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當夜,蘇橙陽在床上翻滾兩小時才睡着。
她就像明天要去參加春遊的小學生一樣，有種難言的興奮。
因為話劇下午開場，林總早上還得去公司處理工作,打算下午開車過來接蘇橙陽。
蘇橙陽睡到十點才起床，小路說要早點出去和戰友見面,陪蘇橙陽吃完早飯之後就離開了。
蘇橙陽吃完早飯後又開始糾結下午應該穿什麼。
最終糾結來糾結去，覺得自己哪一件都不合適,有點後悔自己平時不愛買衣服了。
中午，林予讓徐助理給她送來了減肥餐。
“橙陽,那我就先走了。”徐助理沒有進門,把東西交給蘇橙陽之後就打算離開。
“徐哥……”蘇橙陽拿着東西扭扭捏捏地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徐助理不解道：“還有別的事情嗎？”
蘇橙陽乾笑一聲，問：“我冒昧地問一下,林總今天穿的什麼？”
徐助理詫異地看她一眼。
蘇橙陽立刻解釋：“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單純好奇而已。”
這麼一說，動機似乎變得更不純了。
好在徐助理沒有多想,說道：“林總不是每天都穿西服上班嗎？”
“哦,這樣啊。”蘇橙陽點頭。
“還有其他什麼想問的嗎？”
“沒有了,謝謝徐哥,不要告訴林總我問過哦。”
“好。”
徐助理走後,蘇橙陽回到客廳，形同嚼蠟地吃着減肥餐。
林總不會真的打算穿西裝去看話劇吧？那自己要不要配合他一下？稍微穿得隆重一點？
可是穿得太隆重肯定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到時候被狗仔拍下來怎麼辦？
蘇橙陽糾結得飯都沒吃好,最後還是決定穿得隨便一點,盡量不引人矚目。
午飯後,蘇橙陽就回房間換衣服,她選擇了一件黑色衛衣和深色牛仔褲,把頭髮紮成馬尾辮，還化了個淡妝，之後就在家裏忐忑地等林予過來。
接近一點半，林予按響了門鈴。
當門鈴響起的一瞬間，蘇橙陽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從沙發上站起來，同手同腳地往門口走了兩步，發現自己的蠢態之後，她及時調整過來，小跑着來到門口，拉開了門。
林予穿着一件藍色西裝，站在陽光下看着她。
“林大哥……”蘇橙陽喚了一聲。
林予向她點頭，問道：“可以出發了嗎？”
蘇橙陽點頭，“可以了。”
“那走吧。”
“哦。”
蘇橙陽返回客廳背上包，就跟在林予身後離開了。
林予側頭看着她，眼裏帶着些許笑意，溫聲道：“中午吃飽了嗎？我給你準備了一點水果和餅乾。”
蘇橙陽點頭，“吃飽了。”
“那就餓了再吃。”
林予並沒有開車，而是帶蘇橙陽徑直朝一個方向走過去，一路上和找話題和蘇橙陽閑聊，雖然都不是什麼有意義的話題，但是並不會讓蘇橙陽覺得尷尬。
蘇橙陽回憶起來，她和林予好像是第一次不聊工作上的事情，氛圍比蘇橙陽想像中的要好很多，她以為自己獨自面對林予會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如果明年你想回去高考，有考慮過選哪所大學嗎？”
蘇橙陽搖頭，“我基礎不高，就算給我一年的時間複習，我應該上不了本科線。”
林予笑了笑，說：“你可以找我，或者找路茵複習，雖然我沒有在國內念書，但是除了國語之外的科目，我應該都可以教你。”
