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番外
第80章
這一個小時零二十分鐘,從來沒有渡過得這麼漫長過。
那台老式電視顯示屏應該已經壞掉了,不然無法解釋它為什麼會有從來沒見過的成人頻道,裏面的花活兒都快要超越人類的接受程度了——謝知寒的接受程度也完全被撕個粉碎,他恍惚當中,甚至有一瞬間會懷疑黎翡可能把手伸進他的身體裏,把玩皮膚血肉之下的內臟和軟組織——對方不是做不出來的。
但她沒有,她幾次碾過人類的接受底線,然後卻又收斂回來,彷彿最後一點兒仁慈似的。等到那些從她脊柱里延伸出來、濕噠噠的柔軟肢體全都收縮回去的時候,小兔子也只剩下一口氣了。
但起碼他不再被她同化了。
那件白襯衫已經撕爛了,很難想像這種程度的損傷居然不是因為武力衝突。襯衫被撕出了一條一條的裂隙,落在身上也只有欲蓋彌彰的效果。謝知寒白皙的皮膚上透着一點濕潤晶亮,就像是從水裏撈了出來,掛在肌膚上的水珠滾滾流下,只剩下一點潮濕未乾的痕迹。
細密發冷的薄汗跟那些觸手上的粉色汁液融合在了一起。他的長發幾次被黎翡撥弄歸攏,但還是沾濕了發尾,柔軟的髮絲膩成幾縷,上面掛着微黏的粉汁。髮絲鋪在脊背上的時候,若隱若現的脊柱線條,就像是沉入進水裏的、一抹魚鱗閃過的影子。
黎翡用手指丈量過游魚在水下滑動的痕迹,沿着他的脊柱,將這個線條一直延伸下去,撫摸到下沉的腰窩和溝渠邊緣。他就像是被一瓣一瓣剝落露出花蕊的玫瑰,在她的溫度侵入思緒時,連花蕊都細細地震顫,他會突然握住她的手,哪怕這不是他的救命稻草,是他煎熬的來源、是劃過肌膚刺穿血肉的鞭子、是帶給他昏聵和茫然的始作俑者。
但他只能抓住她。
跟一個待封印的異常天災水乳交融,是一件非常奇妙、甚至可以說是離譜的事。她把他弄得很糟糕,無論是內部還是外表。他無所依靠地抓着她的手指,那份力道緊而又松,最後突兀地、顫抖地纏緊她,手背上青筋浮現,將蒼白的肌膚逼出一絲潰敗的血色,最後,濕得發滑的手心貼合在一起,他繃緊到極致、快要無力垂落的時刻,卻又被黎翡用力地抓握住,包裹住。
到最後,他已經體會不到什麼解決**的滿足和疲憊了。他只覺得對方像是一個怪物——哦,她本來就是怪物,她完全地,吞沒了他。
手機上重新跳出了小丑盒子的畫面。
那是黎翡隨手開的定時器。她瞥過去一眼,把最後一根軟肢抽離出來收回脊骨里,她捏了捏小兔子的喉嚨,聽到他悶悶的、又有點低啞的嗆咳。
“不要……”他有點混亂地低語,“就到這吧,你還是,咳,讓我死掉……”
黎翡湊過去聽他的呼吸聲,她說:“你這樣死掉會被門外的守墓人笑話一輩子的。”
謝知寒的腦海里遲鈍地浮現出這幾個字,同時出現了他為數不多的那幾位同事和人際關係。
不行……
這種死法還是太丟人了。
謝知寒打掉她的手,艱難地從沙發上爬起來——這件傢具可能已經不能要了,上面斑駁的白痕跟粉色的汁水弄得到處都是,還被不知道什麼東西……可能是哪個笨蛋觸手吧,撕開了一條裂縫,連抱枕都漏了個邊兒,裏面的棉絮掉了一地。
他爬起來換衣服,剛想把身上這件撕碎的襯衫脫下來,一抬手,又回頭看了黎翡一眼。
“你能不能……”
“我什麼沒看過啊。”黎翡一邊說,還是把臉轉了過去,看着那扇目前還平平無奇、安安靜靜的防盜門。
一旁傳來他窸窸窣窣換衣服的聲音,還有把身體裏遺落的黏液徹底清理出來、擦乾淨肌膚的細碎聲響。
“我說。”黎翡撐着側頰,一隻手放在膝蓋上無規律地輕敲着,“你這房間裏佈置了這麼多道術符紙,能扛得住安全局的封印手法嗎?”
“什麼手法?”他的嗓子還很沙啞,“我這不是對付人的,都是一些驅鬼辟邪的……誰會想到碰到你……”
“哎呀,那……”
黎翡話音未落,防盜門外響起“砰砰”兩聲敲門聲。
謝知寒剛換好衣服,他對着敲門聲愣了一下,露出一點猶豫的神色。他沒走過去開門,反而見到一條藤蔓從地面上拖曳過去,捲起一個小尖兒,擰開了門把手——
在防盜門打開的瞬間,門外響起一聲“開始!”瞬間,門口架着的所有熱武器開始無差別掃射,刻着封印文字的子彈迸出槍口,竄出無數道鮮艷的火舌,將這個本就不夠寬敞的舊公寓覆蓋得火星四濺。
僅在眨眼之間。謝知寒被黎翡一把拉倒拖進了懷裏,她單手扣住他的肩膀,翻身滾落到沙發後面的陰影里,周身撐開一副在半空中旋轉的撲克牌。
飛濺的子彈、火星、還有扔進來的催淚瓦斯全都隔離在撲克牌之外。牌面上的紅桃皇后掩唇輕笑,提着裙子向黎翡和謝知寒輕柔一禮。
“火力覆蓋——”黎翡道,“359先生,你是不是被提前寫在犧牲名單上了。”
“對天災級的異常封印從來都不擇手段。”謝知寒從她懷裏爬起來,吐出一口氣,“我要是忠於安全局的話,現在就該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匕首,在上面寫滿封印文字,然後插進你的腹部。”
“可惜你也不是人類,你只是一隻小兔子。”她笑吟吟地道,“你看,他們不要你了,根本不在乎你會不會被誤傷。”
“我能理解張隊的決定。”謝知寒道,“如果我坐在那個位置,有你這麼危險的東西出現,我也會不擇手段、不顧犧牲的。”
“我沒有要殺掉任何人,我只是在尋找我的觀眾。”她說。“只有在陵寢里睡着的時候,我對人類才是安全的,真受傷,被封印是我的宿命我知道——”
“黎翡,”謝知寒叫她的名字,隨後又換了個比較鄭重的稱呼,“魔術師小姐,你有什麼對策嗎?”
