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司焰就沒想過還能活下來。
任務失敗,被時空亂流捲入,必死無疑的局面,偏偏被未知的時空亂流抬了一手,讓他在一個未知的星球上醒來。
不過,就算是這樣,司焰離死亡也沒有多遠了。
飛行器失蹤、手環失靈、身受重傷……
過度失血讓司焰連呼吸都困難,但是他根本不敢呼救,只能憑着最後一點意識一點點挪動。
沒辦法,他並不是一個普通公民,而是一個臭名昭著的星際雇傭兵,高價懸賞令遍佈星際的每一個角落,一旦行蹤暴露,等待着他的就是無期限的牢獄之災。
司焰希望能在血流干之前找到一個無人的廢棄角落來落腳,偏偏屋漏偏逢連夜雨,轉過一個拐角,他和一個陌生的路人正面撞上。
雙方都愣了下。
路人的長相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細碎的淺金色的髮絲,白皙的皮膚和立體的五官,冰藍的眼眸澄澈得不似真人,一身普通的白色休閑裝穿在身上比西裝還要內斂優雅。
是立刻就能出演大電影的好看程度。
——有一瞬間司焰還以為天堂派天使來接他了。
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不可能,像他這樣的人,就算要死也應該是下地獄。
路人見到司焰的模樣,心裏也是五味雜陳。
身上套着件破破爛爛的長風衣,眼底帶着兇狠的煞氣,單手捂着腹部的傷口,半隻手都被鮮血染紅——怎麼看都不是什麼好人的樣子。
出於善意的揣測以及基本的禮貌,路人還是友好地詢問道:“您好,需要幫助……”
開場白還沒有說完,司焰的刀刃已經出鞘!
狹窄的走道里,沒有多少招架的空間。
司焰無意傷害對方,只想把人打暈,趁機逃走。
可惜他看走了眼。
這人並不如他所想,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貴公子,相反,對方的反應極其迅速,側身避讓、反手繳械,幾招過後便卸了司焰的力道,最後提膝頂在司焰本就重傷的腹部,讓司焰徹底失去戰鬥能力。
這一套教科書般的防衛動作標準到讓司焰想要給他鼓掌,然而他張開口卻只能發出壓抑的悶哼聲。
完了。
司焰想。
比起在監獄裏被仇人折磨到不成人形,不如乾脆死在這裏。
“麻煩你……痛快點給我一刀……”
“不用你說我也會——等等?”
然而司焰就連睜眼等死的力氣都已經消失殆盡,他眼中最後的畫面,停留在那貓咪似的男人驚慌失措又無比擔憂的蒼色眼眸上。
……
司焰再次醒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有點麻了。
死裏逃生這種事,來一次叫緊張刺激,次數太多可就沒意思了。
難道是他作惡太多,老天爺不肯收他?
不肯收也就算了,把他身上要命的傷都給治好了是什麼意思?
司焰正疑惑呢,視線一轉,眼前灰濛濛的畫面緩緩揭開,雪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周圍的佈置看上去有點像是醫院。
嘶……
眼前這個自動打開的灰色罩子是什麼?
司焰心中出現了一個猜測,伸出手,果不其然摸到了某種金屬質感的邊緣。
是治療艙。
怪不得他傷的全好了,這可是運行一分鐘就要燒掉幾萬的治療艙。
只有最頂級的富人才有資格享受的醫療手段,有朝一日居然能用在他司焰身上?
別說按分鐘計算的治療費了,光是開機費……恐怕他還到下輩子都還不清。
司焰惶恐的同時也很困惑,按道理說醫院是不會接收他這種身份的人的,就算接收了也不應該把他放進治療艙吧?
什麼時候醫院變成慈善機構了?
突然有誰喊了一句“崽崽終於醒了”,接着,好幾個穿着白大褂的醫護人員不知道從哪裏出現,忙不迭地為司焰調試各種儀器,打頭的人小心翼翼地問他“身上還有哪裏疼”。
司焰:“?”
一群人圍在治療倉邊,說著一大堆司焰聽不懂的話。
“天吶崽崽的眼睛是黑色的,太美了……”
“蟲神在上,崽崽看我了!”
“必須處死那隻雌蟲!對幼崽動手,太惡劣了,簡直是蟲渣!”
司焰:“……”
這些人在說什麼?他們的精神還正常嗎?
難道他的仇敵覺得他死在監獄裏太便宜他了,準備讓他在精神病院裏被折磨瘋?
司焰什麼話都不想說。
沉默是星際傭兵被捕后的常見手段,司焰此刻就無師自通了這個技能。
只不過他的沉默可能和他的同僚有點不一樣。
很快,一位西裝筆挺的中年人衝進了病房。
中年人自稱是“雄蟲權益協會代理副會長”,同時也是雄蟲協會法律中心副主任,是雄蟲協會派來對接司焰的專屬權益引導員。
每一個字司焰都認識,連在一起卻都聽不懂,司焰甚至無法用語言描述他的懵逼,只能茫然地搖了搖頭。
引導員的聲音柔軟到了極點,像是生怕嚇到司焰一樣:“崽崽不用擔心,我曾擔任過很多雄蟲幼崽的引導員,有豐富的引導經驗,崽崽剛醒一定有很多問題吧,崽崽隨便問,我都會為崽崽解答。”
司焰從善如流道:“那……那我問個問題,這裏是哪裏?”
引導員回答:“這裏是十六區最高規格的醫院。”
司焰摸着空蕩蕩的手腕說道:“能把手環還給我嗎?”