說到“或者找路茵複習”的時候，
他停頓了一口氣，給蘇橙陽一種錯覺，其實一開始他並不打算加上小路。
蘇橙陽沒讓自己想太多，搖頭道：“你們都很忙，不用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林予皺了下眉頭，“橙陽，就算你最終選擇和公司解約，你對我來說、對路茵來說，都還是朋友，為朋友補習功課並不是浪費時間。”
蘇橙陽怔了一下，在林予心中，他們是朋友嗎？
朋友……
蘇橙陽一瞬間迷茫起來，她不清楚自己聽到這兩個字時，是一種什麼情緒，但她覺得自己應該是高興的。
能和林予成為朋友，她應該覺得慶幸才是。
可是，人好像就是容易貪心，在成為朋友之後，她又想着這層關係能不能再進一步。
——不可以。
轉眼間，蘇橙陽在心裏給予了自己否定的答案。
蘇橙陽笑着揭過了這個話題，又閑聊一陣后，蘇橙陽問道：“林大哥，你喜歡過什麼人嗎？”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蘇橙陽心中非常緊張，卻因為演員的專業素養，她臉上看不到一絲緊張的痕迹。
林予被這個問題打得措手不及，愣了幾秒鐘之後，他像往常一樣，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蘇橙陽的問題，反問道：“為什麼這麼問。”
蘇橙陽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腳尖，說：“有點好奇，聽小路說你曾經拒絕過Mary，我覺得她是一個很優秀的人。”
其實蘇橙陽感覺到自己的問題越界了，可能是因為一路上和林予閑聊這麼多看似沒有意義的話題，又聽他說他把自己當成是朋友，蘇橙陽就大着膽子問出來了，儘管她知道自己的問題林予可能不會回答。
但是……應該也不至於生氣吧？
林予神色複雜地看她一眼，說道：“Mary的確很優秀，我可以把她當做朋友，但是戀人不行。”
“為什麼？”蘇橙陽好奇地問。
林予笑了笑，說：“不清楚，但是從我挖掘她的時候，我的想法只是把她打磨得更漂亮。”
蘇橙陽有點沒反應過來他的話。
林予偏過頭，看着蘇橙陽朦朧的神色，停頓數秒，說：“但是你不一樣。”
蘇橙陽迷茫地看過去，林予正好也看着她。
“我不一樣？”蘇橙陽有點不確定地重複道。
“嗯。”林予肯定地點頭，儘管他無意在這種時候挑明自己的心意。
“哪裏不一樣？”蘇橙陽怔怔地問。
“你跟Mary哪裏都不一樣，她是可以取代的，但你不是。”
蘇橙陽聽得雲裏霧裏，想要追問他到底什麼意思的時候，林予已經將她帶到一座別墅的花園外。
“到了。”林予道。
蘇橙陽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轉移了注意力，她疑惑地看向花園裏面，問道：“這是哪裏？”
“我家。”
“來這裏做什麼？”
林予道：“取車，順便換身衣服，我總不能穿着西裝去看宋先生的話劇，不合適。”
“哦。”蘇橙陽點了點頭，注意力完全被轉移。
等她回過神來想追問那句話的意思時，林予似乎不想再提起，蘇橙陽也沒好意思多問。
總之，林予應該說的是“演員蘇橙陽”，而不是生活中的蘇橙陽。
兩人走進來，林予打開花園大門，蘇橙陽跟在他身後走進去，花園裏琳琅滿目都是盛開的花簇，蘇橙陽認識的品種不多。
“花的種類比較多，你喜歡什麼以後可以自己過來摘，或者你嫌麻煩可以告訴我，我幫你摘。”林予笑道。
