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調查
張闊覺得顧櫻很懂他。
顧櫻一直懂他,不用多說什麼,顧櫻就能從他眼神中品味出事情始末。
從前他也一直和顧櫻聊得來,他和顧櫻是最合拍的。
與明雪結婚這麼久,從來沒有過默契的時刻。
他和明雪基本上聊不到一起,他不懂明雪為什麼會為了一點芝麻大的小事大喊大叫,明雪也不懂他沉默的時候到底在表達什麼意思。
但顧櫻懂,顧櫻就這麼靜靜地看着他,他都要覺得自己快被顧櫻看透。
張闊不禁想,要是當初娶的是顧櫻,那他現在是不是要幸福很多?
他老早就後悔了,後來顧櫻越來越優秀,他也越來越後悔。
只是後悔也是無用。
現在的歸希文也優秀,和顧櫻站在一起,簡直天生一對。
他沒有絲毫可以插足的地方。
在這樣悔恨的情緒中機械地度過一日又一日,卻偶然從明雪口中聽到了另外一種真相。
原來,他上輩子娶了顧櫻啊。
原來他上輩子既富有,又幸福。事業有成,美人在側,想想該是多麼愜意的生活。
這是明雪嘴裏透露出來的不知真假的故事,得不到佐證,但他卻喜歡這樣的編排。
他更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他上輩子的確在事業上取得了成就,也成功娶到了顧櫻。
他想,他一定是娶了顧櫻之後,想為顧櫻創造幸福優越的生活條件,才會放棄廠里的工作,下海經商。
顧櫻從前身體不好,總是生病,他一定很心疼,一定捨不得顧櫻跟着他受苦。
看來,上輩子的自己比現在的自己堅定。
堅定地選擇了正確的人。
每每想到此處,張闊心裏總是冒出一股酸澀。
這輩子,當初為什麼沒有堅守住呢?
“顧櫻,我們原本該是適合做夫妻的。”張闊近乎執念般地重複一遍。
顧櫻眉眼泛冷,否認:“你錯了,我們不適合。”
“不,我們適合,你忘了以前我們……”
顧櫻打斷他的話,“我選定了誰就不會放棄,所以我們不適合。”
“那是因為……”張闊試圖狡辯。
顧櫻冷聲截斷:“一切選擇,無非利益。”
顧櫻兩次決絕地掐斷話頭,讓張闊心裏冒出一股無從辯解的憋屈。
他想用冠冕堂皇的理由矯飾當初的選擇,可顧櫻不是明雪,顧櫻心裏跟明鏡似的。
張闊有些挫敗,他有些恨自己當初的選擇,又有些恨顧櫻為什麼不能糊塗一些。
顧櫻看着張闊臉上的神情,她無心欣賞他內心的悔恨,只冷聲警告:“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從始至終,希文沒傷害過你什麼。”
“你想想你的所做所為,是不是過分了些?”
何止過分,簡直違法。
顧櫻沒將話說得露骨,張闊卻能品出其中的意味,他笑笑:“沒有根據的事情,你也不能全靠猜測,有些鍋我是不能背的。”
顧櫻瞥他一眼,“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張闊面色淡定,“我不會游泳,所以不常去河邊,偶爾去一兩次,也會格外注意,不會讓水打濕了鞋子,這個你放心。”
顧櫻沒吭聲,緊咬着牙,面上不悅。
以張闊的謹慎程度,他若不是有萬全的把握,也不可能在這裏淡定地聊天。
顧櫻心裏明白,看着張闊這副樣子,氣不打一處來。
心裏生氣歸生氣,顧櫻臉上的表情依舊沒有太大變化,她冷冷盯着張闊,“你這個人肯定不相信什麼因果報應之類,做多了壞事會受到懲罰的說法,那些唬人的話我也就不多說了。”
“你說的對,你不常去河邊走,偶爾去一兩次打濕不了鞋,誰也拿你沒辦法,但你怎麼能確定百密之中沒有一疏呢?”
張闊臉色稍變,“你這話什麼意思?”
顧櫻攏了攏衣袖,神情淡淡,“沒什麼意思,只是想告訴你,你做了什麼事情,就算別人不知道,但你做了就是做了,會有痕迹的。”
“自己做的選擇,自己要承擔後果。”
顧櫻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將張闊一人留在原地。
張闊眸子眯起,眼神中晃過一絲不安,很快又平靜。
不可能,顧櫻是不可能查出什麼的。
——
警察局裏,張濤正叨叨不停地回憶當時的情況。
記錄員邊記邊問他:“那你看到那個卡車司機的長相了嗎?”
口若懸河的張濤突然停下來,泄了氣似的耷拉着腦袋,“沒有。”
當時他根本看不到大卡車司機的相貌,也沒有察覺出卡車司機會做出這樣異常的行為,大卡車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他也只是想着這樣的卡車在南方很常見。
僅此而已。
要是早知道那卡車司機不正常,他絕對撿起一塊板磚把卡車玻璃窗砸破。
要是能把人砸暈最好!
張濤一邊憤憤地想,一邊滿面怒容地拉住對面警察叔叔的手,“你們能不能查到司機的下落?拜託了!”
對面的警察拿起記錄員的記錄,搖搖頭,“情況不太樂觀,但我們會儘力。”
“目前得到的信息太少,我們需要更多的目擊者。”
張濤立即站起身,“這個我來,我去找,周圍應該有幾個路人,就是大院附近的居戶。”
張濤說完,抬腳便要朝外走。
剛轉了個身,瞧見顧櫻領着歸希武和另外三個大院裏的孩子走了進來。
張濤:?
