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最終,禪院真希沒有對高木涉使用記憶替換器。因為要在一大片廢棄園區內找一個小孩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高木涉找來了他的警察同事們一起搜尋。
在收到高木的通訊后,警察們火速包圍了現場,並叫來了救護車拉走了昏迷中的海野和天谷。
三十分鐘后,附近的警署內的等候室。
日番谷坐在長椅上,雙手捧着某個善良的警察小哥塞給他的梅子飯糰,小口小口地吃着。
“要不要喝水?”胖乎乎的千葉和伸拿着玻璃杯從飲水機處接了一杯水遞給了日番谷,“還餓嗎?”
日番谷看了眼已經回升到70的飽腹度,搖搖頭,將手伸進了口袋,從裏面掏出了他唯一的一萬日元遞了過去:“謝謝。”
“就一個飯糰而已啦,不用了。”在千葉的堅持下,日番谷只好重新把紙幣收了回去,然後接過了千葉的水,再次說了聲謝謝。
這個孩子……
千葉眼底有些憂愁。
這時高木涉推開了等候室的房門,一邊回頭說著:“雖然你們的武器都有報備過,但是大半夜手持危險武器去廢棄工廠探險也太危險了!下不為例……總之,你們就先在這裏等你們的家長領你們回去。”
在他的身後,禪院真希和乙骨憂太安靜地排着隊走進了休息室,找了個椅子坐下。千葉在每個人面前放了杯水后就走出了等候室。
等到房間裏就只剩下了三個人,乙骨才低聲問道:“真希同學,之前為什麼不讓輔助監督先生來接我們。”
去廢棄工廠祓除咒靈是窗的任務,那裏地處偏僻他們又沒有駕照,所以當時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一位輔助監督等在廢棄工廠的入口處。
當警察將他們帶走時,輔助監督就已經在手機上詢問要不要聯繫警察上層將他們直接帶走——這是咒術師處理咒靈遇到警察時慣常的處理方式。但被禪院真希拒絕了。
“因為我想知道他的情況。”禪院真希看着坐在他們對面,正專心凝望着時鐘的白髮小孩,和乙骨分析道,“他的姓氏不是咒術世家,卻有着特殊咒具。看起來也就八九歲,卻獨自一人深夜跑出來祓除咒靈。你不覺得他的家人很不負責任嗎?”
而且他的咒具……
禪院真希摘下了眼鏡,原本背在日番谷身後的刀在她的視野中消失不見。
這個小孩的咒具,和咒靈一樣對普通人並不可見。
她會發現這一點還是因為高木涉,他對他們的咒具一直在盤問,反倒對日番谷背後的刀刃視若無物。
“我和輔助監督聯繫過了,等接那個孩子的人到了,我確定過他是誰后、來自哪裏后,我就讓輔助監督來接我們。”禪院真希看着日番谷的動作篤定地對乙骨說,“他一直在看時間,接他的人快來了。”
已經九點半了啊。日番谷——亦或者說,其體內真正的意識,榊原憐央正在看牆上的時鐘,並在思考要不要下線這件事。
他是今天獲得的這款全息遊戲。用獲得這個詞或許並不准確,因為這個遊戲是怎麼來的,榊原憐央本身也不知道。
它就是這樣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了他的病房裏,還把病房裏唯一的床的位置取代了。
榊原住在特殊的病房裏,他幾乎沒有出過門,家和病房是他最熟悉的兩個地方。
榊原是不幸的,出生就罹患罕見病症,他的雙腿失去了知覺,從小就與輪椅為伴。身體脆弱,他更無法外出,只能孤零零地待在家裏,日復一日地數着樓下來來往往的車輛。
榊原又是幸運的,他沒有被家人放棄。從未見過自己母親的他,從小和父親相依為命。而父親榊原知輝為仙台政府工作,脾氣溫和,作為政府員工,收入也不錯,所以一直沒有停下過對他的治療。
隨着病情惡化,榊原的父親下了一個決定,將他送去了更高級的私立醫院進行治療。治療過程無趣乏味,日復一日地打針、抽血、吃藥,每天的生活枯燥重複。
他唯一的娛樂就是追劇。在醫院的大屏幕上觀看以黑崎一護為主角的冒險劇集。只不過這個劇集在黑崎一護決戰完藍染之後就戛然而止。他之後又換了病房,失去了醫院的大屏幕,也失去了自己唯一的樂趣。當他正為此哀悼時,在新病房裏莫名出現了一台儀器倉代替了床的位置。
難道是父親寄過來的禮物嗎?榊原憐央猜測,不知道是吃藥還是什麼原因,他的記憶力越來越差,他已經完全忘記上次見到父親是什麼時候了。唯一深深印在他腦海里的,就只有他坐進前往醫院的黑色轎車時,父親眉頭緊鎖的模樣。
從腦海深處傳來了一聲聲不知意味的低語,似乎在不停地鼓動他進去。
他選擇了順從。
