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VS隊長
“瞧你一臉的不願意。”顧雲和顧風是同卵雙胞胎,小時候爸媽都認不清楚,現在爸媽和熟人也經常認錯背影。他們身高相同,聲音一樣,可是卻有着全然不同的愛好和性格。
顧風掃了一眼這個大自己兩分鐘的哥哥,擦肩而過,拿起手機后不悅在眼裏沉澱。“你接我電話?”
“順手接的,喂了一聲那邊就掛了。”顧雲說,“你把我車開走,我說什麼了嗎?”
顧風懶得搭理他,拿起手機朝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回撥,只是那邊再也沒有接通。
回撥兩次之後他也不再打了,陸水不敢在哥哥面前接電話。於是他轉身下樓,走向花園。
現在還差一刻鐘10點半,花園只剩下安靜和夜燈的閃爍。顧風從小不愛吵鬧,獨自一人來到魚池邊,迎接他的是一群歡騰。
數十條顏色各異的錦鯉翻出水面,快速朝他聚攏。顧風映在水面的朦朧倒影很快被錦鯉的動作攪碎,只剩下顏色鮮艷的魚鱗。
他彎下腰,手指觸摸魚背,喜歡冰涼的觸感。
魚類不懂人類的意圖,只知道朝這邊靠攏。顧風靜靜地看着這些年齡不大的鯉魚,然後又默默蹲下,將手伸入冰涼的水面。
水面淹過他半個手掌。
“漫漫。”顧風輕輕呼喚,指尖在透明的水中攪動。
十幾秒之後魚群忽然朝兩邊分散,一條紅白點綴少亮黑色的昭和錦鯉浮上水面,層層疊疊的鱗片反射着貝類一般的光澤,已經養出珍珠光韻。
它被小主人細心養護10年,身長已經超過80厘米。顧風還記得它剛剛被運到家的樣子,不起眼,但是很安靜。
池裏最大的錦鯉一旦浮上水面,一兩歲齡的小錦鯉會自動避開,水面只剩下一人一魚,一池寧靜。
“還在生氣?”顧風摸了摸它的魚鰓,眼神專註,聲音柔和。
漫漫在水中緩慢地甩動尾巴,披着一層月白色的光。
顧風輕觸它眼周的鱗片,都說魚類只有7秒記憶,可真正的換水官才知道魚會認人。漫漫此刻的情緒似乎很好,可突然一個猛子扎入池底,尾鰭甩出的水滴飛濺到顧風的下巴上。水面留下幾個水漩,年幼的小錦鯉再次聚集,蓋住了水面。
“又看魚呢?”顧雲走過來,雙胞胎的倒影在池面上難以分辨,“怎麼跑了?”
“不要碰它。”顧風站起來,再一次和他擦肩而過。顧雲則坐到了他剛才的位置上,將手伸進池水快速攪動。
只是這一次再也沒有巨大又驚艷的錦鯉浮上來。
“我是你哥,你那點心思我可清楚。”顧雲笑了笑,在水中尋找着漫漫的身影,“漫漫,你和他那麼親,我碰一下都不願意?”
水面不太平靜,只有前來要食的小鯉魚,池水深層安安靜靜。
603的卧室中,陳雙打開了空調,溫度設定在23度。
“看什麼呢?”他坐到弟弟旁邊。
陸水正發獃,想着剛剛掛掉的通話。
“你是不是瘦了?”陳雙幫弟弟擦了擦頭髮。
陸水閉上眼睛,他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瘦了,但是訓練很難,強度很大,上了大學之後他的競技生活翻天地覆。大學生運動員屬於衝刺階段,如果這個年齡還衝不出來,那之後的道路大概率會黯淡。
跳水運動員的儲備量太大,像他這樣沖爆了發育關的很多很多。
“不用太着急,你想怎麼練都行。”陳雙捏了捏弟弟的臉蛋,心疼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對於田徑運動員來說,發育關並不是一道坎,可是對跳水,這就是一座山。他還清楚記得弟弟16歲那年,身高衝破180之後,當時市隊的教練私下找他談話。
“可以轉跳板試試,如果他以後不是非要走這條路,也可以轉行。他文化課好,沒必要非當運動員。”
陳雙當時也衝破了180,可是他沒有發育關的概念,只知道弟弟站在跳水隊裏數一數二的高。“真沒辦法了嗎?一定會受影響嗎?”
