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創世篇 第一百四十七章 招聘人才
殘陽西照,晚霞如荼。
從城樓上放眼望去,城外焦草連天,滿目瘡痍,到處都是人、獸的屍體,就連那巍巍青山也被染成了血紅色。城內殘埂斷壁,火躍煙騰,眾將士正小心翼翼地挖掘廢墟,尋找生還者;也不知有多少百姓伏在橫七豎八的屍體上,號啕大哭,痛不欲生。烈炎心中悲鬱如堵,一掌擊在城垛上,搖頭道:“不知還要犧牲多少將士、百姓,才能平定賊軍,重獲太平?”轉過身,凝視着拓拔野和蚩尤,苦笑道:“三弟、四弟,我這麼做,對於南荒一百零八城的子民,究竟是禍,還是福?”
兩人還未回答,烈煙石已淡淡道:“福禍相倚,陰陽相成。鳳凰不浴火,安得重生?不經歷這些戰火苦難,南荒又焉能恢復太平?大哥,火族一百零八城的百姓無不翹首北望,期盼着你早日剿滅賊軍,聽說今日大捷,必定天下歸心,額手稱慶。若對這些賊軍心生憐憫,縱虎歸山,那才是禍害了天下百姓。”
說到最後一句時,淡綠秋波冷冷地凝視着拓拔野,弦外之音似是在指責他適才不率兵血戰赤帝軍,而吹厭戰之曲,息止雙方殺機。
蛇族將士臉色微變,大感不忿,均想這丫頭也太不識好歹,若不是伏羲轉世及時趕到救援,什麼浴火鳳凰,早變成拔毛燒雞了,她不感恩言謝便也罷了,居然還敢出言不遜,冒犯天尊,真他奶奶豈有此理。
拓拔野微微一笑,不以為忤。
赤松子卻煽風點火,哈哈笑道:“說得好,說得妙。烈小子,拓拔小子,你們這兩大族帝當得婆婆媽媽,也太差勁,倒不如讓八郡主接替帝位,殺烈碧光晟個落花流水。”
晏紫蘇笑吟吟地道:“赤前輩這話可就不對啦。仁者方能無敵,炎帝陛下與龍神愛民如子,又豈是好戰嗜殺之輩所能比擬?八郡主,是不是?”
烈煙石眉間微微一蹙,碧波掃過她和蚩尤的臉容,雙頰霞涌,沒來由一陣酸楚恚怒,“哼”了一聲,也不應答。
她驕傲冷漠,素以聖女自許,與這似曾相識的疤臉的少年重逢以來,心湖卻如春水乍皺,總是莫名的漾起陣陣漣漪。想起先前被他橫抱於懷時,那虛軟無力、紛亂乍起的心緒,更是耳根燒燙。羞怒懊惱之餘,竟似還夾雜着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懼,卻又不知因何害怕。
木易刀咳嗽一聲,道:“晏國主說得不錯,仁者無敵,陛下與龍神、黃帝俱是謙和聖君,烈碧光晟這等好戰嗜殺之輩,縱能僥倖得逞一時,卻終究要為我仁義之師所敗。何況經此一役,賊軍士氣大折,辟易百里,南荒局勢已然迥異,剿敵滅賊已是指日可待。”
眾人心下莞爾,晏紫蘇綿里藏針,原是譏誚烈煙石冷血好殺,被他這般一轉圜,倒像是在說烈碧光晟一般,圓了眾人之場,果然不愧“玲瓏將軍”之稱。
祝融沉聲道:“此戰我們雖然逼退賊軍,但傷亡亦極慘烈,不足為喜。烈碧光晟退避百里,不是畏懼我軍,而是補給火藥糧草,等候狄朋、不延胡余等賊軍會合。若不能尋出克制賊軍火炮的良策,他日再戰,依舊凶多吉少。”
想起那數百尊神炮震天齊轟的可怕威力,群雄心有戚戚,紛紛點頭道:“不錯,猛獁等凶獸、南蠻各族倒也罷了,這紫火神炮的確棘手之至。射程極遠,金石可裂,即便以玄兵鐵為盾,只怕也未必能招架得住。”
兩軍交戰,兵器孰利至關重要。譬如今日這場大戰,炎帝、蛇族兩軍陣亡的萬餘將士大半都是死在赤帝軍的紫火神炮之下,而敵方死在炎帝火炮、箭石下的不過區區千人。若非最後活擒了受困城中的六千賊軍,對方損失的將士至多五千餘眾。
眼見眾人七嘴八舌,憂心忡忡,拓拔野心念一動,突然想起當日在鯤魚腹壁上瞧見的高九橫所刻的九種神兵,脫口道:“是了,補天盾、落星炮!”
