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一戰成名
第一百章一戰成名
遊歷一場,她終於還是無處可去了。
回鳳都,她弒神之名恐怕早已經傳回去了。四海八荒之內居然沒有一個地方能夠讓她棲身,難道要和最開始一樣去往魔界嗎?
她忽然覺得自己這件事做得衝動,還未和那個洛施碰面,就一心認定自己是個替身。
可細細算來,洛施到忘川的時候,她還未降世,怎麼算都是她作為後繼者。
腦子裏已經亂成了漿糊,她決定先帶着女媧石回到鳳都,即便是認不得這罪名,伏念總歸還是要帶到鳳鳴山溫養作為得當。
忘川河的暗色,寂靜無聲。
草叢內的窸窸窣窣在細微也會變得格外清脆,一灰袍人正拖着什麼東西往外走。
是一隻芍藥精,草木精靈四海八荒比比皆是,在忘川河看到一隻不算稀奇。
她雖然穿着低調的灰袍,可粉紅色的頭髮,在一片青草地中特別醒目,此刻將一袋什麼東西從草地里挖出來,不沉,卻埋得很深。
朝泠躡手躡腳的走進,探頭小聲地問“你在做什麼?”
芍藥精沒想到會被人發現,哎呀一聲摔倒在坑裏,朝泠捏了捏她圓嘟嘟的臉,伸手要將她拽起來。
她咔吧着一雙大眼睛,疑惑而後心虛,半晌才脆生生地問“你也是主人派來的嗎?”
忘川河中奉九黎為主的也不在少數,芍藥精這樣說並不稀奇。她彎腰幫忙撿起布袋子,袋子不沉,帶着一股墨香,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覺得不對勁,急忙打開,整整齊齊二十本命簿碼在袋子裏。
命簿天地孕育,若非特別下令不會更改,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帶出司命殿。
這些命簿看着毫無關聯,朝泠初略地翻了翻,唯一的相同之處就是他們都是妖精。一個芍藥精半夜裏忘川挖命簿,是為了給誰改命。
芍藥精見她翻閱命簿,知曉她是忘川中人。花瓣化成個鋒利的暗器,不由分說地向著朝泠刺去。
鋪天蓋地的火焰從她周身湧出,迅速將花瓣燒成灰燼。
朝泠不悅地揚手,火焰變成一條鎖鏈,將芍藥精死死捆住。“這東西是你的?”
芍藥精大大的眼睛裏蹙着眼淚,像是一個犯錯被抓的小孩,卻生生地點頭。
“那這個呢?”
命簿之下有一封信函,封印上似乎有什麼東西要掙脫牢籠而出。
記憶翻湧,朝泠只覺得背脊發涼,這東西她只見過一次,卻足以夠她銘記此生。
世人都道她弒神后入魔,卻從無人問她是如何將女媧石帶入通天橋的。女媧石由鳳族主上親自封印鎮守,非其本人不可得,她又怎麼可能拿到。
因,女媧石就是伏念帶上通天橋的。
她在鳳都時收到一封信函,同樣的封印,她將其打開,就到了通天橋。
伏念倒在通天橋上,女媧石的光芒籠罩着死寂的通天橋。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被一股力量綁到半空中。
深淵像一隻巨鱷正張着嘴等待着獵物自投羅網,無盡的黑暗伸出利爪裹挾着她,要將那一身神骨洗去,脫胎為最深的暗色。
骨骼在體內如利刃般生長,割裂肌肉露出的大片血色。
通天橋裂開,天際間巨獸低吼,山林震顫,神獸蟄伏。
她奮力掙扎,越是掙扎就裹挾的越緊。天光大亮,刺眼的白光穿透谷底,通天橋下一個囚籠顯現出它原本的面貌。
一個男子,黑衣白髮,站在谷底衝著他微笑“小丫頭,過來。”
聲音絲絲魅惑,她深陷那雙赤紅的瞳孔中,感受到來自靈魂的召喚。他念她的名字“朝泠,過來。”
“朝泠,放我出去。”
伏念抱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他是勾住她的最後一條鎖鏈。
那個男人勾手,女媧石向著他飄去。
朝泠飛撲過去,將女媧石握在手中,凜風割破了她的手腕,血灑在空中,凝成水珠。
那天的通天橋下了場大雨,混着她的血揮毫潑墨。
血雨中,男人仍舊對朝泠笑着,神情溫柔猶如看着自己相愛多年的戀人,他帶着命令的口吻,道“朝泠,救救我。”
當年共工怒觸不周山後,黑龍禍事。女媧大神練就七彩原石補天,並將黑龍永遠鎖在了通天橋之下。
單單剩下的女媧石,就成了如今能夠開啟通天橋地底封印的鑰匙。
沒人知道那下面究竟封着什麼,但有傳聞,黑龍的骸骨能煉成兵刃,助人一步登天。
朝泠以為這些不過是傳說,直到她親眼看到通天橋開啟。
女媧石注入了伏念的靈力,只要他尚存靈力,女媧石就還會運轉。
地底的聲音蠱惑着朝泠向他走去。
狂風將通天橋攔腰斬斷,斷痕之處,一聲凄厲的尖叫宛若林中鳳啼。“朝泠,殺了我,快殺了我。”
雙瞳已經被黑色全部佔據,他一面壓抑着自己涌動的殺意,一面祈求朝泠道“只有殺了我,女媧石才能重新封印。這件事早就有人預謀,我必死無疑。把女媧石帶回去,快。”
有道鳳都少君朝泠弒神入魔,一劍封喉。
那天的崑崙灑下血水,世人都道是天降異象,誰人又知那就是她的血淚。
玉翎伴隨朝泠三萬六千五百六十三載,第一次開刃,竟是對着伏念。
一戰成名。
成了千古罪人。
一封一模一樣的書信就在她手裏,她卻在沒有力氣打開。
她怕了,雖然已經沒有什麼能夠再失去。
她蹲下看着芍藥花精,狠狠捏了捏她圓滾滾滾的小臉蛋。“誰叫你來的?”