把自己挪進了遊戲倉,映入他眼帘的是個碩大的純白色房間,空中懸浮着【正世界·角色扮演】和【逆世界·建造模擬】兩個充滿科技感的按鈕。在兩個按鈕中間下方,乖巧端坐着一隻自稱為“客服”、會說話的白色波斯貓。
根據客服白貓的介紹,這是採用了最高精尖科技的全息遊戲倉——而榊原是這個遊戲的內測VIP玩家,他可以在和現實世界一模一樣的正世界裏扮演死神中的隊長們;還可以在逆世界中自由建造靈王宮、瀞靈廷、流魂街。
總而言之,是一款非常高自由度的遊戲,特別是對榊原憐央來說,要知道他被送進醫院前接觸的遊戲可都是像素2D的。這跨度就像是從石器時代直接飛躍到了現代社會一樣。
正因為從未體驗過,榊原並不知道自己該什麼時候下線——客服白貓說一直不下線也沒關係。但他覺得還是先下線看一眼,他不想辛苦醫生跑過來叫醒他。
於是,確定了警察局是可以下線的安全區,又禮貌地向新認識的禪院真希、乙骨說了聲他有些困,先睡一會——雖然榊原知道這一切都是遊戲,但是他本身良好的家教讓他下意識選擇像對待真人一樣對待他們。
按下【下線】,意識從遊戲裏脫離。同時,充滿了高科技風的遊戲倉內,安詳熟睡的少年濃密微翹的睫毛微微顫了顫,睜開了琥珀色的眼眸,發獃了一會才意識到自己在哪裏。他伸出佈滿針孔的羸瘦手臂推開了遊戲倉的倉門,艱難地坐了起來。
他的黑髮因為長久沒有修剪,毛茸茸的,像是雲朵一般蓬鬆,還有幾縷頭髮因為長期平躺倔強地翹起。在病房白織燈的照耀下,鍍上一層銀色的光輝。
榊原憐央慢吞吞地環視四周。
他的病房並不大,大概十個平方,內里非常簡單,原本的床鋪被遊戲倉頂了之後就沒什麼東西了。頂上的白織燈是唯一的光源,艱難地照亮了整個病房和病房外的部分漆黑的區域。
透過四周的玻璃窗,榊原沒有看到醫生的身影。等了一會還是沒有醫生出現,他猜測今天應該沒什麼事情,於是又躺了回去,接着打遊戲。
“歡迎回來!”白色波斯貓像是早有準備地蹲在榊原意識體出現的地方,長長的貓尾劃過他的意識體,讓他覺得有些癢。
“你是接着玩角色扮演還是,去玩建造遊戲?後者還沒有體驗過呢!”
“後者吧。”榊原覺得他需要完整的遊戲體驗。
——
警察局。
千葉正盯着電腦上的快速閃動信息,匹配日番谷這個姓氏。
一旁的高木走了進來:“還是沒有找到嗎?”
“沒有,不過他只告訴了我他自己的名字,並沒有告訴我他父母的名字。但是我搜尋日番谷這個姓氏,並沒有找到能夠匹配到的家庭。”千葉雙手交叉,“該不會他說的是假名吧……可是又不太像。”
和日番谷的接觸只有短短的十分鐘,但警察敏銳的觀察力讓千葉已經看出了日番谷的部分特質——禮貌、家教良好。
只不過,這樣的孩子為什麼會在大晚上去廢棄工廠呢?看上去也不像是想去探險的樣子。
當時在場的五個人,都來自不同的學校。兩兩之間都不認識,導致千葉和高木涉都沒辦法通過他們知道日番谷的家人在哪裏。
“難道是因為和家裏鬧彆扭了?”高木涉完全想像不出那個會一臉認真道歉的孩子會怎麼和家裏吵架,“我要不再去問問他好了。”
他重新回到了等候室想再問一下日番谷家人的情況,但到了房間,發現那個白髮孩子蜷縮着瘦弱的身體側躺在長椅上,閉着眼睛睡著了。他用詢問的目光看向了禪院真希和乙骨憂太。
乙骨低聲解釋:“日番谷說他有些困,所以就先睡了。”
禪院真希:“他的家人什麼時候來接?已經十點了。”
高木涉神色凝重:“沒有找到他的家人,連他的名字我們也沒有在信息庫里找到。”
雖然吵醒一個睡着的小孩讓高木很有罪惡感,但不找到他的家人,高木更加放心不下。於是他伸出手輕輕推了一下:“日番谷君?醒醒。”
熟睡的小孩沒有任何反應。高木的手稍微加大了點力氣:“日番谷君?”
依舊沒有任何醒來的徵兆。
乙骨憂太想起了之前的事:“說起來,日番谷睡之前說他睡得比較死,很難被吵醒。”
“是、是嗎?”高木只好又試了幾次,但隨着晃動的幅度越來越大,眼前的白髮小孩依舊雙目緊閉,高木頓時有些慌了——這不是睡著了,這是昏迷了吧!
“得趕緊叫醫生來!”高木涉急吼吼地準備撥打急救電話,卻被禪院真希攔住了。
看着不解的高木涉,禪院真希回答:“我想我知道他的家人在哪裏。”
高木涉有些迷茫:“那之前……”
禪院真希輕咳了一聲:“之前一時沒有認出來……總之我幫你們聯繫。”她看向了睡着的日番谷,內心生出了一種猜測。
日番谷手中的咒具實在太特殊了,能讓那麼小的孩子就能祓除咒靈,但卻在祓除后陷入了“昏迷”——很有可能是使用這把咒具的代價。
如果真的是這樣,送往醫院不一定管用,得帶回去讓家入小姐檢查一下才行。
不過得找個讓警察信服的理由。禪院真希盯着日番谷的那一頭白髮默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