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木的身份
獨木並未在意謝朗的調笑,也開始吃起肉來。
很快,兩人就將半斤燒酒喝完,又一隻野兔被烤得外焦里嫩。油脂滴在柴火上,發出“吱吱”的聲響。
“拿去。”
謝朗又遞來一壇燒酒。
兩人經過一段時間觀察,都各自認可了對方的為人,因此,也都逐漸放下了戒心。
謝朗道:“不瞞獨木兄弟,我之所以邀你喝酒,其實是想對你進行觀察。我謝某平生所願,就是行俠仗義,鋤強扶弱。說我好管閑事,倒也沒錯。見你不以真面目示人,又有一招擊潰赤九的實力,心中不禁有些好奇。”
“朗哥是將我當成另一個惡徒了吧?”
一番了解后,獨木也摘下了高冷的面具,打趣道。
謝朗爽朗一笑:“哈哈…誰叫我就這麼點愛好呢?”
又喝了幾大口酒,謝朗不禁問道:“獨木老弟,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裏?若非追尋赤九的蹤跡,我也斷不會跑來這種深山。”
“此事容后再說。我有一惑,還望朗哥解答!”
隔着斗笠和黑紗,獨木突然轉過話頭道。
“哦?你說來聽聽。”
謝朗饒有興緻地道。
點了點頭,他也不矯作,直言不諱:“我觀朗哥劍法獨到,好似樂曲,又仿如詩句。宮商角徴,抑揚頓挫,行劍時,彷彿進入某種節奏之中,甚至無形中影響到了對手。特別是最後那拔劍一斬,更是令身體與戰氣相佐,爆發出超越極限的能力。在下斗膽,還望朗哥指教一二。”
“哈哈哈哈!這有何難?”
謝朗笑道。
“當真?”
“那是自然。不過…”
說著,謝朗停頓了一下。
“不過什麼?”
獨木追問。
見此,謝朗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微笑,道:“不過嘛,你得先親身體會一下才行。”
聞言,獨木也笑了:“如此,就斗膽向朗哥討教了。”
一片相對空曠的地方,獨木依舊帶着斗笠。一身緊束的黑衣,看上去有些消瘦。對面,謝朗右手握着玉笛,開口說道:“謝某虛長獨木老弟幾歲,如今,實力在戰英級巔峰。不過老弟放心,我會將戰氣壓制到靈戰級,你大可放手一戰。”
聞言,斗笠下的獨木只是笑而不語,並沒有出言反對。
單腳一踏,獨木的氣勢開始攀升,很快就來到了靈化初期。從他周身騰起的淡淡微光可以看出,這一身戰氣無比凝實。
看到他完全釋放氣息,謝朗有些詫異。靈化階段初期。按說這個程度的戰氣,根本不足以阻擋赤九的腳步,更別說擊飛了。即便是重傷下的赤九,也不行。
一時間,謝朗對這個有些神秘的獨木,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短暫的對峙后,一襲黑衣的獨木率先出手。
他的速度很快。體內氣旋飛速旋轉,為其提供源源不斷的能量。在原地留下一道殘影后,獨木的身影已然出現在謝朗面前。
只見他藉著高速移動的慣性,臨近時,身如彈簧,二次加速,右拳宛若鞭頭般捶向謝朗。
後者顯然被這出人意料的速度和力量給驚了一下,迅速將玉笛橫身,雙手緊握間,格擋住這次暴擊。
“砰”的一聲,謝朗的身體被巨力震得就要向後飛退。而就在這時,獨木卻手腕一翻,抓住了橫在他身前的長笛,猛然一拉。立時,反作用力抵消,謝朗的身體也戛然而止,而獨木卻借力迎前,一個飛膝頂了上去。
“好!”
