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公主

蘇先生在軍中的威望與日俱增。

正如他在南朝的罵名一日比一日難聽→_→

擱南邊朝廷,文人群體對他的評價是“好好的讀書人混跡於武人之間,混跡就算了還不是被奉為上賓,而是給武人當軍師打下手!簡直是斯文掃地!丟盡了讀書人的臉面!”,解決措施則是“這人到底是什麼師承啊,這種師門還不麻溜兒拉出來□□讓他眾叛親離原地社死?!”

可惜,這個人竟彷彿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沒有師門,沒有好友,沒有父母,沒有妻子,連籍貫都查不出來,完全沒有給人任何從邊邊角角“挖他黑料!搞他名聲!逼他下台!”的機會。

那正面上?

正面,當然是攻擊此人內生反骨,懷疑此人看似忠誠實則狼子野心,也向天子諫言你搞不定姜羽你還搞不定這個文人么?把他整到都城你還怕不能把姜羽捏在股掌之間?

南朝天子當然也想發詔書請那位蘇明先生回來彙報一番工作啊,或者哪怕豁出去一點,給蘇明先生拋個“給個武官打輔助你委屈不委屈啊,來我南朝做丞相難道不是更好?”的媚眼,總之把人哄到南京來,將人軟禁了甚至將人殺了不就完了么!

可是,不知消息來源是真是假,反正一夜之間彷彿從官員到百姓都聽說,在北方黎國苦寒之地受盡苦楚的兩位陛下對姜元帥和蘇軍師的評價是忠義之士,柱國之臣,放話說但凡有人以任何動作阻止姜帥北伐,迎二帝歸國,那都是沐國的千古罪人,都是國家和民族的恥辱。

南朝朝廷:……嘿你這個人!

你打輿論戰,難道我就不會打輿論戰?

和談是不能提了,一提和談就是賠錢換兩個皇帝回來,一提賠錢老百姓們一想這錢又得他們出,還有一小撮敵對勢力在拱火,絕對動搖統治基礎。

於是南朝朝廷便只能從根源解決問題,悄悄放出消息:騙人的!兩位陛下才不是這個政治覺悟!他們是堅定的主和派!他們願意忍受黎國的羞辱,他們已決意要以此身換得黎國和沐國的永遠和平,換取兩國百姓的安居樂業!我們就不換他們回來了!

這讓天線寶寶看了都搖頭的公關水平,甚至都不需要玄明真人再吩咐他安排的專業團隊什麼,專業團隊自己都知道懟回去:“朝廷已經決定要忍了是么?哦好的,那回頭啥時候黎國又缺錢了,又南下了,汴都之圍改個詞兒直接叫南京之圍,南京的百姓就得注意了,當年汴都發生的挖地三尺都要湊夠錢財女人的事情保不齊什麼時候就得在南京再發生一次,你們可得把家裏的細軟都準備好,妻子兒女也洗刷好,保不齊什麼時候都得打包好送去黎國軍營了呢。”

這年頭信息閉塞,如果只說為了國恥,為了報仇,為了和自己不沾親不帶故的汴都百姓,於如今南朝朝廷的所在之地生活的民眾確實會發生“為了那些虛頭巴腦和已經發生的事情打什麼仗啊”的言論,安安心心關門過自己的小日子便罷,但是你提到了具體的妻子女兒,提到了自家財產,再將那非常離譜的汴京之圍的操作一宣揚。

南京百姓:???

喵喵喵?

我真的有一頭牛.jpg

然後再在有玄明真人早早就安排在南京的專業團隊一攪合,接下來的輿論走向就是王炸了:“不會吧不會吧,天子天天琢磨着想召北邊軍隊回來,該不會是害怕萬一北邊軍隊真把黎國打下來了,自己老父親和老哥哥就會回來搶自己的皇位吧?”

正常百姓:卧槽你說的很有可能啊!!!

南朝天子:你你你瞎說什麼大實話呢!啊不是,你……你這人怎麼憑空污人清白?