眾人一愣,不知他所言何意。
拓拔野精神大振,凌空划指,“哧哧”激響,在實地上迅疾地刻畫出一個形狀如圓錐的奇形傘盾,又在旁邊畫了一尊長炮,按其結構,逐一解釋。
群雄聽說這是高九橫嘔心瀝血所設計的九大神兵之二,無不悚然動容,紛紛圍擁上來觀看。
那傘貌似簡單,卻暗藏玄機,張則為圓盾,合則為短矛,可攻可守。長炮極為輕巧靈便,只需兩人便可急速推行,陡斜彎曲的山路亦可自由上下,最為了得之處,在於其射程可達四里之遙,可謂驚鬼泣神。
眾人又奇又喜,嘖嘖稱奇,晏紫蘇抿嘴笑道:“好倒是好,卻不知製造這傘所需的九蠶天絲與神炮所用的落虹玄冰鐵又從哪裏來?即便有,又能造的幾何?”
拓拔野微微一愣,猶如被迎頭澆了一桶冰水,群雄更是歡喜全消,啞口無言。
高九橫設計這九種神兵,不過是為了對付平丘水妖,救出蛇姥,並非為了兩軍交戰之用。
織為傘的九蠶天絲需以北海、西海、皮母地丘、靈山……等九大奇地的九種罕見蠶絲混織而成,即便他們真能上天入地,搜齊這些蠶蟲,要想製造出成千上萬的傘盾,至少也需十年八載。
至於那落虹玄冰鐵更是水族獨有的天下珍奇,深埋北海海底,相傳為上古海龍凶獸屍骨所化,其質剛韌無雙,乃是煉製神兵利器的絕佳材料,數百年來水族也不過挖得九百六十斤而已。
當日在蟠桃會上,天吳曾以一塊八百斤重的落虹玄冰鐵為聘禮,想要迎娶纖纖為兒媳,姬遠玄奪得金刀駙馬之後,這塊神鐵自然也就被帶回了北海。
縱然拓拔野能將沉埋北海之底的落虹玄冰鐵盡數掘來,至多也不過造得八九尊長炮,焉能與赤帝軍上千尊神炮相抗衡?更何況赤炎火山又在賊軍重重守護之內,哪裏去找足夠的火山岩石來造炮彈火藥?
蚩尤皺眉道:“這有何難?捕不着螃蟹便吃蝦。難道用其他物事便造不出這傘盾和神炮了嗎?烈老賊的紫火炮是用什麼銅鐵鑄造的?咱也依樣畫葫蘆,造了出來便是。”
眾人此時都被高九橫的圖案所囿,聰睿如拓拔、晏紫蘇,亦都鑽了牛角尖,轉圜不出,反倒是他生性簡單爽直,一語破的。
拓拔野一愣,哈哈笑道:“魷魚說的極是!天下沒有不能變通之事,咱們先找幾個賊軍降將,問清這些紫火神炮的鑄鐵再說。”
群雄精神陡振,齊聲呼應,簇擁着烈炎、拓拔野等人走下城樓,穿過殘埂廢墟,往廣場的塔樓走去。
廣場上儘是穿梭不停的各族將士,那些受傷的士兵、百姓亦被暫時安置在空曠處,由巫醫敷藥治療。傷者眾多,摻狀觸目驚心,呻吟、痛哭、哀號聲不絕於耳。瞧見他們走來,眾將士無不歡呼行禮,就連那些渾身血污的傷員亦掙扎着坐起身來,臉上漾起誠摯的笑容。人潮在他們身後沸騰聚攏,推送着他們一路進入塔樓之中。
塔下囚室早已關禁了二十餘名降將將領,木易刀率眾將他們次第帶到廳內,逐一審問,豈料其中竟無一人知曉那紫火神炮的鑄鐵之秘,可別提那炮彈是如何造出的了。
眾人大為失望。那些降將一心乞饒,生怕烈炎震怒之下將他們盡數殺了,忙又七嘴八舌地將六名隨軍鐵匠的姓名、長相一一報了出來,只要能找到其一,或許便可洞悉其秘。
聽說其中最重要的那名鐵匠是個女子,且臉上被刺花黔字,拓拔野心中一動,登時想起先前在城樓下眾降兵中,曾瞥見一個赤衣黔面的女子。
自從雨師妾花容毀傷之後,他對黔面女子便下意識多了一分關注,是以印象頗為深刻。當下忙讓木易刀率人前往詢問。
過了半柱香工夫,木易刀果然把她帶了進來。那女子身資婀娜,雪膚明眸,若非臉上被刺青黔字,當是絕色無疑。神農治下,大荒刑罰不重,這女子既被黔面,必是犯了族中重罪。既是重罪之身,又怎會司掌如此重要之職,鑄造神炮?