謝朗一聲大讚。同時,他的也展現出驚人的應變能力。
只見其腳尖點地,身體順勢而起,與地面平行,間不容髮間躲過獨木的膝擊。只是,還不待他緩口氣,後者的膝蓋,卻在毫無着力點的情況下二次發力,以一個不可思議的姿勢提膝上頂,追擊向他的胸口。
這個過程,兩人都牢牢的抓着玉笛,只是一個單手,一個雙手。
眼看避無可避,謝朗左手猛然拔出笛劍。頓時重心一偏,兩人的身體也跟着失衡。最終,獨木的膝擊還是落了個空。與此同時,笛劍襲來,直接點向獨木握着劍鞘的右手,不得已,他只能選擇放開。在離心力的作用下,兩人互換了位置。
獨木從始至終的進攻,都不可謂不強。但謝朗的應變更是無可挑剔。短短一個回合的交手,二人那非凡的戰鬥天賦,盡展無餘。
短暫的調整后,獨木再次發起進攻。由於對手的笛劍已然出鞘,他只能選擇距離更遠的腿法進行攻擊。
獨木的身影在這片空地上連連閃爍,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既是在避免正面對抗謝朗的劍法,同時也在找尋後者的漏洞。
掃堂腿,被謝朗以劍鞘格擋;側踢腿,被其用劍鋒逼退;自背後發起的高掃腿,更是被其一個前傾躲掉,而後反手一記盲刺,險些負傷。
空地上,獨木就像一輪旋轉的圓環,出沒於謝朗的四面八方,伺機而動。一拳一腳,一膝一肘,一搖一閃,一格一擋。不斷穿插的普通攻擊,都具備很強的力量。而後者,就宛如刺蝟,笛劍在手,總是令獨木的攻伐難越雷池半步。
獨木的進攻與常人不盡相同,並非一味的強攻,而是如鼓點般,穿插着迂迴與制動。原本,這種體系很容易將對手引入自己的節拍中,從而露出破綻。但面對同樣劍如游龍的謝朗,平日裏那無往而不利的攻伐,卻失去了應有的效果。
“以劍為屏障,沒有武器制衡,的確有些吃虧。”
獨木心中暗自衡量。
下一刻,原本一直處於防禦狀態的謝朗,忽然發聲道:“獨木老弟,你的戰鬥力的確讓我眼前一亮。接下來這一招,你可要看好了。”
說完,只見他還劍歸鞘,雙腳一分,重心快速右移,轉體沉肩,儼然就是讓赤九瞬間斷臂的拔劍一斬。
“終於來了!”
見此,獨木不懼反笑,身體更是躍躍欲試。
霎那間,謝朗的蓄力便已接近尾聲,全身蒙上一層瑩瑩的青芒。
“還劍歸鞘入江湖,一劍西來震四方。驚蟄!”
隨着他地吟唱,戰氣與身體核心力量逐漸交織於一點,那種凌厲的劍意瞬間攀升至極限。
面對這絕強一擊,獨木自知非血肉之軀可以抵擋。瞬間,兩根漆黑的鐵棍出現在其手中。他目光凝視着謝朗,壓低重心,隨時準備作出反應。
“嗖”的一道風聲,謝朗右腿猛然發力,同時戰氣澎湃而出,瞬間就到了獨木身前。下一刻,臨近的謝朗左手拔劍,腰腹一展,戰氣配合身體的擰勁,令這拔劍一斬的速率,猛然提升數倍不止。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不能提前預見對手的意圖。那麼,就必須要求自身臨時改變原本的預判,重新估算劍鋒所向。這對人的戰鬥嗅覺是一個極大的挑戰,稍有遲疑和偏差,就可能跟赤九一般,斷臂或是殞命。
謝朗這一劍,自不可能真去攻擊獨木要害,但卻直指其頭上的斗笠。
這一劍太快了,快到拔劍聲都趕之不上。
然而,斗笠下,獨木的嘴角卻是一勾。當謝朗啟動的一瞬間,他便通過對方那細不可查的身體微調而做出了反應。
對方拔劍的角度,可能攻擊的位置,以及可能出現的速率提升,瞬間就在他的每一寸肌體上,形成了自然的行為反應。省下了那看似微不足道,實則卻至關重要的傳達時間。
說時遲那時快。謝朗的驚蟄一劍,瞬間便掠過獨木的身體。而緊隨其後的,是一道金屬碰撞的顫音。短暫的距離內,這一劍,竟超越了音速。
靜默了半晌,謝朗緩緩轉過身來。看着獨木頭上完好無損的斗笠,他爽朗一笑,道:“雖然我將戰氣壓制到戰靈級中期,但這一劍,卻足以秒殺普通靈戰級巔峰之人。沒想到,今天會被一個靈化階段的人毫髮無損的結下。獨木老弟,果然不是泛泛之輩啊!”
對此,獨木只是搖了搖頭。他之所以能接下這一劍,是因為他的閃身沖捶,也有着異曲同工之妙。隨即,向前方抱拳道:“驚世一劍,親身經歷后,感悟頗深,多謝了!”
“舉手之勞罷了,不值一提。”
謝朗毫不在意,瀟洒地一罷手。其行為,與他的長相一般,都頗具俠者風範。
獨木把玩着手中短棍,意猶未盡地看向謝朗道:“繼續,我的體會還不夠呢!”
“哈哈…難得獨木兄弟有此雅興,謝某自當奉陪。”
謝朗也不矯情,爽快的答應下來。
“來吧!”
說話間,獨木提着兩根短棍,迅速逼近。有了短棍的掩護,他的拳、腿、肘、膝,顯得更加肆無忌憚。雖然謝朗的游龍劍法瀟洒飄逸,但獨木的雙棍卻也着實雞賊。每每都能在其徹底舒展前與之交鋒,並未跟着對方的節奏去走。要麼搶,要麼讓,要麼拼,要麼扛,總在主動的調整與切換,為自己的腿法創造進攻條件。
對於獨木的手段,謝朗也是處變不驚。身形與劍法相結合,時而迅捷,時而遲緩,時而高頻,時而簡單,也並未在那雜亂無章的對抗里自亂陣腳。
就這樣,星夜的空地上,人影交錯。兩人都各展手段,卻又點到為止。而謝朗所壓制的戰氣,也從此前戰靈級中期,逐漸到靈級後期,又到靈級巔峰。
“砰砰砰砰!”
