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動搖的咒術師（45）
‘我這輩子最棒的事情就是有好多朋友！’
真人一步一步走向戰場最中心,內心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很久之前鶴見稚久和他閑來無事的聊天。
咒靈的異瞳麻木着轉動，目光一寸寸掃過大地，往前再往前,直到視線里出現了兩個人類——還有一具屍體。
‘在此我首先宣佈傑和悟是並列天下第一的摯友！’
“哈。”
摯友。
真人繞開墜落的石塊，無聲地反駁一段回憶。
‘能遇見漏壺、花御和陀艮簡直是三生有幸一樣,雖然說他們是咒靈，但我悄悄地告訴你哦,我第一次見到他們的時候完全生不起一絲反感。’
‘嘿嘿,有時候我也懷疑我會不會是什麼受肉成功的咒靈來着，果然還是好想快點加入你們——可惡，那些事情太麻煩了,不然進度能快好多。’
很快就可以成為咒靈了。
藍灰色的咒靈手中醞釀出色澤淺淡,聚集輕微的無為轉變術式,他正在慢慢地靠過去。
頹敗的土地剛剛經歷兩個最強的犁地式攻擊,往外看去一覽無餘又滯澀模糊,如果不是鶴見稚久死亡,他的術式停止運轉，很快咒力就會充斥整個世界。
真人看着那邊,思索着怎麼和最強搶人。
最強又怎麼樣？
還不是保護不了重要的人。
‘但是根據我的推測，如果我真的變成咒靈會有點奇怪。’
‘你知道的,我的術式是吸取負面情緒再將其轉換成咒力，而其中咒力的提取限度沒有封頂。’那個時候的鶴見稚久表情有點興奮，還有點躍躍欲試，‘我和羂索先生討論過了,限制我上限本身的是肉.身,一旦我捨去肉.身變成咒靈……’
‘我就能蕪湖起飛！’
真人記得自己好像問了一句,‘可是無為轉變就能把你變成咒靈吧？為什麼不試試呢？’
回憶里的詛咒師洋洋自得叉腰的姿勢停頓,看着他半晌，張嘴不知道說了什麼。
真人怔然，一時間居然有點想不起來了。
不過不重要。
咒靈合掌結印，猛地突進靠近那兩個人類咒術師。
“領域展……”
‘唳！’
在真人即將展開領域突襲的剎那間，一聲尖嘯如水波半盪開，狠狠地穿透涉谷區內所有人類的耳膜，下一秒劇烈收縮的氣流帶動了之前徘徊於空氣里的全部咒力。
好像颳起大風一般。
所有有形無形的負面情緒全部灌向那具已經失去生機的屍體，龐大到恐怖的咒力匯聚於一身，就算是乙骨憂太這種天生咒力接近無限的術師都要輸一籌。
激蕩的氣流風擾亂視線，五條悟和夏油傑用手擋住被風捲起的碎屑，急忙撥開遮擋去看突變的情況。
隨着咒力注入，失去生機的鶴見稚久似乎動了一下。
但不是復活。
“不可能是復活。”五條悟頂着壓力擴開無下限，把夏油傑也拉入安全範圍，他重複道：“他的底牌絕對不可能是復活。”
“他不會傻到拿一次次死亡和我們打消耗，除非……那更不可能。”
除非是要利用五條悟和夏油傑內心軟弱的一處，引導他們一次次手刃摯友來擊潰「最強」的心理。
鶴見稚久不可能這麼做，五條悟更是可以一口咬定這個‘不可能’。
但不是復活還能是什麼？
五條悟想不到。
唯有夏油傑似乎想到了什麼，他愣了一會，被五條悟喊了兩聲才回過神來。
“是咒靈。”
夏油傑輕聲說道：“稚久想擺脫天賦上限的束
縛，……只有成為咒靈。”
“什麼咒靈？”
是依靠實力的特級咒靈？
還是怪談具現化的假想咒靈？
或者因為重大事件而誕生的特定咒靈？
“過咒怨靈。”
羂索不知道從哪裏步入這個戰爭中心，他也懶得做什麼偽裝了，而是乾脆以最原本的面目站在這裏。
鶴見稚久的威脅已經不是咒術師和詛咒師之間的問題，完全上升到了全人類包括人類誕生的咒靈的存亡問題。
“是汲取了全世界惡意，並將之反哺，拉着世界陷入咒力混亂的鶴見稚久能夠成為的只有過咒怨靈。”
羂索看着這個無法打斷的盛景，眼裏迸發出光彩：“而其承受的詛咒為不可消除的，是世界的惡意。”
他想笑，但這個場面容不得他笑出來，可他就是想要稱讚這個弱小又頑強的人類。
“只要讓鶴見稚久這個咒靈存在的惡意一天不消失，無論死亡還是什麼，都別想徹底殺了這個已經領悟到如何復活咒靈的傢伙。”
羂索站在凸起的石頭上俯視另一邊的咒靈：“真人，現在知道了他為什麼做那些事情了嗎？”
“我不信。”
真人連懷疑和猶豫都不帶，直接否認：“他沒你想的那麼聰明，不可能是十年前就開始為了今天在準備。”
“我覺得這就是回報咒靈的一個方式，沒什麼特別的。”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但另一件事你應該沒有方法給他找借口了。”羂索嘆氣，彷彿和一群摯友腦戀愛腦格格不入。
