後腦勺。
“我等會再過來啊。”
陳星朝河喊了一聲,回家洗了個澡,換了身乾燥溫暖的衣服,拿出睡衣放進背包。沒抹髮膠,散着頭髮就出門了。
走到河邊,長椅上還是沒人。
真生氣了?
滴答。
陳星側過頭,看見綠衣站在自己身後。他轉過身,嘗試着說:“晚上好。”
她沒有接話,如同最開始他們還不認識的時候,野貓一樣怨恨的看着他。
陳星嘆了口氣。
他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我不會阻止你拉人當替死鬼,因為我知道你很痛苦,想要早點解脫。”陳星說。
他頓了頓,平靜道:“但是,我會救人。”
鬼物開始顫抖。
一開始是手在發抖,後來整個人都猶如寒風中即將掉落的樹葉。鬼氣沸騰,顯示其主人猙獰的憤怒,而後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平靜下來。
綠衣走過來,牽住陳星的衣袖,把他往河的方向帶。
陳星一動不動,綠衣回頭望向他,露出微笑。
他盯着綠衣上揚的嘴角:“我不能死。”
鬼物嘴角弧度不變,脖子上黑色青筋逐漸浮現。
“如果我死了,我媽和老闆會很傷心的。所以我不能死。”陳星壓低聲音,像對待小貓小狗一樣,悄悄的說:“我答應你,如果哪一天我***了,就回到這裏跳下去,讓你輪迴,好不好?”
“還有護欄,你別再拆了,人家都修好幾次了。”
綠衣盯着他的眼睛,慢慢靠近,幾乎貼到一起。
陳星聞到她身上屍體腐臭、河水、河底淤泥混合的氣味。那實在不能稱得上是什麼好聞的味道,但陳星沒有往後退半步。
她似乎在看着什麼,又好像在思考。
可是鬼有思想嗎?假如鬼能思考,又為什麼要害人呢?
半晌,她輕輕嘆息。一股寒氣從胸口直衝腳底,讓陳星哆嗦幾下。他感覺手腕有點癢,但是綠衣緊緊貼着他的大衣,他只能試圖通過搖晃腦袋來看清。
綠衣後退兩步,陳星停止擠眉弄眼,看見她水草般的頭髮纏在自己的手腕上,就像剛才纏在跳河女生的身上一樣。
他沒有感受到任何的惡意,於是站立不動,看着頭髮自動斷裂,虛空螺旋,蠕動着編織成黑色的手鏈。
手鏈編的很快,綠衣走得很慢。完成時,她已經走到河裏,河水沒過她的膝蓋。
此時不到七點,而天色已晚。稀薄的霧氣飄蕩於空中,河面模糊倒映着對面樓房的燈光。附近的晚高峰已經過去,周圍十分安靜,陳星隱約能聽見她身邊河水細微的拍擊聲。
她沒有回頭,河水越來越高,直至把她全部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