“知道了。”蘇橙陽應道，但事實上，她雖然覺得花很好看，但是了解得並不多。
走到別墅門前，林予推開門，示意她先進去。
蘇橙陽走進房門，別墅里的裝潢非常簡潔，北歐風格，但是看上去沒有多少居住過的痕迹。
林予解釋道：“這裏只有我一個人住。”
他半年前才從國外回來，平時也只有晚上才會回到這裏，基本不會使用廚房，只有家政阿姨和園丁隔兩天會過來一趟。
“你先坐一下，我去樓上換衣服，五分鐘。”
林予給她倒了杯水，叮囑道。
“好。”蘇橙陽在沙發上坐下來，點了點頭。
林予去了樓上，蘇橙陽喝了兩口水，左右看了幾眼，客廳里沒有一點生活痕迹，冷清得不像是有人住過，林總應該很享受一個人的空間吧？
不多時，林予換好衣服從樓上下來，上身穿着一件黑色風衣，裏面配着米白色襯衣，下身是一條淺色牛仔褲，腳上蹬着一雙黑色短靴，慢悠悠從旋轉樓梯上下來，蘇橙陽乍一看，就跟電視上的國際超模一樣。
她本來還覺得林予如果穿西裝看話劇會很顯眼，但她現在覺得林予穿着一身到地方之後會更加顯眼。
林予黑髮微卷，慵懶地垂在額前，將五官修飾得更加立體。
蘇橙陽盯着他多看了幾眼，被他發現之後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林予快步走到她面前，把手裏一頂米色鴨舌帽遞給她，說道：“前兩天買的，應該很適合你。”
蘇橙陽愣了一下，抬頭看着他。
林予笑道：“橙陽，你這樣出去立馬就會被認出來。”
蘇橙陽一窘，她白天忙着思考自己應該穿什麼，忘了自己是個公眾人物，出門很容易受到關注。
“謝謝。”蘇橙陽低聲道謝，從他手裏接過帽子，就往頭上戴。
蘇橙陽扎着馬尾辮，戴的時候不太方便，要把辮子從帽子的孔裏面穿出來，她弄了半天沒弄好，反倒把頭髮越弄越亂，最後氣急敗壞地跺了下腳，林予還在面前看着呢！她覺得自己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林予失笑，抓住她動作越來越粗魯的手，溫熱的指腹扣在她手腕的皮膚上，力道不重，輕輕壓向她的身側。
相識這麼久，蘇橙陽和他很少會有身體接觸的機會，當他的手指碰到蘇橙陽的瞬間，蘇橙陽煩躁的內心突然平靜下來，彷彿都集中在了手腕的皮膚上。
“我幫你。”林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把蘇橙陽的帽子取下來，然後理好被她弄得亂糟糟的頭髮，把馬尾辮先從帽子上的孔穿過去，才扣在她的頭頂，隨後又為她整理了一下鬢髮。
動作一氣呵成，熟稔得不像是第一次做這件事。
蘇橙陽沉浸在他溫柔的動作裏面，腦子跟抽了似的，問道：“林大哥，你幫別人做過這種事情嗎？”
林予不可置否地點頭：“當然。”
“誰啊？”蘇橙陽低下頭，語氣不可名狀。
林予捻了下她的發尾，隨後將手放下來，說道：“我母親那邊是一個大家族，除了路茵之外，我還有兩個表妹，年紀不大，不到十歲。”
“……”
蘇橙陽一瞬間心情複雜。
“她們和你一樣，自己扎不好頭髮就會生悶氣，恨不得把頭髮全揪下來。”
“哦……”
蘇橙陽有點不想承認，但有一瞬間她確實好像吃了林予兩個表妹的醋……
雖然她覺得自己沒有立場，但就是……不太能控制得住自己。
蘇橙陽在心裏默默說了聲對不起。
林予把蘇橙陽帶到車庫門口，自己進去開車，不一會兒就從地下車庫上來了，是一輛磨砂黑賓利。
將車開到蘇橙陽面前，他從離開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讓蘇橙陽坐上來。