精鐵碰撞的尖鳴不時響起,驚得附近樹梢上的鳥,一個個的都撲騰起了翅膀。
終於,謝朗渾身一震,一股比此前任何時候都要強橫的氣息湧現,威勢滔天。
“戰英級了嗎!”
獨木越發興奮,竟突然開始收斂渾身戰氣。
“人行江湖名自留,劍過長空斷恩仇。接我最後一擊。封喉!”
笛劍入鞘,謝朗四周的靈氣,開始變得躁動起來。他輕舉玉笛,立於胸前。而後,周遭躁動的靈氣,瞬間化為一把把虛幻的劍影,隨着他體內戰氣的引動,不斷地融入其中,看上去極為絢麗。
當最後一道劍影併入玉笛中,那些躁動的靈氣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即將從蟄伏中蘇醒的狂暴能量。即便劍不離鞘,都能感覺其上透發出的陣陣鋒銳。只待謝朗一聲令下,便可劃破長空,一劍封喉。
而就在這時,對面的獨木也發生了驚人的變化。一股肉眼可見的赤焰將他抱過,而後翻滾蒸騰,帶動着碎石騰空,散發出強大到極致的威壓。
“小心了!”
謝朗雙手一旋,任玉笛憑空轉動,最後猛一揮手,頓時破空而去,旋轉起錐形流光,直射獨木。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獨木突然將手中的短棍收回,斗笠下的眼神無比炙熱。只見他雙手重疊,向前推去,兩股不同顏色的光芒在手中閃爍。與此同時,在掌心前方,浮現出兩枚拇指大小的物體,內蘊着恐怖的氣息。
“鐺!”
流光瞬息而至,玉笛化為螺旋風錐,狠狠地釘在那兩枚小塊上。
一股巨大的能量炸開,玉笛依舊急速旋轉着,但卻沒能再向前突進。而獨木這邊,雖然擋住了沖勢,卻也受到了不小得震蕩。好在赤焰焚身之下,其抗性極強,並未出現什麼傷勢。
就在這時,玉笛所攜帶的螺旋儘力也達到極限,青芒四射,轟然炸碎,強行將抵擋它的雙掌震開。
而另一邊,玉笛在接觸獨木雙掌時,謝朗忽然感覺精神一晃,像是走神般,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這是什麼?”
謝朗有些驚訝。
獨木收回雙手,兩枚小塊悄無聲息的隱去。看着失去戰氣支撐的玉笛向下掉落,他腳尖一勾,便將之抓在了手中。
不過,還不待獨木高興,其頭上的斗笠,竟“噗”的一聲炸成四塊,掉落在地。而在其愣神的瞬間,謝朗右手一招,玉笛“嗖”的一聲,又重新掠回到他的手裏。
此刻,獨木的真容終於顯露出來。只見他留着一頭濃密的短髮,劉海掩額一截,鬢髮遮耳一截,發尾庇頸一截,竟然就是那半年前,被天龍八部眾抓走的李小龍。
見斗笠炸碎,謝朗先是一臉錯愕,隨即大笑道:“哈哈哈哈…沒想到,獨木老弟比我想像中還要年輕,當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無奈地搖了搖頭,李小龍手腕一番,一個嶄新的斗笠憑空出現。他緩緩地將斗笠戴上,這才開口道:“朗哥果然好手段,小弟受教了。”
“誒…兵器都被你奪走了,是我讓你見笑了才對。”
謝朗連連罷手,爽快地說道。
二人相視一眼,隨即都哈哈大笑起來。
收起了“神通”,兩人重新坐回篝火旁。雖然明火在夜裏容易引來一些異獸覬覦,但說句實話,他倆是真不怕。
謝朗又拿出兩壇陳釀,這次,他們來不及燒熱就喝了起來。
“對了,獨木老弟,你還沒告訴我來此何為啊?如果有需要謝某幫忙的,儘管開口。”
謝朗豪氣地說著。
李小龍喝了口酒,答道:“此事說來話長!不瞞朗哥,其實我不叫獨木,這是我不久前才引用的稱謂。我的真名叫李小龍,你叫我小龍就行。”
“這個我早就猜到了。不過這人嘛,闖蕩江湖,誰心裏沒點秘密,這個我能理解。”
謝朗示意他不用在意。
李小龍道:“此番我隱姓埋名,其實是想暗中調查一些事情。而這些事情,可能關乎整個大陸的局勢…”
當下,李小龍與謝朗開始促膝長談。而這一次相識,也令二人結下了深厚的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