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066章 亂世花魁(3)
古代世界就是這點不好,交通不便,通信阻隔,遠行的人幾乎沒有消息傳回來。
巫洛陽唯一能夠得知裴煙近況的渠道,是跟其他人一樣打聽最新傳來的各種小道消息。她去了哪裏,見了什麼人,與誰琴歌相和,與誰把臂同游……能夠傳到民間門來的消息,已經過了不知多少手,早就失去了本來的面貌,夾雜着無數的揣測與演說,不知道還有沒有一分真實。
即使如此,巫洛陽還是要聽。
一邊聽一邊敦敦敦悶下三缸醋。——縱然心裏清楚,裴煙對他們都是逢場作戲,說不定把酒言歡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身邊人的死期,但醋仍然是要喝的。
最可惡的是,明明裴煙的畫舫也來過海州,可是外間門的傳言之中,卻始終沒有加入一位海盜頭子,顯然是嫌她身份不夠。
所以除了聽故事之外,巫洛陽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搞事業上。
鹽田又開了一塊,手下的海盜們訓練得越發精銳,大部分人還選擇了將家眷搬取過來,定下心跟着巫洛陽過日子。
海島上又增加了數千人,少數是在岸上過不下去投奔而來的漁民,多數是去那些遭了天災**的地方買回來的奴隸。他們分成一個個村落,將島上的荒地都開墾了出來,種上糧食和蔬菜,養了雞鴨鵝豬。
這些活人和他們帶來的變化,讓這座島漸漸有了氣象,不再只是海盜們暫時休整和尋歡作樂的地方。
十月里,第一批種下的糧食收穫了。
即便巫洛陽想了好幾種辦法施肥,但產量在她看來還是低得可怕。然而對種地的百姓而言,已經算是難得的高產了。他們沒有這樣精細地侍弄過莊稼,也沒有得到過這樣好的收成。何況家裏還養了禽畜,蛋和肉因為沒地方賣,都是自己吃掉,十分奢侈。
因此,這些人個個都對巫洛陽感恩戴德,覺得她一定是天上下凡的神女,才能懂得那麼多。
“下凡的神女”正在指點木匠改造農具。
說是木匠,但其實只是當過幾年學徒,會做一點粗淺的木工活,手藝粗糙,很多東西都不懂,只能巫洛陽連說帶比劃地在一邊指點,他再摸索着做出來。
至於鐵匠,這島上就更不要指望了。他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鐵器,從兵器鎧甲到鍋碗瓢盆,全都是從前搶來的。
就在巫洛陽發愁的時候,裴煙終於回來了。
她這次來得很突然,事先竟然半點消息也沒有,以至於巫洛陽聽到下面的人彙報說畫舫已經停泊在碼頭,幾乎懷疑自己是聽錯了,“裴煙的畫舫,在碼頭?”
按照時間門算的話,她現在應該還沒到江陵。而江陵是南國的都城,她到了那裏,肯定會耽誤幾天的。
巫洛陽都已經做好了要再等一陣的準備,沒想到人突然就來了。
她立刻帶上禮物,上船拜訪。可惜被婢女攔在了外面,說是旅途奔波,裴煙略有不適,已經休息了,請她明天早點來。
雖說裴煙一直把船當成家來住,常年四處漂泊,應該不存在旅途奔波的狀況,但巫洛陽關心則亂,對於這個決定十分贊同,留下禮物之後便告辭了。
如此乾脆,倒是讓婢女有些意外。畢竟這艘船上的客人,說出去都是風度翩翩,但私底下是什麼樣子,就不足為外人道了。似這般半點不糾纏的,反倒少見。
巫洛陽當然不是“高風亮節”,只不過,她提着禮物到了船上,才意識到,這段時間門一直在忙,根本沒有時間門好好收拾一下自己。
所以回來之後就立刻讓人燒水,梳洗沐浴。換衣服的時候,又意識到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根本沒有添置過新衣,只好在前任海盜頭子留下來的衣裳之中,挑挑揀揀選出一套不那麼辣眼睛的,連夜讓裁縫改了尺寸和設計。
於是第一天一早,出現在甲板上的,就是梳洗一新,換上了一身藍袍,看起來頗有幾分瀟洒風流之態的巫洛陽了。
婢女看到她時,差點沒敢認。
但她也沒敢問什麼,把人送到房間門,就關上門退出去了。
門在身後關上,巫洛陽回頭看了一眼,不由一愣。客人到了門口,不說茶水,怎麼連招呼都不打一聲么?
但就在這個時候,她注意到,不遠處的羅帳輕輕動了動,一條白玉一般的胳膊伸了出來。巫洛陽心頭一跳,猛地想起了上次分別的時候,裴煙說過的那句話。
……她竟然不是說笑,而是認真的邀請?