西二院離他們住的地方有將近兩個小時的車程，蘇橙陽拿出手機，在群里和韓松雪他們聊天。
韓松雪：“@蘇橙陽你跟小路一起來？正好啊，我想跟她學兩套防身術哈哈哈”
蘇橙陽：“沒有，她去見戰友了。”
韓松雪：“你一個人？你們家林總放心讓你一個人來看話劇？”
蘇橙陽：“……”
“沒有，林總跟我一起。”
韓松雪：“？？？？”
“那他現在是不是在你旁邊？”
蘇橙陽看了眼專心開車的林予，後者余光中看見注意到她，問道：“怎麼了？”
蘇橙陽搖頭，“沒什麼。”
林予道：“後排給你準備了點零食，餓了吃一點。”
“謝謝。”
蘇橙陽道了聲謝，低頭繼續聊天。
蘇橙陽：“他在開車。”
韓松雪發了個羨慕的表情包：“有帥哥陪你一起看話劇真好，我另一張票送都送不出去。”
宋鳴安：“你說清楚，你送不出去純粹是自己的人品問題，跟我的話劇沒有關係。”
韓松雪：“不可能，肯定是你的話劇沒人想看。”
兩人幾句話不合，又在群里鬧了起來，但宋鳴安沒說幾句就忙去了，群里安靜下來。
蔣姍琦他們都在前往西二院的路上，秦游還在上課，等她趕過來的時候話劇應該開始了。
車停在紅綠燈路口，林予側頭朝她看了過來，蘇橙陽在刷微博，嘴角噙着一抹笑。
“看這麼久手機，眼睛不酸嗎？”林予道。
蘇橙陽愣了一下，迷茫地抬起頭來，“沒有啊。”
“今晚不是還要聚餐嗎？休息一會兒。”
“哦。”
蘇橙陽老實巴交地放下手機，但她早上起得晚，一點睡意都沒有。
路口的紅燈變綠，林予重新啟動汽車。
蘇橙陽搖下一點車窗，透了口氣，窗外的噪音湧入安靜的車廂，片刻，打開的車窗又被林予搖了上去。
“不想休息？”林予問道。
“嗯，早上起得晚。”
“那我們聊一會兒？”
蘇橙陽點頭，“好啊。”
“你之前問我有沒有喜歡過別人，我好像沒有直接回答你。”林予忽然道。
蘇橙陽沒想到他會在這種時候突然提起這個問題，原本平靜下來的心跳又開始加速。
“嗯。”蘇橙陽悶聲應道。
林予說：“沒有，以前我沒有遇到過，會讓我想把她變成自己藏品的人。”
“藏品？”蘇橙陽狐疑地看着他。
林予笑了笑，說：“就比如Mary，我想把她塑造成完美的藝術品，獻給全世界，讓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優秀。對於喜歡的那個人，我同樣希望她能成為一件藝術品，同樣希望全世界都能看到她的優秀，但最後的最後，我希望她不僅是屬於她自己的，也希望她能屬於我，成為我的藏品。”
蘇橙陽聽得有點迷糊，她感覺自己聽懂了，又感覺好像沒聽懂，林予把喜歡一個人比喻得很浪漫，她只知道喜歡和不喜歡，並不能完全理解“藝術品”和“藏品”的區別。
林予似乎也沒有期待她能完全聽懂，自顧自地說：“但是最終，我希望她能是她自己的。”
蘇橙陽被他繞暈了，只得出一個結論，“林大哥，你有喜歡的人是嗎？你遇到過想把她變成你的藏品的女孩子？”
林予點頭，“有。”
聽到他的回答，蘇橙陽神奇地發現，自己並不嫉妒那個能被他喜歡的女孩子，可能是林予描述得太美好，也可能是因為她覺得，能讓這麼優
秀的林予喜歡的女孩子，一定也是一個很優秀的人。
意識到自己並不嫉妒被他喜歡的女孩子，蘇橙陽有點慶幸，也有點開心，她還沒有那麼自私，她笑吟吟地揚起小臉，衷心地祝福道：“林大哥，你一定會和她白頭偕老的！”
林予失神一瞬，旋即笑說：“我還沒有追到她。”
蘇橙陽搖頭，“你這麼優秀的人，一定可以追到她。”
林予悶笑一聲，“可是她也很優秀，喜歡她的人也有很多。”