眾人正自詫異,那女子秋波流轉,掃見蚩尤,臉色登時大變,頓步不前,顫聲道:“你……你是喬羽喬恩公的公子,是不是?”
蚩尤一愣,點頭道:“你是?”
那女子淚水奪眶,驀地掙脫兩旁衛士,伏地“咚咚”扣頭道:“流黃辛氏,叩見恩公之後!”
聽聞“流黃辛氏”四字,群雄頓時嘩然。流黃國乃是大荒西南至為神秘的蠻族番幫,其女國主辛氏、豐氏姐妹擅長以硫磺混合多種晶石,製造威力驚人的火藥,故而得此國名。
當年烈碧光晟第二次征討南荒時,便首攻流黃國,一夜之間幾將其數萬族民屠戮待盡,豐氏被殺,辛氏則擄掠為奴,想不到幾經輾轉,竟成了赤帝軍的鑄炮師。
蚩尤忙上前將她扶起,細問其詳,辛氏悲喜哽咽,斷斷續續地說了半晌,才將來龍去脈說清。
原來她已非當年的辛國主,而是其女辛雩如。國破家亡之時,她正身懷六甲,與侍女費勁周折,逃往東荒。到了木族境內,遭遇火族麒麟營追兵,幸得喬羽所救。
生下一子一女后,她原想隨喬羽前往蜃樓城,途中卻接連被火族因乎等人圍追,喬羽雖竭盡全力,卻只能救出其子,眼睜睜看着其母女二人被因乎擄去。此後十餘年間,烈碧光晟便以其女為挾命她鑄造神炮、火藥,以備他日之用。
眾人方知早在十幾年前,烈碧光晟便已未雨綢繆,暗中造出了這千餘尊神炮,不由驚怒交加,咒罵不已。烈炎想到自己與他親如父子,卻也被一併瞞過,更覺難過。
辛雩如緊緊抓住蚩尤雙手,顫聲道:“奴家以為此生再難見着恩公,見着我的孩子了,想不到……想不到天意弄人,竟因禍得福,讓我遇見了小恩公!不知我那孩兒,如今……如今可還安好?”淚水漣漣而下,又是忐忑又是激動。
喬羽一生行俠仗義,所救婦孺眾多,蚩尤豈能一一記清?況且當年蜃樓城一戰,島上百姓幾被水妖民屠戮待盡,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被她這般一問,蚩尤不由語塞,不知當如何回答。
晏紫蘇嫣然笑道:“辛國主放心,你的孩子現在湯谷島上,安然無恙。當務之急是如何找到合適的銅鐵鑄造神炮,以牙還牙,儘快打敗烈老賊。這樣才能救出你被囚禁的女兒,一家團圓。”
辛雩如眉間舒展,喃喃道:“鑄造神炮……一家團圓……”重複了幾遍,黔面上紅暈泛起,悲欣交織。略一凝神,似是下定決心,咬牙道:“小恩公,我知道哪裏能尋找到絕佳的神炮鑄鐵與火藥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