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三月的天雖然不算冷了,可是吹着了風,還是會叫人止不住哆嗦一下。不過好在艷陽高照下,連風都是暖的,若是曬久了些,甚至還有幾分燥熱。
一條源自束瑪山脈的粼粼溪水淌過一棟古樸娟秀的三層樓閣,倒映在溪水中,伴着沿途的嫩葉翠柳隨着溪流盈盈蕩漾,是整個雍州少有的秀美之地。
這一處伴溪而立的酒樓是位處雍州樂都的最東南的居酒閣,不僅風景娟秀,酒閣典雅,又與西元西側同妖族的戰線距離甚遠,因此常有西元的達官顯貴來此尋歡作樂。
而在妖族攻陷雍州之後,此處又因為距離西邊妖族大軍主要駐紮地太遠,且又沒有什麼重要的戰略意義而幸免於難。
因此在妖族肆虐雍州之後,這樂都的居酒閣竟是少有幾處沒有妖族前來惡意破壞的“福地”。
如今,華國涼州馬文越南下剿滅妖族,將雍州的妖族趕出人族境內之後,這居酒閣,自然也就重新開放營業。
除此之外,更令居酒閣名聲進一步遠揚的是,華王與西元王的協商交談,也被定在了此處酒樓。
正因如此,雖說居酒閣名義上已經對開經營開放了,但實際上卻是早在一個月前就已經被數千名守軍團團包圍,準備並監察諸多事宜,為那華王與西元王的協商會談積極準備。
那為期近一個月的準備之中,居酒閣外的守軍喝退了無數西元的想要再次重溫樂土的達官顯貴。
那些被軍眾強行喝退的達官顯貴們雖然聽聞過華王的赫赫凶名,但比起那虛無縹緲的謠傳,他們自然更願意相信也更願意忌憚他們見得着的西元王。
因此即便他們明知這一次的會談是由西元王發起的,可對佔了他們樂土的怨怒,卻是全部記到了華王身上。
當然了,埋怨歸埋怨,並沒有人為此有所行動。
隨後,時至今日,華王與西元王的洽談之日終究來臨。
……
西元王鐵木極一身輕便皮甲,腰間只掛一柄半月彎刀,胯下一匹毛色似血般鮮紅的朱棗色駿馬奔襲而至。
而在緊隨其後來到居酒閣的,僅僅是兩人兩馬,以及姍姍來遲的一輛由馬夫駕駛而來的馬車而已。
那騎馬的兩人便是鐵木極的四兒子鐵木氣和五兒子鐵木志。而坐在馬車中的,則是西元王鐵木極五個兒子中唯一一個身負才氣的二兒子鐵木龍,如今的西元太子。
除去那為鐵木龍駕駛馬車的馬夫不算,西元王鐵木極沒帶一個護衛。
雖然有着性情豪放,藝高人膽大的緣由在其中,但更多的,雍州畢竟是他西元的屬地,即便如今的軍眾有一部分是馬文越從涼州帶來的,可絕大多數都是雍州本土人士,甚至許多曾是他手下大將的兵馬。
因此,真若是與華王意見相悖,不得已興起刀兵時,馬文越手下的那些雍州兵,是有極大概率臨陣倒戈的。
守衛在居酒閣外的守軍見到西元王鐵木極的到來之後立即回帳稟告,不稍多時,便有一身披黑甲,背扛巨斧的將領出帳,率兩隊兵馬迎接。
“雍州軍臨時統帥劉諾德,拜見西元王!”
兩隊兵馬迅速縱立兩側,為鐵木極等人在守軍中開出一條通暢的路,而那黑甲將軍則是快步來到西元王鐵木極的棗紅大馬前方,拱手一拜。
西元王鐵木極在此之前都是一臉的豪邁,好似這一次來居酒閣並不是來與華王緊張洽談,而是與一位好友把酒言歡的。
直到鐵木極見到了一身黑甲,對着他恭敬一拜的劉諾德,他臉上豪邁的笑意這才有所收斂,甚至轉而被無奈與尷尬所替代。
劉諾德曾經是駐守在雍州天水城的無雙大將軍,曾率雍州軍數次擊退妖族來犯甚至反攻佔奪妖族領地。
有着這般赫赫功勛,西元王鐵木極不顧諸臣反對,將雍州軍權盡數交到了劉諾德手中。
然而後來,雍州的官員竟然親自前來西元王鐵木極的王都中狀告劉諾德:稱劉諾德竟然與妖族一直有所聯絡,甚至有養寇自重的意圖行徑。
在滿堂文武權臣的的灼灼目光中,西元王鐵木極一怒之下罷免了劉諾德一切官職權威,並押入大牢等候發落。
可那時候的西元王鐵木極雖然下旨將劉諾德押入大牢,但他卻並未因此不再信任劉諾德。
甚至為了向西元的雍貴權臣證明劉諾德是遭人陷害,作為西元王的鐵木極,不惜親自前往雍州尋找蛛絲馬跡。
可令鐵木極沒想到的是,他都還未曾收集到多少可以為劉諾德脫罪的證據,劉諾德被妖族救走的消息卻是先一步傳遍了西元的大街小巷。
如此之後,西元王鐵木極即便有心為劉諾德脫罪,也是無力去做,迫於一眾西元雍貴權臣的壓力,鐵木極只得下達了對劉諾德的誅殺令。
然而,劉諾德卻是杳無音訊了。
直到最近,馬文越率軍南下剿滅妖族,將妖族趕出人族境內的同時也為西元僅存了梁州緩了一大口氣。
只是馬文越之所以能夠如此順利拿下雍州,其中那消失了許久后重新出現在馬文越軍中的劉諾德,其實功不可沒。
因此,鐵木極其實真的很想知道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論是當初是否真的與妖族有染,還是後來如何進入馬文越軍中。
只是此情此景,鐵木極着實問不出口。
而劉諾德也沒有絲毫想要告知於他的意思,僅僅是領着鐵木極和他的三個兒子前往了居酒閣大門,除了那幾聲帶路的提示,與西元王鐵木極再沒有一點交流。
西元王鐵木極見劉諾德如此也只得悻悻作罷,不再為此糾結。
“華王他來了么?”