蘇橙陽以為他不看好自己，忙道：“沒關係！你努力努力，一定可以把嫂子追到手，如果你不行還有我和小路，我們都會幫你的。”
林予聽得想笑，又覺得現在不該笑，雖然最終還是笑了出來。
“你要幫我？”
“是啊。”
這個回答不知道戳到了林予哪裏的笑點，他忍着笑意沒有出聲。
“你打算怎麼幫我？”
蘇橙陽有點不好意思，她一個連戀愛都沒談過的人，怎麼幫他出謀劃策？
“我心理上支持你。”她想了想，又用一種玩笑的口氣說：“還有小路呢！嫂子要是不同意，就讓小路把她綁回來，她不喜歡你肯定是因為不了解你，她了解你之後就會喜歡你了。”
林予臉上笑容更濃，問道：“你覺得每一個了解我的人都會喜歡我？”
蘇橙陽老實點頭，她的確就是這樣認為的。
車再次停在一個紅綠燈路口，林予偏過頭，目不轉睛看着她，說道：“不一定吧？我們認識這麼久，你應該也了解我了，你不是就沒有喜歡上我嗎？”
他突然的話讓蘇橙陽有種秘密即將被戳破的驚慌失措，她猛地抬起頭來，猝不及防對上林予深邃的瞳孔，呼吸被扼制在喉嚨里，嗓子一陣發緊。
“我……”蘇橙陽啟唇，口乾舌燥，她幾乎脫口而出四個字“我喜歡你”，最終還是被理智強壓了下來。
林予把她當做朋友，如果她告訴林予自己喜歡他，林予一定會覺得自己越過了朋友的界限，從今以後他們恐怕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蘇橙陽不敢這樣做，如果可以，她想一輩子和林予做朋友。
紅燈過後，車輛行駛起來。
汽車鳴笛中，響起蘇橙陽的聲音：“我不一樣。”
林予一怔，沒說話。
“你太優秀了，我夠不着。”
說這句話的時候，蘇橙陽的聲音變得很低，淹沒在四周的鳴笛聲中，不知道林予有沒有聽見。
車廂陷入片刻的靜默當中。
蘇橙陽不安地咬緊下唇，她怕林予聽見了，會因此察覺到自己的心思。
車向前行駛了許久，兩人都沒有開口。
林予沉默地看着前方，蘇橙陽則是不敢說話。
“蘇橙陽。”
安靜的車廂中，林予突然開口，少有地喊了蘇橙陽的全名。
“我不優秀，我擁有的東西是父輩給我的。比起我，你不覺得那種孑然一身來到這個世界，有無數機會變壞、走向犯罪道路，卻用自己的雙手讓自己獲得了更好生活的人才是真正的優秀嗎？”
“她生活在泥濘里，出淤泥而不染，見識過世界的殘忍和無情，卻依舊熱愛着這個世界和她的生活，珍惜着她遇見的每一個人。你不覺得，這樣的人才是懸挂在天上的月亮，讓人想碰也碰不着的存在嗎？”
蘇橙陽獃獃地看着他，心跳聲在耳邊一圈一圈放大，如同奔雷般令她震耳欲聾。
林予的話，如同驚雷貫耳一般，讓蘇橙陽剎那間忘記了呼吸，腦海一片空白。
在一陣詭異的沉默后，林予吐了口氣，聲音緩和下來，解釋道：“橙陽，我沒有別的意思，我
只是想告訴你，不要這麼貶低自己，你比大部分的人都優秀，你值得被別人喜歡，不要懷疑自己，更不要把我想像得太好。我不是你想像中那麼光鮮亮麗，我很自私，也很不擇手段，你要認識真實的我，不要依靠想像去認識我。”
蘇橙陽心臟一緊，快速垂下頭，低聲道：“對不起。”
“你不用道歉，我只是……”
“林大哥，我明白……”蘇橙陽打斷他的話，“我明白的。”
也正因為蘇橙陽什麼都明白，所以才覺得只要了解林予這個人，目光就會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
他太好了，太通透了，也太溫柔了。
車廂里的氣氛變得詭異起來，蘇橙陽不喜歡這樣，她怕林予會覺得不舒服，就轉移了話題。