張濤一臉納悶:“你過來做什麼?”
“做正事。”
顧櫻領着歸希武和三個小朋友,如實和警察叔叔們交代了當天看到的情況。
張濤一聽,雙目瞪圓,滿臉詫異。
他一把上前捏住歸希武的胳膊:“希武,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這是在警察局,是在警察叔叔面前,你可不能說謊!”
歸希武回頭望了一眼顧櫻,鼓着勇氣道:“我說的都是真的,我那天跟小夥伴們一起出去玩,的確看到張闊和一個卡車司機聊天。”
“那你看到那個卡車司機長什麼樣子沒有?”張濤下意識問。
歸希武想了想,“沒有,他坐在卡車裏,張闊站在外面,兩人隔着車窗聊天,我也不知道他們聊什麼,也沒在意。”
“不過,我看到司機彈煙灰的時候把手伸出窗戶,很粗的一隻手臂,我想司機肯定是個胖子。”
歸希武這條信息很有用。
記錄員連忙記錄下來,帶着歸希武詢問更詳細的問題。
張濤在一旁看着這一切,心情很複雜,他心事重重地走到顧櫻身邊:“這事和張闊真有關係?”
顧櫻搖頭:“我不知道。”
張濤:“……”
張濤:“你把歸希武帶過來的,你不知道?”
顧櫻很嚴謹,“沒有證據的事情,我不能亂說。”
張濤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他和張闊關係還算可以,兩人都姓張,本着五百年前是一家的原則,張濤以前在大院裏也常常主動找張闊聊聊天。
張闊這人從小性子就悶,不愛說話,沒什麼朋友,有時候他瞧見張闊孤獨一人,也會主動拉人過來玩。
這樣的情分不咸不淡,對於張濤來說沒什麼大不了,但對於張闊來說,也算得上友好。
要不然張闊在升為車間主任之後,不會主動將張濤提為組長。
因為明雪的原因,張闊和歸希文兩人之間有點尷尬,張濤心裏向著歸希文,和張闊也就越走越遠,可張濤心裏還是記得張闊的好。
升組長這個事情,張濤一度對張闊心裏很感激,誰幫助過他,他心裏都記得。
大家都是一個大院裏的人,對彼此的性情都知根知底,沒有誰的心腸是特別壞。
就算李晴那樣高傲討厭的性子,張濤也認為她人不壞,不會是做壞事害人害己的那種。
可是現在……
張濤心裏並不想張闊和這些事情扯上關係,他不想把大院裏以前的熟人想得這樣壞。
“顧櫻,那你把希武領到這裏來是做什麼?”張濤問。
顧櫻沒回答,而是走向警察叔叔:“雖然這兩者不一定有聯繫,但我想可以請張闊來警察局聊一聊。”
——
大院裏,明雪回到家裏沒多久,張闊馬上就回來了。
瞧見張闊的身影,明雪一臉不爽快:“不是說去外面有事情嗎?這麼快就回來了?”
“嗯,辦好了。”張闊回道。
明雪也不想多問,張闊對自己的私事很保密,她問了張闊大概也不會回答她,還不如不問。
兩人不說話,客廳里顯得格外安靜,安靜中透出幾分尷尬。
張闊先起身去了房間,明雪朝着房間方向冷冷瞥了一眼,轉身去廚房準備做晚飯。
剛把鍋子刷乾淨,突然聽見大院外面有警笛聲響起。
她透過廚房的小窗戶朝外面張望,瞧見一輛警車停在大院門口,不禁納悶:“怎麼回事?怎麼有警察過來了?是來調查車禍現場的?”
明雪不以為意。
沒過多久,門鈴響起。
明雪主動去開門,兩位穿着制服的警察站在門口。
“請問,張闊先生在家嗎?”
明雪心裏一驚:“你們找他做什麼?”
兩位警察亮過證件,“麻煩請他跟我們走一趟。”
張闊從房間裏出來,眉頭稍微皺了皺,走上前問道:“是什麼事情?”
警察回道:“關於車禍的事情,我們需要你配合一下,去局裏一趟吧。”
張闊沒再詢問,乖乖跟着警察出門。
明雪顯然沒有張闊這樣好的心理素質,她不管不顧地拖着張闊,質問兩位工作人員:“你們怎麼回事啊?這事和張闊又沒關係,你們是不是找錯人了?為什麼找他問話?”
“不行,你們不能這樣不明不白把他帶走!”明雪拖着張闊的胳膊不放人。
眼看明雪要撒潑,張闊冷靜地扶起她,安慰:“不要妨礙公職人員辦公,放心,只是去問問話而已。”
張闊鎮定的態度讓明雪安心不少。
明雪不安地送張闊出門,走出家門時,外面已經圍了一群大院裏看熱鬧的人。
“怎麼回事啊,怎麼警察過來找人,這是犯了什麼事嗎?”
“喲,這是什麼情況,警察做幹嘛要把張闊帶走啊?”
“聽說為了車禍的事?車禍的事情和張闊有什麼關係啊?”
……
聽着周圍一群人七嘴八舌嘰嘰喳喳的討論,心裏煩躁的明雪扯着嗓子大喊一聲:“夠了!”
她揮起雙手,毫無風度地將門口那堆沒有同理心,只知道看熱鬧的大院鄰居們趕走。
等人一走,四周靜下來。
明雪蹲在牆邊,無聲地盯着警車鳴笛燈,內心的不安如潮水般湧來。
她似乎從警笛聲中窺見一種絕望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