“我們救助崽崽時發現崽崽的手環損壞了,但是沒關係,我們已經給崽崽配了十個新的並且重新導入了信息,崽崽想要什麼顏色的,有玫粉色、桃粉色、天藍色、月牙白……”
“……都可以,隨便,謝謝。”
五分鐘后,拿到粉色的手環后司焰沉默了一秒后才接入星網。
雖然他不挑顏色,但是沒想到真會給他個粉色的。
接上星網后,司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只要能通過手環發出求救信號,他隻身逃離的可能就上升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就算他現在被移送到監獄,他也有辦法在路上就逃脫。
然而下一秒,司焰驚訝地發現,沒有什麼聯絡員,也沒有什麼逃離的可能。
手環不是他的手環,手環接上的星網不是他知道的星網,他所在的醫院也不是他知道的醫院。
就連這個星球,都不是他知道的星球……
這裏根本不是司焰的故鄉藍星,而是一個司焰聞所未聞的星球,蟲星。
蟲星使用的語言是司焰熟知的星際通用語,其他的方方面面也和藍星非常相似,醫院、監獄、學校之類的設施也大同小異,完全就是藍星的翻版……
但這裏偏偏就不是藍星,而是蟲星。
生活蟲星上的種族不是人類,而是蟲族,蟲族在外貌上和人類基本一致,有一些會長骨翅和尾翼,和沒有進化完全的人類很像。
司焰大受震撼。
一覺醒來星球都變了是什麼體驗?時空亂流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更加讓司焰震驚得無以復加的是,他在蟲星居然還是擁有身份的!
他的手環里不僅存在着身份證明,還存着原主留下的各種對話記錄和遺產。
根據現有的線索推斷,司焰猜測事情大概是這樣的——
蟲星上確實有一隻叫做司焰的雄蟲,這隻雄蟲因為資質低劣只能住在二十四區,那裏全是劣等蟲族,劣蟲沒有生育能力,不分雌雄全都是一樣的劣蟲待遇。
原主由於迷戀賭博,很快就陷入了貧困潦倒的狀態,為了最後一搏,原主來到十六區的大賭場,結果輸光了錢被賭場丟進了無人的巷子裏自生自滅,然後……就和被捲入時空亂流的司焰互換了。
並不是靈魂互換,就是真正意義上的互換了,身體和靈魂一起互換。
司焰被傳到蟲星苟活了下來,而原主被傳到司焰所在的星際戰場……估計瞬間就被撕成碎片了。
其實司焰和原主長得一點都不像,但對於雄蟲而言,長相併不重要,性格也不重要,重要的有且僅有資質,司焰住院期間被重新測試了資質,結果是驚人的B級。
要知道原主可是最差的F級劣蟲,從F級到B級,這樣奇迹般的等級提升下,外貌的變化根本就不算什麼,性格完全變了都不會有蟲覺得怎麼樣。
一切都過於巧合也過於離奇,司焰現在不管說什麼都不會有蟲相信,他們只會覺得司焰是被因為資質覺醒而思路不清。
蟲星十六區不僅使用昂貴的治療艙救活了重傷的司焰,而且主動根據醫院的檢測結果為他重新辦理了身份證明,甚至免費為他補繳了過去二十五年未繳的全部費用。
這超高級的待遇一點都不過分,因為司焰現在的身份是——珍貴的雄蟲幼崽。
看見身份證明上的“幼崽”兩個大字,司焰對着粉色的手環陷入沉默。
他就覺得很奇怪!
引導員和醫生們一口一個崽崽,他之前還以為崽崽是什麼代替稱謂的地方方言,結果根本不是,就是正兒八經的對“幼崽”的稱呼!
莫名其妙從人類變成蟲族也就算了,幼崽是什麼鬼?
司焰試圖伸展開一米八的身體解釋一下幼崽的問題,但剛做了個動作,就被按回了治療艙。
引導員很急:“千萬別亂動,崽崽現在還很虛弱,一旦離開治療艙就會喪命的!”
司焰:“……”
他倒是不會喪命,但是他的錢包快要喪命了,這可是一分鐘好幾萬的治療艙,把他拆開賣了都不夠還醫藥費的。
不能動作,司焰只能嘗試以理服蟲:“我覺得我的身份資料有點問題,您看我這樣像是個幼崽嗎?我已經成年八年了。”
引導員一臉慈祥地說:“之前的環境給崽崽灌輸了錯誤的觀念,實際上雄蟲26歲進入幼崽亞成年期,55歲才算正式成年,所以崽崽現在無疑還是幼崽呢。”
看看這隻蟲崽,他多麼的弱小,多麼的可憐,他連基本的常識都沒有,獨自在外根本無法生存,他值得世界上最好的愛護和保護。
司焰:“……”
55歲可還行。
星際雇傭兵的平均壽命只有40歲。
放在司焰原來的世界,他大概率是活不到成年了。
這下司焰再次確定他確實是來到了未知的星球,眼前這群看着像人的生物也絕不會是人類。
引導員又補充道:“如果崽崽血脈天賦強悍,有可能在26歲以後的幼崽亞成年期通過二次覺醒提前成年,但現在的崽崽無疑只是只25……哦不對。”
引導員側頭看了眼治療艙旁貼着的病歷,上面標註的年齡精確到月份:“是只25周歲零9個月的雄蟲幼崽。”
司焰:“……”
累了,毀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