“對了，小路她有談過戀愛嗎？”蘇橙陽好奇地問，她心裏的確也有些好奇。
林予也無意在話題上糾纏下去，笑了一聲說：“進部隊之前談過一次。”
“真的假的？”蘇橙陽想像不到小路談戀愛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狀態。
林予點頭道：“雖然我們母親都是意大利人，但國籍一直在中國，她小時候在國內念書，應該是高二的時候，和班上一個學生談戀愛，那時候我們家裏人都知道，也很支持她。”
“後來呢？”
“路茵以前的脾氣和現在一樣，小時候喜歡跆拳道，跟人打架從來沒輸過。有一次跟她男朋友打鬧，結果下手沒輕沒重，一個過肩摔把人家摔骨折了，在床上躺了一個月才能下床，從那以後，她男朋友看到她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避之不及。”
蘇橙陽在腦海里想像着當時的場景，立刻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後來她還去堵別人，叔叔拿她沒辦法，問我能不能想個辦法，我就建議把她送到部隊裏面去，她跟我提過，自己挺想當兵的。”
蘇橙陽好奇心越來越重，逐漸忘卻之前的談話，追問：“後來呢？他們還有聯繫嗎？”
林予笑道：“聽路茵說，她從部隊回來之後，跟男生見過一面，他現在是一名警察，兩人也算握手言和，再之後有沒有聯繫就不清楚了。”
蘇橙陽忍不住笑了一聲，“我還以為小路跟我一樣呢。”
“嗯？”林予不解看來，“跟你一樣什麼？”
蘇橙陽含糊地應了一聲，沒好意思直接說自己從沒談過戀愛，好在林予沒有追問。
不過，經過短暫的交談之後，車廂里的氣氛恢復如常，兩人一路閑聊着來到西二院的停車場。
“林大哥，我跟松雪他們約好了在對面的咖啡廳見面。”
蘇橙陽指了指路過的咖啡廳說道。
林予點頭，把車停好之後，給蘇橙陽遞了口罩過來。
“謝謝。”
兩人分別下車，蘇橙陽先站在旁邊等林予走過來，他們所處的位置在西二院東南方的露天停車場，周圍人來人往。
從他們出現的一瞬間，就不斷有視線看過來。
林予個子將近一米九，勻稱的身材穿什麼都跟模特似的，一眼掃過去就是一道靚麗的風景，蘇橙陽個子比一般女生高，儘管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臉，光從儀態上看就不是普通人。
兩人站在一起，氛圍融洽，路過的人不時用眼神探究地看着他們，似乎又害怕被他們發現，看一眼就立刻移開視線。
蘇橙陽兩人都習慣被人注視，沒有太在意這些沒有惡意的目光，走近后相視一笑。
林予道：“走吧。”
“嗯。”
兩人並肩離開停車場，所過之處，引來無數道好奇的眸光，他們誰都不像普通人，大概以為是演話劇的哪個演員，走到馬路邊的時候，還有幾個男生對着他們拍照。
林予往那邊看了一眼，側過身子將蘇橙陽擋住。
“怎麼了？”蘇橙陽奇怪地問。
林予低聲道：“有人在拍照。”
“我是不是穿得太顯眼了？”蘇橙陽擰眉道，她覺得自己今天穿得很普通啊。
林予垂眸看她一眼，說：“你穿什麼都顯眼。”
蘇橙陽：“……”
她小聲嘟囔道：“你也很顯眼啊。”
長得好看，混血兒，身材好，像模特，肯定是林予比自己更顯眼。
好不容易走過馬路，來到咖啡廳門口，服務員看到兩人目瞪口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忙往旁邊退去，“歡迎光臨！”