終於來到居酒閣樓閣大門外的鐵木極翻身下馬,問着領着他們前來的劉諾德。
劉諾德站在居酒閣大門口,對着下了馬的西元王鐵木極恭敬一拜,緩緩回復。
“馬將軍說,華王早已在樓頂等候多時了。”
西元王鐵木極並沒有料到華王竟然來的比他還早,因此聽到劉諾德的話之後頓時有些許驚訝,但也並不加以忖度辨慮,立即點了點頭。
“好,我這就上去!”
站在居酒閣大門口的劉諾德聞言立刻退到邊上,為鐵木極讓出路來。
鐵木極立即邁步入閣,可當他身後的鐵木氣和鐵木志也想繼續跟隨着自己的父親進入居酒閣時,卻是被劉諾德直接攔了下來。
“兩王相會,閑雜人等,請在樓外等候!”
還不等鐵木氣和鐵木志質問,劉諾德便立即解釋道。只是他這樣一解釋,卻是令鐵木氣和鐵木志愈發氣憤了起來。
“你說什麼?我們是閑雜人等?你知道我們是誰么?你……”
急性子的鐵木氣立即怒罵還嘴,可還不等他罵完,那本該已經進入樓閣之中的鐵木極卻是突然出來,喝斷了鐵木氣的不敬言辭。
“住嘴!”
聽到父親的呵止,鐵木氣連忙閉上了嘴。
西元王鐵木極盯着他那兩個兒子一會兒,確定他們兩個都老實了,沒有想要強行闖入的念頭之後,這才看向了攔在鐵木氣和鐵木志面前的劉諾德。
鐵木極的那般神色,自然是對剛才劉諾德攔住他那兩個兒子時所說的話的詢問。
劉諾德雖然背對着西元王鐵木極,並不能看到他此時的目光,但僅僅從西元王鐵木極剛才的語氣之中也有所領會,立即繼續解釋道。
“這都是華王的吩咐。”
鐵木極聞言,雖然並不清楚華王究竟意欲何為,也無法確定這是不是劉諾德故意而為的託詞,但還是只能點了點頭,對着門口的兩兄弟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在外等候。
鐵木氣先前被父親呵止,此時已經老實了許多,也不敢再開口招父親厭煩。因此如今開口勸解的重擔,便只能落在了鐵木志的肩膀上。
但好在鐵木志也是明白自己四哥所念,立即開口道。
“父王,就您一人,萬一那華……”
可聽到這樣的話語,鐵木極卻依舊毫不猶豫地打斷了他們。
“一人又如何?”
鐵木極朗聲笑道。
“華王來雍州赴宴,擺宴設席的,可都是雍州人士。所以真要論起來,孤身一人的,是他華王!”
“你們沒見過華王,他實力幾許到你們耳中儘是謠言……”
“可我卻是見過!”
“他若是真想要對我不利,即便帶上我們西元的全部高手,也是白白送命罷了!”
鐵木極對華王的描述令鐵木氣和鐵木志這兩兄弟欲言又止。
關於華王戰力的驚天謠言在混元界中可謂是數不勝數。可真要問起來,卻幾乎沒人見過華王出手。因此鐵木氣和鐵木志自然將華王的一切都當成了以訛傳訛的騙局。
對華王真實戰力,他們不知,並且不屑一顧。
西元王鐵木極自知自己這兩個聽慣了華王謠傳的兒子估計也不會相信自己所說,只能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命令道。
“在外面候着!”
除了天生才氣的二兒子鐵木龍,鐵木極訓練自己的兒子就像是訓練兵卒一般嚴苛。
因此當鐵木氣和鐵木志聽到自己父親如此嚴肅的號令時,皆是條件反射一般站直了身子,迅速回答。
“是!”
當他們再度回神時,他們的父親西元王鐵木極早已進入居酒閣中,消失在上樓的階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