教練搖頭。“沒辦法,動作肯定受影響,還繼續練嗎?”
陳雙心痛地看着遠處的弟弟,咬着牙。“他想練。”
現在陸水閉着眼睛,兄弟倆見面有說不完的話,陸水的話很少,但是他最喜歡聽。睡前王靈芝端牛奶過來,看兩個孩子喝完才走,床頭燈關上了,他們一起刷牙,最後躺在床上,面對面,頭頂頭。
“哥。”陸水在黑暗中摸了摸陳雙的脖子,“這裏有東西。”
陳雙難為情地躲了一下。
陸水不高興地搓了搓那塊皮膚,屈南又給哥哥留下吻痕了。
“學校還好嗎?”陳雙臉紅着問,他管不住屈南,明明自己意志力很堅決的,糊裏糊塗就被留下記號。陸水點點頭,他還是不放心:“你隊長照顧你了嗎?張釗和鄭俊怎麼樣?”
“鄭俊很好。”陸水的眼睛在暗處也很亮,“張釗……也好。隊長說,要讓我當B隊的隊長。”
陳雙聽完放心許多。“算他有良心,你當了這麼久的替補陪練,他肯定知道你的實力。不過你不要和他接觸太多,沒有去他宿舍吧?”
陸水搖搖頭,自己忍住了,沒去。
“也不要和他聊太多。”陳雙拍着弟弟的後背,“困不困?”
陸水摸他的喉結,好奇留下吻痕的過程和感受,自己沒有感受過。“困了。”
“那哥哄你睡覺。”陳雙親了他額頭,又親了他的面頰,落在弟弟肩胛骨的手輕起輕落,一下又一下有節奏地拍着。
幾分鐘后,陳雙睡著了。
陸水悄悄睜開眼睛,哥哥睡覺永遠這麼快,從小就是。其實哥哥也瘦了,他一看就看出來。
卧室外面還有聲音,阿姨還沒睡,正在打電話忙工作,是一個標準的女強人。陸水沉浸在巨大開心裏,被哥哥抱了,阿姨喜歡自己,還有……
想給隊長發個微信。
偷偷摸摸拿出手機,已經11點了,陸水將屏幕燈光調暗。他不知道該發什麼,今天主動打電話已經是做錯事。
陸水:[晚安。小水獺一邊打瞌睡一邊動腳腳.jpg。]
發送完畢,陸水還不困,又點開下棋App,在國際象棋的棋盤上展開人機對戰。
連續贏了5盤之後,陸水點開了App好友框,唯一一個好友,“北”,頭像還是黑的。
忽然間,隔壁有輕微的動靜,如果沒有長期警惕的經歷很容易將這個動靜忽略。
陸水關上手機,給兩個人的空調被往上拽了拽,重新投入哥哥的懷抱。這一回,無論是誰,他都不會手軟,不會再讓別人碰哥哥一下。
他們用嬰兒的睡姿彼此擁抱。
第二天,陸水睡醒先看手機,沒有新消息。看完之後他又重新回歸被窩,在空調房裏美美睡去。
陳雙起床早,出門買了一家的早餐。陸水愛賴床,一個運動員愣是睡到10點還不睜眼,最後還是被陳雙叫醒。
“四水,醒醒。”陳雙不捨得叫他,“吃完早飯再睡,別空着肚子睡。”
陸水迷迷瞪瞪地起來,先去洗漱,哥哥幫忙擦完臉,拉着他的手到餐桌前。
“阿姨。”陸水主動說話。
“四水最近愛聊天了。”王靈芝笑開花,半年前這孩子和外人還一個字都不說呢,“吃完再去睡。”
“謝謝阿姨。”陸水點點頭,眼神掃過餐桌,頓時不解地看向門口。
叮咚,門鈴響了。
“那個……屈南說中午帶我去書店,他爸媽沒來得及做早飯,所以問能不能一起吃。”陳雙說,桌上擺明有4套碗筷。
陸水看着頂級綠茶精進了屋,才不信屈南家裏沒有早飯。
沒有早飯,可以外面吃,可以餓着。
“阿姨早,這是我媽讓我拿來的。”屈南進屋先把東阿阿膠給了王靈芝,再看向陸水,“四水早安,我來蹭飯你不會不高興吧?”