搞點反派事業怎麼就那麼難呢。
羂索說：“但最後的行動鶴見稚久支開了你沒錯吧？”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很簡單。”羂索攤開手：“鶴見稚久支開你，就是為了不讓你有機會對他施行無為轉變。”
“那小子的天賦上限完全被肉.體束縛住了，你的無為轉變給他的咒靈身份會把他徹底和肉.體綁死，所以他需要支開你。”
“一旦擺脫天賦的限制……哈哈。”羂索笑起來，“他應該和你提起過這件事吧？真人？”
沒錯，無為轉變製造的咒靈全都是活着的人類賦予其咒術可能……
真人記起來了，當時鶴見稚久說的是：‘無為轉變對我來說才是最大的限制，幸好你站在我這邊，如果羂索先生利用你把我進行了無為轉變，那我就要徹底喪失真正成為咒靈的機會啦！’
所以鶴見稚久支開所有幫手，隻身迎戰他理想路上最後的阻礙。
原來如此，果然如此。
“哈，終於反應過來了。”羂索嘖嘖稱奇，“我還是小看鶴見稚久對身邊的人的籠絡了，你也好，五條夏油，漏壺花御也好。如果早點挑明這些，讓他眾叛親離簡直易如反掌。”
眼看着真人沉默下去，沒有再提起相關話題，羂索就笑得睜不開眼。
鶴見稚久身邊唯一一個能不問理想，不問世俗和人倫，完全站在他那邊的協助者已經產生動搖，更何況站在他對立面的兩個摯友。
“你到底是誰？”夏油傑突然問出聲，不遠處殘存的高樓大廈間，咒靈的巨手攀附樓房，猶如怪獸哥斯拉一樣出現在樓房林立間。
百鬼夜行之主在調回他的百鬼。
與此同時持有六眼的術師正嘗試從那些暴動的咒力里判斷出來什麼。
“這不重要。”羂索居高臨下的說道：“如果你要認為是我帶壞了鶴見稚久，那大可不必，他天生就被世界所詛咒，誕生起就是惡意的聚集體詛，區別只是在於什麼時候爆發，我只是一個引子，他總會有這麼一天。”
“與其質問我，還不如想想怎麼拯救他。”
羂索目視那段空間，濃稠過渡的咒力並沒有完善的保護鶴見稚久的屍體，可是羂索很清楚，沒有直接干涉其咒術的能力，現在去摧毀鶴見稚久的屍體完全是應了這個傢伙詭計多端的下策。
羂索敢打賭，鶴見稚久為了避免自己的後手被五條悟夏油傑打斷，一定還拜託了哪個咒靈在他死後來摧毀他的身體。
只要擺脫肉.身桎梏，鶴見稚久就可以一躍成為「最強」。
‘格滋格滋……’
異響使幾人幾咒靈不約而同的把目光再次投過去。
率先開口的仍然是羂索。
他活了這麼久，是閱歷最豐富，也是能夠第一眼看出鶴見稚久在做什麼的人。
“真是對自己下得去手啊……哈哈哈哈哈！”
消融的咒力匯聚在鶴見稚久的肉.身旁，彷彿腌制什麼一樣從頭到尾將其浸染，本應該到此為止的咒力並沒有就此打住，而是持續加註咒力——直到過載，如同氣球一樣膨脹。
再像被腐蝕一樣融化，化作咒力融進空氣里，自此，名為‘鶴見稚久’的人類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名為‘鶴見稚久’的過咒怨靈。
只有這樣才是完全捨棄‘人類’而變成‘咒靈’。
好一出金蟬脫殼，好一個鶴見稚久。
明明之前還把逼得無比狼狽的羂索此時親身面臨這些卻一絲慌張都沒有，因為他知道，哪怕不論咒術，鶴見稚久依舊有個相當致命的缺陷。
鶴見稚久不可能贏。
絕對不可能。
“世界即將迎來終結，夏油傑，五條悟，動手吧。”羂索推動着兩個名副其實的人類。
“你們是最後的機會。”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羂索的目光並不是看着實力上最強的五條悟，而是將視線投放在那個一身袈裟，秉持大義的黑髮丸子頭青年身上。
五條悟也把目光投過去，只是接觸到摯友的那一瞬間他就明白過來了。
夏油傑，「咒靈操術」。
‘轟隆隆！’
也許是什麼結束了，激蕩的咒力盪開無數灰塵，羂索不得不抬起手臂遮擋，頭髮被烈風吹得飛舞，當他放下手的時候，明顯聽見了一道久違的年輕聲音。
“好久不見——啊哈哈哈！應該是幾分鐘不見！”
撥開灰塵的是個小少年，不是很高，十六歲的模樣，興沖沖就要從那邊跑過來。
但他及時發現新誕生的自己似乎是裸着的，連忙捂住自己，又鑽回灰塵里，只有清脆的聲音還證明他不是逃跑。
“噢！衣服衣服！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