林予溫聲道：“我們訂好包間了，在107室。”
服務員指了指樓梯，說：“二樓右手邊最裏面的包間，二位請。”
“謝謝。”林予點頭，蘇橙陽也朝對方笑了一下。
服務員目送蘇橙陽兩人上樓，等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之後，她猛地撲到櫃枱上，沖前台的女生喊道：“看到了嗎看到了嗎！好帥！好漂亮！好般配！就像電影裏走出來的情侶一樣！這是什麼優質情侶我的媽呀，他們是來看話劇的嗎？”
女生白了她一眼，“那女生長什麼樣子你都沒看見呢。”
“我看到眼睛了，真的很好看，她絕對長得很好看嗚嗚嗚男朋友也好帥，兩個人氣質都特別好，好羨慕。”
“別發花痴了，快去工作！”
蘇橙陽跟在林予身後走到包間門口，林予抬手敲了敲門，裏面隔音還不錯，沒聽見什麼響動門就已經被拉開了。
“橙……唔！”
門一拉開，韓松雪興高采烈的臉就伸了出來，她剛喊出一個字，蘇橙陽就十分有先見之明地撲上去捂住她的嘴巴。
“你還想不想好好看話劇了？”蘇橙陽勒着她的脖子，走進包間，林予跟在她身後，順手關上了門。
蘇橙陽鬆開韓松雪，瞪她一眼，“你能不能有點眼力見？”
韓松雪挽起她的胳膊，“哎呦，我忘了嘛。”
包間裏還有其他人，林予向眾人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兩人坐了下來，房間來了三四個人，大家湊在一起聊天，等剩下的人過來。
“想喝什麼？我出去點。”林予坐在蘇橙陽右手邊，低聲問道。
韓松雪大約是聽見了，笑嘻嘻地湊上來，“林總，我想喝卡布奇諾。”
林予笑着點了點頭，然後看向蘇橙陽，問她：“你呢？”
蘇橙陽要了一杯美式，林予便起身問其他人要喝什麼，大家點完自己想喝的，韓松雪喊道：“林總，麻煩你給我們當跑腿的咯。”
林予道：“不麻煩，反正橙陽也要喝。”
“知道了知道了。”
林予轉身走出了包間，韓松雪望了一眼，立刻攬住蘇橙陽的脖子，讚歎道：“你家林總太他媽絕了，我還是第一次看他穿普通衣服，更國際超模似的，你天天跟他抬頭不見低頭見就不會心動嗎？”
蘇橙陽推了她一下，“你別胡說，我跟林總哪有天天見面？今天是小路沒空，所以他才陪我過來的。”
韓松雪努了下嘴，“不過你倆站在一起好般配，俊男靚女，不談戀愛可惜了。”
蘇橙陽用手捏了下她的臉，警告道：“在林總面前不許胡說知不知道？”
韓松雪抱着她的胳膊晃了兩晃，嘟囔道：“我好羨慕你啊，你真是暴殄天物，我要是你我一定會想法子把林總搞到手，這多好啊。”
蘇橙陽兩手掐着她的臉頰，“什麼搞到手？再胡說就把你的嘴縫起來。”
“哇！蘇橙陽你好殘忍啊！”
林予回來的時候，蘇橙陽和韓松雪滿包間打鬧，其他人紛紛躲避。
等蘇橙陽從林予面前跑過的時候，他一把揪住蘇橙陽衛衣後面的帽子，把人拉到自己跟前來，“別鬧。”
蘇橙陽立刻跟老鼠見了貓似的，乖乖縮在林予身邊。
韓松雪幸災樂禍地朝她做了個鬼臉，蘇橙陽沒忍住白了她一眼。
韓松雪正開心着，突然感覺林予朝自己看了過來，明明只是一個輕描淡寫的眼神，她卻突然有種被人瞪了的感覺，她慢慢也跟蘇橙陽一樣，縮在蘇橙陽坐着，兩人低聲聊了起來。
“你家林總剛剛瞪我。”
“你胡說，林總不會。”
“沒騙你，真的，他肯定覺得我在欺負你，可是明明是你在欺負我？”
“別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欺負你了？”
“你就有，你老說我沒腦子。”
