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三章 死而復生的丈夫
“雲嶺呢?”桑嬌嬌有點意外。
他們竟然沒跑?
微木嘴角抽抽,面色奇怪,“他們不光沒跑,還把整個部落都徹底搬過來了。”
這年頭,連奇葩都是一窩窩的產的嗎?
說雲嶺,雲嶺到。
水琴攜着一眾老少哭哭啼啼,好不可憐。
就是他們光打雷不下雨,幾個年級小的使勁擠着眼睛,也沒擠出幾滴眼淚水來。
遭了水琴長老好一個大白眼。
這娃娃太秀逗,一點沒遺傳到雲嶺的優良傳統。
“妹妹,你看看我們這些人,吃的少幹活多。”
周生和柏術被水琴推上來,用挑豬肉似的挑挑揀揀,“快去,炫一下你肌肉。”
要說現在周生和柏術的感受,那叫個水生火熱。
早知如何,何必當初對着蒼夷族人極盡羞辱呢。
當初他們嘗過的甜,化作現在他們必須要吃的苦。
苦啊苦啊~
好不容易從野獸們的足蹄中逃生,終於回了家。
想着在外面受了苦,回了家總能感受一番甜吧。
結果,等衣衫襤褸的好不容易走回家一看,連家都沒了,祖地都被刮下三層皮給帶走了。
他們還以為自己不光傷到了身,連腦子都傷到了呢。
不然怎麼也就十來天的光景,這塊土地上賊溜兒乾淨。
這不,只能拖着傷體,到處尋家,這過程不說也罷。
好不容易找到了,還要被族長,長老挑三揀四的嫌棄的不行。
想想都是作孽啊,一遭變故,天都換了。
周生跟柏術再不情願,還是被水琴硬按着頭,表示服軟。
期間,大滿不斷的在柏術身邊晃蕩,終於將他的陰陽怪氣術,修鍊到頂級,就此作罷。
值得另外一提的是,隨着雲嶺部落遷入的人中,還有位六十六歲的老婦人。
桑嬌嬌正開心的被幾個俊秀的後生圍着轉呢,突聞一位老婦人求見自己,還有些詫異。
微禾在下首細細的解釋,“是伊蘭姨婆,五十年前與雲嶺部落的阿爺看對眼,便去那邊生活了。”
“只是她命不好,一起生活才五年,連孩子都沒留下,阿爺就沒了。”
“直到現在,她都無兒無女的一個人生活。”
“之前,我們好幾次說要接她回部落,奈何她放不下那一大家子。”
“阿爺去世的時候,他弟弟妹妹都還小呢,就一個寡母怕是生活難。”
桑嬌嬌點點頭,突然對着微禾道:“她來了,你去把她接過來吧。”
微禾莫名,還是聽話的執行大巫的話。
一直走到部落的外圍,微禾才懂為什麼大巫讓她過來接人了。
另外一個看起來才五十齣頭,正跟伊蘭姨婆糾纏不清,攔在前頭,就是不讓她過去。
那人微禾有點印象,是伊蘭姨婆的小姑子,也是那位阿爺的親妹妹。
兩人之間看起來鬧得很不愉快。
微禾也沒急着過去,隔着不近不遠的距離聽她們說話。
“嫂子,你一定要鬧成這樣嗎?”
“現在你年紀這麼大了,阿母去世的時候也讓哥哥發誓,以後一定會讓侄子侄女為你養老送終的。”
“你何必緊揪着這些事不放呢。”妙喻不懂,安安生生的過日子不行嗎?
