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記憶
一個不大的道場裏,一個老頭擺着一個棋盤,正給一群孩子講圍棋。
“那現在我擺的這個棋局,黑棋應該下在哪?”老先生笑眯眯地說。
程魄低頭,沒有看到自己的身體,他嘗試移動,成功了,可以轉換視角。
這種感覺很熟悉,當初楊哲請他喝茶,楊行天在壽宴上把蒼行衛的各項資源如同回禮一般贈送給自己的子孫,就是這種感覺。
這是某個人的記憶,是誰的呢
肯定不是自己的,程魄小時候學過圍棋,不過他沒什麼天賦,學了半個學期就轉學象棋去了,而且自己當年在少年宮裏學棋,教室是普通的教室,而不是這種傳統的木結構道場。
他打量周圍的幾個小孩,大部分孩子十歲左右,只有一個五六歲左右的圓臉小姑娘,腰板挺直地坐着。
“沒人會嗎?莫竹,你來說。”老先生點名。
這時候的莫竹頭髮短短的,圓圓的小臉,滴溜溜的大眼睛帶着一股機靈勁,程魄盯着看了一會,他還沒見過現實里莫竹的臉,她總是帶着面紗。
原來是她,她把自己拉到她記憶里做什麼?
程魄有點摸不清頭腦,他記得莫竹說過,莫竹的一部分記憶並不屬於自己,而是屬於三藏閣,這部分記憶是她私人的記憶?
老先生對莫竹的答案很滿意,他慷慨激昂地表揚了一番莫竹,又安撫了在座的高齡學童,大意是在座的各位不是垃圾,只是莫竹是真的天才,接下來開始繼續講棋。
程魄不想聽棋,要是能快進就好了,他想。
就在他這樣想的時候,時間流速加快了,周圍的一切場景迅速變化,程魄趕緊喊停,快進停下來。
萬一錯過什麼重要信息就不好了。
還好沒快進太多,一個年輕的女老師敲門進來,打斷了老先生的講課,她低頭對老先生說了幾句話,老先生的表情從不悅變成擔憂。
他低頭摸了摸莫竹的腦袋,小莫竹瞪着大眼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女老師拉着她的小手走出了道場。
接下來畫面變白,場景變換,程魄沒法控制,他猜測是因為記憶本身缺少了這部分信息,所以沒法看。
他進入了下一個場景。
走廊上亮着明黃色的燈光,牆上的時針分針重合在十二點位置,程魄順着走廊往前走,看到了一個護士站。
是在醫院裏。
醫院裏穿着淡綠色制服的護士拿了一條毯子,蓋在小莫竹身上,她趴在櫃枱上睡著了。
程魄猜測是她的親人生病了,但是為什麼睡在櫃枱呢,病房裏總會有多餘病床的。
突然間走廊里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年輕男人急匆匆地走過來吵醒了莫竹。
“魏叔叔,我爸呢?”她稚嫩的聲音響起。
“師傅他,來不了,讓我來接你。”男人視線歪開,似乎不敢和她對視。
接下來年輕男人在櫃枱登記,程魄看到他的名字,魏立然,還看到了軍官證,是個軍人。
他稱莫竹的爸爸為師傅,那莫竹的爸爸也是個兵,程魄想。
莫竹一聲不吭地跟着他離開了醫院,上車,程魄跟着上車。
車裏氣氛很壓抑,莫竹坐在後座一言不發。
“那個,小竹,你別怪你爸,他保家衛國是天職,現在還不知道這件事,你還得體諒他。”魏立然打破了沉默,結結巴巴地說。
“嗯。”小莫竹咬着嘴唇,眼裏蓄滿了淚水。
魏立然準備好的安慰話一時被堵住了,他深深嘆了口氣。
夜很深了,窗外的路燈一盞接一盞的閃過兩人的臉,魏立然突然煩躁地說:
“小竹,你這段時間先住在教圍棋的韓老師那裏,你爸很快就會回來的,我保證。”
“嗯。”小莫竹還是沒什麼回應,獃獃地看着窗外,雙眼無神。
魏立然把車開的飛快,程魄估計早就超速了,但看這軍車的牌號,也沒有哪個交警隊會給記違規,車很快就到了圍棋道場,那位教圍棋的韓老先生正在門口候着。
“韓老先生,部隊上有要求,您看這件事。。。”魏立然和韓老先生一頓竊竊私語,然後轉身蹲下對莫竹說了幾句話,程魄沒有聽清。
接着他上車踩了一腳油門,離開了道場,留下小莫竹站在路中間發獃。
掛起一陣冷風,莫竹單薄的身子在風中搖晃着,韓老先生不會哄孩子,他笨拙地拉過莫竹冰涼的手,把她擁到懷裏。
“來,來小竹,師傅抱抱,不哭。”
小莫竹突然撲到韓老先生懷裏,痛哭起來:
“師傅,我沒有媽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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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場景繼續變換,程魄見到了莫竹他爸莫雄鷹,是個臉龐黝黑的漢子,是個飛行員,不苟言笑,平日裏都在部隊上,但因為莫竹母親難產去世,他不得不面臨選擇。
退役或者轉崗。
莫雄鷹不想退役,他選擇轉崗,他選擇做試飛員,專門試飛研究所的新型飛機。
大益的試飛員更接近研究員而不是軍人,雖然名義上還隸屬於軍隊,但平時工作和訓練都在研究所里,這就不用全年駐紮在空軍基地,可以離家人近一些。
程魄看到了研究所名字,野原軍工,李培首長建立的,李培首長游擊出身,早期接觸不到重火力和高科技裝備,這讓他深知存在武器代差的戰爭是多麼不容易,所以不同於西北軍工主營常規武器,野原軍工專長尖端飛行器和新概念武器。
莫雄鷹工作日住在研究所,周末回來照顧莫竹姐弟。
莫竹的母親死於難產,給她帶來了弟弟莫稟。
看來這個莫稟就是襲擊自己的張謨稟,怪不得那麼在意莫竹,原來是姐弟,程魄心想,怎麼就改姓張了呢。
莫雄鷹沒有續弦,他花錢給姐弟倆請了好幾個保姆,他不缺錢,又有社會地位,姐弟倆被照顧的很好。
莫稟漸漸長大,三個人的家庭卻也和諧,莫雄鷹似乎意識到自己在家庭中的重要性,每逢周末他都認真陪孩子們一起度過。
時間很快抹平了莫竹母親去世帶來的傷痛,她健康快樂地成長着,七歲那年,她獲得了離省少兒圍棋大賽的第一名,那個比她高一頭的男生面對崩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十歲那年入段,正式成為職業棋手,十二歲那年參加青少年組比賽,斬獲全國青少年組第一名。
在合影里,這個比別人矮一頭的小姑娘格外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