片刻后,像是被外面的冷空氣凍着了,那隻手又慢吞吞收了回去。
房間門裏寂然無聲,連另一個人的呼吸都聽不見。巫洛陽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走進去,在桌前坐了下來。
伸手摸了一把茶盞,果然是冷的,不過巫洛陽還是給自己倒了一杯。
不知又過了多久,帳子裏傳出一道溫軟的聲音,帶着初醒的模糊鼻音,撩人心弦,“小嬋,什麼時辰了?”
巫洛陽驚醒過來,看了一眼銅漏,自己都有些吃驚,“巳時了。”
她竟然不知不覺,就在這裏坐了一個多時辰?而且腦海里一片空白,自己都不知道時間門是怎麼過去的。
“唔……”那聲音又說,“替我把帳子掛起來。”
巫洛陽頓了一下,才站起身走過去,在近處道,“小嬋不在,我來幫你吧。”
等了片刻,沒有得到回應,她才伸手將一邊的帷帳掛到了一旁的金鉤上,露出帳內的情形。裴煙已經睜開了眼睛,正側着身,枕在手臂上,笑盈盈地看着她,一張未施粉黛的臉十分好看。
對上她的視線,巫洛陽手上的動作不由一頓,慢了一拍才將另一邊的帷帳也掛好。
“你什麼時候來的?”裴煙沒有起身的意思,慢吞吞地問。
巫洛陽道,“來了一會兒。”
裴煙就又問,“那今天你有耐心了嗎?”
“嗯。”巫洛陽也笑了起來,說出了實話,“等了一個多時辰。”
裴煙睜大了眼睛,打量了她一會兒,抬手打了個秀氣的呵欠,才說,“你去叫一下小嬋吧,跟她說我醒了。”
巫洛陽轉身去開門,誰知一開門,才發現外面已經等了一長串的人了,抬着火盆的,端着熱水的,捧着各色洗漱用具的,看起來頗為壯觀。這些人都是訓練有素的,門一開,她們就魚貫而入,腳步輕得幾乎沒有發出聲音。
不多時,炭火就燒得房間門暖起來了,架在炭盆上的水壺被燒開,小嬋動作利落地換了新茶,沏好之後,有些猶豫地站在原地。
“你們出去吧。”裴煙擺手。
小嬋便帶着人走了。
到這時,裴煙才從床上坐起來,掀開被子下床,一邊問巫洛陽,“我平日裏盥洗梳妝,都是丫頭們伺候的,你做得來么?”
雖然淪落風塵,但裴煙確實沒過過一天的苦日子,始終是眾星拱月/被無數人奉養的存在。
“勉力一試吧。”巫洛陽查看了一下盥洗的用具,見都是認識的,便點頭道。
“那今兒就讓你來伺候吧。”裴煙微微抬起臉,對她說,“可以開始了。”
這和巫洛陽想的晨妝不一樣。沒有挑逗,沒有曖昧,只有一個等着伺候的主子。好在對於巫洛陽而言,即便這樣,也是一種新奇有趣的體驗,所以不覺得怎樣。
好在很快就到了她期待的環節。
漱口凈面之後,裴煙就在桌前坐了下來,打開妝匣,開始描眉施粉,束髮簪花,不多時,就從從海棠初醒的慵懶,變成了艷壓群芳的牡丹。
美人梳妝也是好看的,巫洛陽就站在旁邊,裴煙開口提要求的時候照辦,其他時間門,就只靜靜地看着她,像是在欣賞一場藝術。
梳妝畢,裴煙又去挑了今日要穿的衣裳鞋襪。
她先梳好了頭髮,頭上的飾品頗為,就不方便低頭去穿襪子了。所以裴煙眼珠一轉,就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朝巫洛陽招手,“你,過來給我穿鞋襪。”
巫洛陽走過來,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接過鞋襪。裴煙這才抬起一隻腳,踩在了她的膝上。
即便是在室內睡覺,她的腳上也穿着一雙軟底的繡花鞋,十分精緻。
很奇怪,明明已經是很熟悉的情人,更親密的關係也已經有過,但是當巫洛陽抓住她的腳踝,將繡花鞋一點點褪下時,仍感到了一種奇妙的悸動。她很確信自己並不是足控,但也不得不承認,這種東方式的含蓄與隱秘,讓這個動作充滿了某種不可示人的情調。
好像她真的在這一瞬間門,窺見了一個深藏的秘密,一件無價的珍寶。
裴煙渾身的肌膚都是嬌嫩的,從不示人的足部尤其如此。白皙細膩,握住時,觸感像是碰到了一塊溫潤滑膩的羊脂白玉。
巫洛陽突然感覺到了一種急切的乾渴。
而在她上方,裴煙斜倚着桌子,渾身放鬆下來,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打量她臉上的每一寸表情變化。
她好像……有點理解邀請客人參加晨妝的樂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