“小嫂子也說了不介意。”
伊蘭挺直着背,蒼老的面容下依稀可見年輕時候的秀美嬌艷。
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無情的痕迹,卻把她刻畫得更有姿韻。
美人在骨不在皮,即使現在她白髮蒼蒼,仍是一個優雅知性的老奶奶。
不同於部落里普遍的粗曠野性美,伊蘭是出現在蒼蒼平原的一株幽蘭。
“她不介意?她當然不介意啊。”
“她有什麼好介意的,整整四十七年,她享受了那個男人四十七年如珠如寶的待遇。”
“不用伺候古怪的婆婆,不用養育年幼的弟妹。只需要每天撒着嬌,與男人享受風花雪月,四季如歌的浪漫。”
“就連他們的孩子,怕也是用我幸苦勞作的錢財養大的吧。”
伊蘭諷刺的看着眼前這個她幾乎當作女兒養大的小姑子。
可笑的是,這些年她一直以為上山為她採花才屍骨無存去世的丈夫,實際上並沒有死。
他不光活的好好的,還與別的女人一起組建了新的家庭。
甚至,他們所有人都知道,那人還活着,活的好好的,卻選擇瞞着她。
瞞了她整整四十七年。
她的大半輩子,就這麼熬着熬着就過去了。
你看多可笑啊,到頭來,能讓他們的孩子替自己養老送終,她還得感激涕淋嗎?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事情呢。
妙喻神色不自然的別過頭,聲音發虛,“嫂子,現在再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呢。”
“這人不是還得朝前看。”
“事已至此,不如放過別人,也放過自己。”
微禾適時出聲,“姨婆…”
妙喻跟見鬼似的,驚慌不已。也不知道剛才的話,對方聽到了多少去。
她哀求着朝伊蘭使眼色,嘴唇無聲蠕動,“嫂子,求你。”
伊蘭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裏是淡然漠視,“麻煩你了。”
見此,妙喻笑得勉強,“嫂子,小崽崽們在家等你哈,他們說要等你回來跟你一起玩。”
“他們還說最喜歡舅婆婆了。”
伊蘭笑了笑,一句都沒回應,背挺得直直的,跟着微禾離開。
一路上,微禾都在偷瞧這位姨婆。
慘,大寫的慘字。
“最開始,他們還會騙騙我,到後面,他們已經長成,不再需要我了,也就懶得再掩飾了。”
“要不是雲嶺出了事,甚至現在直接遷入了蒼夷,他們都覺得自己一點錯也沒有。”
微禾:“齷齪,咱們蒼夷的姑奶奶,可不是讓他們這樣作踐的。”
“你知道的吧,有那位在,就是咱們把天捅個洞,也沒事。”微禾神神秘秘的附在伊蘭的耳朵邊說道:“還有,那位最喜歡折騰人了。”
“有氣,你可勁的撒,越離譜,她看的越樂呵。”
歪在軟榻上的桑嬌嬌,就聽到微禾這麼明目張胆的破壞自己的名聲。
怎麼回事,她壞是壞,但她也是個好姑娘啊。
這麼詆毀自己,你禮貌嗎?
桑嬌嬌:又是風評被害的一天。
伊蘭一進內室,挺直的背一下佝僂了,她跪在地上,這時才敢將自己的軟弱展現出來。
桑嬌嬌眯着眼,“所求為何?”
微禾不斷在旁邊朝伊蘭使眼色:快說,快說,可千萬別心軟啊。
“我要他們經我所經之苦,受我所受之難,感我所感之痛。”
——-
妙喻緊揪着手在屋子裏不停的踱步,旁邊的兒子女兒勸都勸不住。
再多說話,從未說過重話的阿母,就跟瘋了一般,逮誰罵誰。
兩個兒女直呼受不了,又惹來妙喻好一番嘲諷,“讓你們好好寵賂住你們舅母,你們有聽我的話?”
“誒呀,還有也不知道族長和水琴長老是怎麼想的,腦子怕是秀逗了。”
“要不是他們來這一出,我們現在還在部落里生活的好好的。”
“何必跑到人家的地盤來看人眼色。”
妙喻嘴裏的話越說越不堪,竟編排起族長和長老起來。
被人逮住,輕則趕出部落,重則要受族規。
一腳踏進的妙智,剛到就聽了一耳朵大逆不道的言論,立馬呵斥道:“給我閉嘴吧。”
妙喻可委屈了,撅着嘴不滿的嘀咕道:“難道不是嗎?”