然後,怎麼說呢,政治這種事情,你可以暗搓搓這麼做,但絕對不能這麼說,尤其不能讓所有人都這麼傳你的笑話,除非你真的不要臉了。

非常可惜,南朝天子始終沒有劉·老流氓·邦那麼豁得出去,也並沒有李·天花板·世民那“我就是能把皇帝這個職業做得好到無可挑剔,沒有人能再多嘴我家族私事”的強大自信,相反,他還有些優柔寡斷,貪心地想站在道德制高點,什麼便宜都給他佔了,他還一點罵名都不沾。

於是召軍隊回來的詔書不敢發,給玄明真人的媚眼不敢拋,但凡給北邊軍隊的補給給得稍微不痛快些,都害怕民間又起來“哇塞坊間傳言原來是真的!天子真的要活生生逼死他父兄誒!”的輿論,日子活得之憋屈,只能天天暗搓搓地祈禱黎國軍隊大發神威,趕緊和幹掉沐國軍隊一樣解決掉姜家軍就再好不過。

然後,事與願違。

……說句實話,沐國本來就打得過黎國,就黎國軍隊圍困沐國國都的那一戰,沐國但凡是栓條狗在皇位上都不至於輸得那麼離譜,不說來個兵仙兵聖兵神那樣的大才,但凡是個正常水平的將軍率領軍隊對上本身就只是個鬆散聯盟的黎國軍隊都不可能輸。

而姜羽的才能本來就不只一個“正常水平”,在原本的時間線上,即便沒有玄明真人出現,即便有南朝時不時哆嗦一下拖拖後腿,他也只是花費十年時間,便從收復河山發展到了兵臨城下,讓黎國諸將被揍到落花流水望風而逃,但凡不是南邊天子非得拖着他的後腿,以大義以家眷以你是不是要造反為威脅非得把他拽回來,黎國就亡國了!

而玄明真人的出現,將原本姜羽推到黎國水晶的十年時間直接縮短成十個月。

十個月,幾乎刷新了歷代英主平定天下的最快歷史紀錄,對黎國來說簡直就是天翻地覆,黎國抓破腦袋也想不明白自己的霸主卡為什麼突然就變成體驗卡了,更不理解明明圍困汴都的事還恍在昨日,怎麼突然之間被圍困在都城的成了他們。

完了這個時候,姜羽,那位打得他們屁滾尿流,所到之處無不望風披靡,將原本屬於沐國的土地一寸一寸收復回去,把沐國自建國時就沒有拿到手的幽雲十六州都拿到手,現在眼看着把上京打下來不過是舉手之勞……的狠人,連鎧甲都沒穿,悠然從容地騎着馬,抬頭望着黎國上京城,而他身邊,赫然是一位文人。

廣袖飄飄,身披鶴氅,頭戴綸巾,仙風道骨,文人能裝的逼他現在都做了個全套,他還和那位姜·大魔王·羽平起平坐,言笑晏晏。

正是玄明真人!

這在城牆上的黎國士兵們眼裏,儼然是另外一位大魔王!

而這個時候,城牆上的黎國士兵們看到,有人捧來弓箭送到了姜羽身邊,姜羽伸手要拿,城牆上的士兵們當場一個深呼吸,生怕那就是“攻城”的信號,但偏偏這個時候,他們看到那位蘇軍師含笑給姜羽說了一句什麼,姜羽隨即發出了爽朗之極的笑聲,再接着,那一副原本屬於姜羽的弓箭便被捧到了玄明真人身邊。

玄明真人非常自然地將手中的羽毛扇遞給了姜羽:“元帥幫在下拿一下?”

姜羽今日心情甚好——當然,即便他心情不好也不會輕易駁了這位幫了他大忙的蘇軍師的面子,含笑拿了玄明真人的羽毛扇,而玄明真人這才伸手,輕描淡寫地拿起了原本屬於姜羽的弓箭。

城牆上的黎國士兵們看到此情此景是什麼心情那不好說,反正姜羽,連帶姜羽身後,嚴陣以待的一眾將軍們眼皮子都跳了跳。

艹!