芍藥花精卻生生看着她,嚎啕大哭“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偷東西。”
剛剛化形的花精,靈智未開,身上還帶着露水香甜的氣味,朝泠咧開嘴在她的臉上狠狠咬了一口。
“你幹嘛?”
朝泠心滿意足地摸着她的頭“那我幫你送好不好?”
***
“周周,怎麼還不醒?”牢房裏月季花精擔憂地看着地上躺着的朝泠,“她帶回來的東西少了一個,一會要被主人責罰了。”
朝泠暗自打量着牢房內的陳設,和凡間差不多,乾草鋪成的席子,和一個小小的桌案。
只是這個席子躺下去,能夠聽到草木不滿地尖叫。
“你別擠我,走開啦。你真討厭,這個人是誰啊,這麼重。”
她打了個噴嚏,將自己的鼻涕都抹在草席上。
果然他們叫的更歡了,極力要將朝泠摔下來。
牢房內擠滿了花妖,都關切地看着朝泠。芍藥、月季、薔薇、爬山虎,應有盡有,像是在做着收藏一樣。
不一會牢房內爬出無數根鎖鏈,圈住朝泠的手腳,將她往外拽。
花精們擠成一團,瑟瑟發抖,雖然關切但是也沒有人反抗。鎖鏈在牢房內穿行,像是毒蛇吞吐着猩紅的芯子,威脅着花精們。
沒一會,鎖鏈見她拖到了一個寬敞的大殿。
她被放在正中間的法陣上,一個男子背對着她,發問道“帛書呢?”
他問的應該就是那封寫着傳送陣的書信。
傳送陣並非什麼秘術,但若要做到祭用器物,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人傳送出去,卻是要下一番功夫的。
顯然,無論使用多少遍問靈術,都找不到帛書的下落。
她將帛書藏在了女媧石里,女媧石除了開啟通天橋以外還沒有什麼作用,但是是一個很好的收納工具。
因其力量強大,還從未有任何法陣能夠破其而入。
那個人背對着她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話,朝泠就靜靜地看着,頓生出一股這個人非常熟悉的錯覺。
“桑馳。”她念了這個名字。
明顯,他的背脊一僵,一頓一頓地轉頭看向朝泠。
她化形成芍藥花精的模樣,看着軟弱可欺,連魂力都為了相合其初化形,收斂大半,尋常人很難看出端倪。
桑馳是人間幻境的最後一環,他竟然在神不知鬼不中進了天界。
朝泠很肯定,至少在自己離開之前他還沒有踏入修仙界的大門,除非遇到仙緣,否則上天的可能極小。
可他是九黎幻境中的人物,若非九黎又是何人點化。
桑馳看着眼前這個小花精,圓圓的臉蛋上還帶着一個淺淺的牙印,他湊近試圖從這張臉上看出些許端倪。
“你是何人?”
他身上有着從小生活在幽暗中造就的固執一面,追求絕對的力量和臣服,加之做過帝王,這種特質就變得更加明顯。
“無論你是什麼人,今天都得死了。”
“我死?還不一定吧。”
朝泠飛撲上去,展開手中的帛書,光芒流傳。“你現在告訴我,你為何在這還來得及。”
面前的軟軟的芍藥花仙變成美艷淡薄的朝泠,她一襲紅衣如火。
二人一併隨着帛書,傳送出去。
哐當一聲巨響,朝泠從天上直接砸了下去。
一片虛無的空間中,黑衣男子端坐在囚籠之中。他滿頭銀髮勝雪,接住掉下的朝泠。
那人和九黎生着一模一樣的容貌,只是一頭銀髮和一雙淡色瞳孔。
他將朝泠穩穩接住,嘴角掛着笑“你還是來了啊。”
朝泠心中發矇,聽着桑馳叫了聲“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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