“看我們住的地方,哪哪都不合心意,哪裏比得上家裏住着舒適。”
妙智:“族長他們自然有他們的考慮。”
“我叫你好好的哄哄嫂子,你做了沒有?”妙智最擔心的就是這事了。
早知道,當初就一直瞞着了。不然現在,有嫂子蒼夷族人這層身份在,他們可比旁人要得意不少。
妙喻:“我做了呀,但我好話都說盡了,她還是一副鐵石心腸。”
“我就怕她現在得意了,會對着大哥不利。”
妙智卻道:“不會,嫂子是個心軟的。”
“到時候,我把幾個小孫孫送到她跟前,逗她樂呵樂呵,這件事也就揭過了。”
“小嫂子那裏,你提醒下,當誰不知道她那點小心思呢,羞辱人也不要沒完沒了的。”
桑嬌嬌在前,伊蘭在後,後面還墜了一隊十來個蒼夷族人。
還是那些人,還是那種味,扒牆角的姿勢越發熟練。
真是哪裏有八卦,哪裏就有他們的身影,一個個聽的津津有味。
妙智妙喻兩兄妹,商量着對策,說著怎麼哄騙伊蘭的話術,隨後又該怎樣去讓他們大哥好好的說幾句軟和話。
妙智他兒子,懷裏正抱着兩個三歲大,正是好玩時候的小崽子從水琴長老那處過來。
還沒進屋,就被屋門后烏泱泱的人頭給嚇了一條。
桑嬌嬌笑了笑,食指抵在唇邊,“噓。”
妙智他兒子都快急死了,裏面他爹和姑越說越離譜,越說越過分。
還一臉得意,自以為是的犯蠢不自知。他都要氣死了。
也不敢開口提醒,更怕口無遮攔的兩人說出更過分的話,一時計上心來。
手放在娃娃的軟肉上重重的的掐了一把。
當即,兩個小娃娃疼得小臉蛋皺皮巴巴,跟小苦瓜似得。
小嘴巴,大嗓門。嚎叫聲音震天響。
一下驚醒了裏面說的正歡的兩人。
兩人納悶的轉頭,直面十來雙黑漆漆,直勾勾的眼睛。
桑嬌嬌率先打了個招呼:“你們好呀,剛才說的很好,下次別說了。”
妙智腦子轉的快,哭喪着臉,急急忙忙的想要辯解:“嫂子,那絕對不是我的心理話。”
桑嬌嬌笑嘻嘻道:“那你猜,我們相不相信?”
妙喻破罐子破摔了,”嫂子,你答應了阿母好好照顧我們的,你忘了嗎?”
“真的嗎?這我可得要去問問你阿母了。”
妙喻妙智一腦子問號,“怎麼問?”他們阿母死了有好幾年了,難道還能去問死人。
桑嬌嬌嬌唇微啟,聲音溫溫柔柔的,嘴裏的話卻駭人心魂,“微禾,等會你就帶人去將他們阿母的屍骸挖出來。”
“我們好好的去問問,有沒有這回事。”
妙喻妙智:“你….”
兩個五十多歲,都已經有了孫子的老年人,竟跟小孩子一樣,哇哇大哭。
妙智的親兒子自個都覺得丟臉。
這事啊,無齒小兒鬧,能惹人心疼。
兩半截腿都埋土裏的人鬧,那就惹人厭煩了。
他們不會以為自己鬧一鬧就跟孩子一樣的結果了吧。
聞訊趕來的水琴,一臉刻薄凶樣,跟母夜叉似的直接將兩人捂嘴叉走。
晦氣,差點壞我在摯友心目中的形象。
虧她還為他們有個蒼夷部落的嫂子,給他們的待遇好上幾分。
收回,現在統統收回。
妙智的兒子有心想跟伊蘭說幾句軟和話。
他懷裏的小崽子卻趕在他前頭鸚鵡學舌,“她又不是真的舅婆婆,可欣舅婆婆才是真的。”
“對對對,你們說的都對,她才不是你們的舅婆婆呢。”
“所以呀,乖娃娃可不興拿陌生人的東西。”
桑嬌嬌就在娃娃他爹驚恐的眼神中,慢悠悠的說道:“等會讓伊蘭自己親自去拿回她自己的東西吧。”
“你們乖點啊,別反抗,不然….”
微禾不停的後面扯桑嬌嬌的衣袖,“大巫,我們說話是不是太邪惡了點?”
桑嬌嬌不理: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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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片天地,除了四個大部落外,幾個部落間還散落着幾個人極少的小村落。
不受部落族規的束縛,自由自在的,也享受不到族群帶來的舒適安逸。
其中並不包括妙軒他們一家人。
他們一家人就是這個不足二十戶人家小村落中的異類。
比起旁的家庭清貧沒保障的生活,顯然妙軒他們生活得更好。
他們家的男人都不用出門打獵,自有部落里的家人供養。
他家的女人也是,種植農耕什麼都不用操心,都是當祖母的年紀了,還跟四五十歲的婦女一般,風韻猶存。
只是他們的羨慕,也僅僅只限於今天。
過了今天,這家人與他們也沒啥不同的了。
妙軒還不知道即將到來的禍事,七十歲年紀的老頭,還學小年輕似的一把將老太太摟在懷裏,親親熱熱的。
一旁的兒子女兒習以為常,打趣道:“阿爸和阿媽的感情真是幾十年如一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