“會。”陸水低頭給哥哥剝雞蛋,不高興。
吃完這頓飯陳雙就和屈南出門了,陸水留在家裏乖乖寫作業,無聲地陪伴着王靈芝。他很小就沒有媽媽了,不懂怎麼和長輩溝通,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阿姨做飯,他在旁邊看着,阿姨去洗衣服,他也在旁邊看着。
他不會做家務,只能看着。
王靈芝清楚他的性格缺陷,時不時和陸水聊幾句,然後和他說不用一直陪着。陸水這才回屋,卻一直沒有檢查手機,他知道顧風周日會補覺,不會回復任何人的信息。
等到陳雙和屈南回家,已經到了晚飯時間。陸水在不高興的情緒中吃完晚飯,和阿姨鞠躬再見,跟着哥哥出了門。
602的門口仍舊沒有住人的跡象,601門口倒是蹲着一個男生,正往屋裏搬快遞箱。
“哥。”601非常自來熟,是個漂亮的小圓寸高中生,“我繡球花呢?”
“在我屋裏呢,養好了放你門口。”陳雙和他不算特別熟,但是看他養花太糟心了,總是幫他。
陸水躲在哥哥身後,記住了601男生的面貌。他有一個梨渦,校服上綉着什麼武校,是武術生,看上去很粗心。
下了樓,3個人上了出租車,屈南仍舊坐副駕,目的地先是北體。
陳雙只覺得一天時間太短,一路囑咐着,生怕漏掉細節。“生活費你別不捨得花,想買什麼就買。”
可是陸水確實不捨得花,只能假裝同意。這時兜里一震,他有預感,隊長睡醒了。
前面是紅燈,陸水趁哥哥和屈南吐槽昨天西瓜沒熟的空檔拿出手機。
顧風:[你睡得太晚了。]
顧風:[白色方塊,吃不吃?]
顧風:[你的生日禮物我提前給你。]
手機差點沒拿住,陸水的生日在11月22日,可是顧風為什麼要提前給生日禮物?白色方塊又是什麼?
“你和你隊長平時說話多嗎?”陳雙就在這時轉過來問。
陸水手裏的手機開始規律震動,顧風的電話正打進來。他趕緊按了拒絕,看着哥哥:“不多的,保證。”
副駕駛的屈南輕輕地咳了一聲,笑着看了陸水一眼。
幾分鐘后,出租車停在北體門口,陸水先下,一下車,就看到了站在校門口的隊長。他單肩背着灰色運動包,時不時看看手機,像是在等人。
哇,隊長這麼早就返校了,周末睡夠了嗎?陸水心臟怦怦跳,猜他在等誰。有點羨慕,有點嫉妒。
陳雙下車也看到顧風,雖然心裏不樂意,但好歹這是弟弟的隊長,還是拉着陸水的手過去了。“好巧啊。”
“嗯。”顧風點了點頭,神情還在半夢半醒間掙扎,指尖勾着紙袋遞給陸水。陸水怔愣着,哥哥還在他怎麼敢拿,難道這裏面就是白色方塊?
下一秒,顧風的話宛如當頭一棒。
“你為什麼總掛我電話?”
語畢,陳雙和陸水同時倒吸一口涼氣,只有屈南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