……
兩人說了一會小話，除秦游以外的其他人陸陸續續趕到。
等人到齊之後，西二院開始檢票入場，一行人就離開了咖啡廳。
他們臉上雖然有所遮掩，但氣質個頂個地好，剛走到馬路邊上，就收穫了一眾好奇的目光。
除了韓松雪，其他人都喊上了自己的朋友或者經紀人，大家聚在一起小聲聊天，過馬路的時候就安靜下來，浩浩蕩蕩的一群人看得路人傻眼。
排隊檢票入場的時候，聽說裏邊信號不好，蘇橙陽就把手機拿出來，點進微信給杜森與發了條消息。
她跟杜森與約好了話劇結束后在西二院門口見面，那時正好是他放學的時間，她怕西二院裏信號不好就提前告訴杜森與一聲，結束了自己會主動給他發消息，讓他不要等。
收到杜森與的回復，蘇橙陽才把手機放回去，她抬起頭，左右看了一眼，發現林予站在後面直勾勾地看着她。
“怎麼了？”蘇橙陽疑惑道。
林予眸光在她臉上落了一瞬，隨後移開，語氣淡淡：“沒什麼。”
結束檢票，進入西二院，裏面燈光大亮，眾人的座位都在前兩排，離得不遠。
蘇橙陽的票和韓松雪相鄰，她左邊是韓松雪，右邊是林予。
剛坐下沒一會兒，一身白衣妝扮的宋鳴安就從後台悄悄摸了出來。
他跟眾人打了聲招呼，齊甫一看見他就讚嘆不已，韓松雪則是絲毫不給面子，不顧形象地笑了起來，導致後面的觀眾不時朝他們投來疑惑的目光。
“這聲音……怎麼這麼像《旅行》裏的韓松雪啊？”
“你們看看，第一排那個是話劇的演員嗎？演聶小倩那個？”
“對！就是他，叫宋鳴安。”
“那前面跟他說話的幾個人會不會就是《旅行》裏的嘉賓？”
“蘇橙陽？蘇橙陽在裏面嗎？”
“蘇橙陽！！”
嘈雜的西二院中，突然響起一聲尖叫，蘇橙陽嚇得一哆嗦，前排的其他人也愣住了，紛紛回頭看向發出聲音的地方。
“什麼？蘇橙陽？”
“蘇橙陽來看話劇了？真的假的？”
“是不是《旅行》裏的其他人都來了？”
“好欺負！”
“沈賦我愛你！”
“韓松雪你個二逼！”
韓松雪：“？”
她一擼袖子，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誰罵我二逼？”
《旅行》眾人：“……”
你不是二逼誰是二逼？
蘇橙陽在心裏嘆了聲氣，下意識遠離韓松雪，往林予的方向靠了一些。
“卧槽！！！真的是他們！”
“老婆！蘇橙陽！我愛你！”
“啊
啊啊啊我第一次離他們這麼近！”
西二院的觀眾席忽然沸騰起來，安保趕緊介入，以免觀眾情緒過大引起騷動。
韓松雪懵了，一低頭髮現其他人都目露嫌棄地看着她。
韓松雪不解道：“怎麼了？”
蘇橙陽趕緊把她拉到位置上坐着，低聲道：“你是不是傻？本來他們只是猜測，你一站出來，他們就知道我們全來了，一會兒還想不想離開了？”
韓松雪：“……”
在安保的引導下，激動的觀眾情緒終於穩定下來，只是後方不斷有拍照的聲音響起。
蘇橙陽轉頭看了眼右手邊的林予，後者神色淡定，看着舞台上。
蘇橙陽向他靠近一些，小聲道：“林總，一會兒可能不好走，你先走吧，我跟松雪他們一起。”
林予垂下眼帘，看了看她的眼睛，學着她的樣子向她靠近一些，壓低聲音說：“你把右手伸出來。”
蘇橙陽愣了一下，疑惑地把手伸過去。
林予突然將手覆蓋在蘇橙陽的掌心，蘇橙陽心跳一滯，幾乎有一瞬間，她以為林予會跟她十指相扣，最終，林予在她掌心放了一顆小小的東西。
蘇橙陽神色怔怔，動了動唇，還沒問出口，便得到了林予的回答。
“咖啡廳送的巧克力，只有一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