軍師,你的武力值,原來這麼高的嗎?

軍師根本不顧他們現在的心情,他只是試了一下這弓箭的力量,心裏感慨了一下姜羽果然是天生神力,一般人還真拉不開這玩意兒,便彎弓搭箭,弓如滿月,箭似流星,“嗖”的破空之聲響起,不過片刻,那重箭便穩穩噹噹,射斷了黎國上京城牆之上,迎風飛舞的軍旗。

軍旗悠悠墜地,城牆下以姜羽為首的一眾將士們內心都是在震撼中給軍師瘋狂地雙擊六六六,城牆上,等着攻城軍隊進一步動作的黎國將士們……險些當場哭了出來。

搞什麼搞什麼!

你們正經的將軍牛逼就算了!蘇玄明!記住你的身份!你就是個軍師你為什麼要點這麼高的武力值!這還打什麼啊人家一個軍師就能把我們秒了!

但是一箭之後,姜羽並沒有揮師攻城。

而有了玄明真人的一箭之威,即便黎國上下原本曾經有過拚死一戰之心,現在也已經碎成了片片,再也沒有開城門衝殺的勇氣。

兩軍對峙,各自沉默,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誒?

有士兵發現,玄明真人那一箭竟是中空的,裏面塞了一張絹帛,絹帛展開,竟然是一封和談書。

當場,黎國上下,心態直接就崩了。

和談?

你現在給我說要和談?!

該死,明明上京對他來說彈指可收,現在他卻要和談,他真的,我哭死……

黎國上層們敏銳地意識到,這次和談的難度估計比三年前,他們對沐國兵臨城下,逼他們刮地三尺,逼他們自毀宗廟,逼他們以妻女抵帳的那次和談還要艱難。

只是天道好輪迴,這次艱難的變成了他們。

但心情再複雜,總得打點心情看看這和談書上都寫了什麼,上層們收斂了心情一看,並沒有什麼正經條件,攏共中心思想就一句話:“條件可以回頭再談,但是你們真的不表示表示你們和談的誠意嗎?比如把你們之前從北沐擄掠而得的女子送回來什麼的?”

最多就附帶了一句:“給你們一天時間考慮,明日此時,若貴國沒什麼意思表示,那咱們就開戰吧。”

黎國上層們:“啊……這……”

女人與天下到底孰重孰輕對他們來說並沒有疑問——當然是天下。

但是呢,對於黎國太子,也就是那位親自帶兵前往沐國都城劫掠,並看上了沐國亡國公主的顧翰源來說,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在自己後院裏那位風華無雙,溫柔安靜的女子。

把她送回沐國?

我不同意(╯‵□′)╯︵┻━┻

顧翰源一下子就熱血入腦,好容易熬到了黎國上層開完那個漫長的“到底要怎麼樣表示這個誠意”的會議,便立刻騎馬飛奔回府,飛快衝入後院那個他用來金屋藏嬌的居所。

自從此地有了女主人,顧翰源每每走入這個小院,都能感受到一股內心的平靜,彷彿找到了心靈的歸宿。

但今日不一樣。

今日他一進來,原本就奔涌的熱血在他邁入小院時便愈加上頭,滿心滿眼都是自從他與曦月在一起以來的溫存與深情,只要一想到南朝竟然還妄想將曦月迎回國去他就內心一陣抽痛,再無半點平日刻意表現出來的溫文爾雅,沖入金曦月房中就將原本在看書的姑娘牢牢擁入懷中,動情道:“曦月!說什麼我也不會與你分開!”

他的動情果然得到了回應。

他感受到了懷裏女子從最開始的猝不及防,到認出了是他之後的軟成了一灘水,沒過片刻,他就聽到了一聲溫柔之極的:“殿下,是出了什麼事嗎?”

至於他沒有感受到的……

曦月公主攏在袖子裏的手,悄然握了一個拳頭,指甲深深抵着手心,只差一點點就能刺個鮮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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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四海,不養閑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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