黎翡伸手打了個響指。
所有子彈都停滯在了空中,包括槍口的火舌,按着開關全副武裝的安全局執行人員,以及子彈嵌入傢具里在內部發生的小型爆炸——全都暫停了。
黎翡站起身,周身的撲克牌不再旋轉,其中一張翻轉過來,牌框裏正對着鏡子補口紅的紅桃皇后嚇了一跳,倉促地收起小鏡子,換上一張完美的微笑,提着裙擺踏出了牌面——
皇后迅速延伸成人類的大小和高度,她穿着繁複華麗的長裙,背後凌空開滿玫瑰。她張開嘴,發出了一聲空靈的音節——聽不懂。但所有的子彈都分解成了一道音符,如有實質地墜落到地上。
音符墜地的時刻,嘶啞扭曲的恐怖震吼直接在執行員們的腦海里炸開。被炸出一個大缺口的房門邊倒下了一片,露出執行員身後、穿着黑色工作服的年輕女性。
這是安寧區的守墓人。
當然,安寧區的守墓人不止她一個。在她身後,還有數個穿着黑色工作服的人,有男有女。
“我可以和你談談嗎?”黑衣女人說,“我知道你是活的,魔術師。把天災使徒收回去好嗎?”
她踏入了房門。
紅桃皇後有點驚訝地看着她,輕輕歪頭看向落到地上的音符,似乎在疑惑為什麼沒有起作用。隨後,一隻手從背後穿過皇后的身體,從她前胸穿過來,兩指捻起一張撲克牌抽了回去。
皇后的虛影消失了,那些恐怖得能把人神智撕碎的叫聲也瞬息消失。黎翡彈了彈牌面,隨意道:“你們的記載里應該寫着,我並不討厭躺在陵寢,但要等我完成表演才行。”
“你的表演對象是誰?”女人問。
“是——”黎翡伸手勾住謝知寒的手指,“他的孩子。”
“……是一串異變的實驗數據。”謝知寒立即開口補充,在這種尷尬的情況下,他本想保持沉默的。
“我們可以為你安排安全的表演場地。”守墓人道,“還會為你把‘觀眾’抓回來。只要你配合工作。”
黎翡笑了一下,說:“真是讓人毫無驚喜的說辭,這種表演怎麼能帶給人驚訝呢?再會了,美麗的小姐。”
“你……”
房間裏的人消失了。
只剩下碎裂的門檻、被子彈炸得亂七八糟的廢墟,還有窗戶旁邊破碎的窗帘被吹起又拂落。
黑衣女人在原地站立片刻,面無表情地道:“她連359一起帶走了。”
“要不要通知長平區的支援。”她身側的人開口道,“畢竟宋枝香在那裏……”
“不用。”女人道,“局面還沒壞到要她專門收拾爛攤子的地步。通知……通知地下陵寢的所有守墓人,魔術師的位置失去控制,向首席申請,動用地下陵寢的其他封印物。”
“這太危險了……”
“收容天災級就沒有不危險的。”她停頓了很久,說,“把‘劍仙’放出來。”
……
安大的實驗室樓頂。
謝知寒一頭栽倒進她懷裏,暈得天旋地轉。他的頭髮被風吹得胡亂拂動,起碼緩了整整三分鐘,才從那種失重和眩暈當中掙脫出來。
“這是……什麼?”他按着額角問。
“按照你們的說法,算瞬移。”她坐在樓頂上,長腿交疊,扶着謝知寒坐在她身邊,“仔細解釋一句的話,就是傳回了我曾經經過的標記點。”
“我這算是背叛安全局了嗎?”謝知寒無力地道,“我不是真要當這個叛徒的……”
“啊,他們應該也知道你身不由己。”黎翡敷衍地安慰道,她伸手把落在謝知寒肩膀上的玫瑰花瓣取下來,“只要我跟你在身邊,那串數據肯定會回來找你的——有什麼頭緒嗎?你現在想去哪兒?”
謝知寒看着她的臉,又看了看十幾層樓高的實驗樓,默默地道:“想死。”
“別說這麼喪氣的話嘛。”黎翡換了個坐姿,撐着下頷看向樓底,“我就不一樣,想繼續做,之前時間太短了。”
謝知寒:“……”
“怎麼樣?”她認真提議。
“……你殺了我吧。”
“你看你,我就是開個玩笑。”黎翡的目光越望越遠,她的話稍微一停,目光落向一個背着雙肩包的少女,準確來說,她是在盯着雙肩包上的掛飾,那是一串英文字母,“……你認識她嗎?”
“那是我的學妹。”謝知寒道,“什麼意思?你是說那串數據會附身在人類身上嗎?”
“試試就知道了。”
“試什麼……黎翡!!你——”
謝知寒被她抓住肩膀,從樓頂上拽了下去。他的腦子徹底處理不了正常想法了,只在墜落中幽幽地浮現出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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