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妻子
晏沐陽現在每次的治療時間都要好幾個小時，今天的治療方案是先做針灸和推拿。
治療室里有好幾張病床，每張病床之間有大布帘子隔着。每個小隔間裏差不多都躺着一個被紮成刺蝟的病人。
晏沐陽做針灸的時候，夏瑾也沒閑着，坐在治療室外的走廊里拿跟劉概和肖志軍打了好幾通電話。
上次她給劉概打了一回雞血，效果非常明顯。
夏瑾在劉姐小食店門口貼了招工的信息，有幾個來試工的。
其中兩個聽說沒有底薪按鍵計酬，覺得可能賺不到什麼錢就走了。留下的兩個和劉姐家一個遠房親戚的小孩現在都是跟在劉概手下。
還有一個分去給了現在專門負責醫院區域的趙家兄弟倆。
劉組長這兩天就帶着他們跑區域發傳單熟悉路線。
“我們之前印的那批傳單快發完了，再印的時候是不是要設計一下？”
劉概試探地問，“之前還印上了劉姐他們的店裏的電話，要不這次只印我們自己的？”
印傳單的錢都是小夏姐出的，剛開拓業務的時候補貼一些也就算了，以後難道一直補貼下去？
畢竟送出一份盒飯劉姐他們小食店賺的才是大頭，夏姐到現在應該也還在虧錢吧！
這孩子沒讀着書確實可惜了，腦子可好使了。
夏瑾心裏遺憾着，嘴上誇着：“咱們又想到一起去了，這次我們印傳單可以把目前談好的幾家一起印上去。”
“我會去跟他們談，願意跟我們一起分擔印刷費的版面就大一些，還給招牌菜配上圖。”
網站還沒做好，傳單還是他們目前開拓市場時的重要工具。
“包括快餐盒、快餐袋我也想去找廠家定製一批，然後以低於市場批發價賣給跟我們合作的商家。”
劉概一聽小夏姐又想出了新的虧錢方法，只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又重了：
“為什麼要低於批發價，就用跟批發市場一樣的價格好了啊。哪有整天這樣白忙活白做工的，小夏姐你是要當散財童子嗎？”
夏瑾哭笑不得，給他解釋：
“我這是在給商家們灌輸品牌意識，等以後他們自己願意出錢做品牌文化時，我就不用再操心這些事了。”
簡單來說，就是在搞形象包裝嘛。
“這些第一批入駐的商家同時也是我們‘疾速達’的招牌，所以除了這幾家之外，我們接下來就要暫時放慢一點腳步。”
夏瑾給劉概上了一節商學課之後又跟肖志軍聊了一下網站的製作進度。
肖志軍聽了晏沐陽那番話，暫時放棄了去給曹俊鵬潑紅油漆的想法。
他給《封神榜》遊戲小組的程式設計師們放了三天的假之後就開始籌備夏瑾說的美食網站。
他們一邊做着，夏瑾看了又提出一些例如購買評論返積分、搜索排行的功能，目前還一直處在不斷修改完善的階段。
無論做什麼，有了技術的支撐才能事半功倍。
特別是夏瑾由奢入儉難，她在原世都已經習慣了網絡化辦公、各種方面好用的移動端app。
比如手裏這台諾基亞在很多人眼裏看來已經很厲害的東西了，但對她來說連個攝像頭都沒有，那跟座機也沒多大區別啊。
那在有智能機之前，還是盡量多讓網站的功能豐富一點吧！
一個多小時的針灸和按摩結束后，夏瑾推着晏沐陽去了復健室。
復健室是個很大的房間，裏面支着吊著各種各樣的輔助器械。
有拉伸的、有練習行走的、有練力量的，猛一眼看過去感覺有點像是進了健身房。
復健室里只有一個醫生一個護士，但在晏沐陽進去之前就有三個病人了。
復健的過程是痛苦的，三個病人要麼淋漓大汗要麼表情痛苦在咬牙堅持，看得第一進復健室的夏瑾心裏一沉。
晏沐陽倒是已經習以為常，順着她的目光看了一圈。
“能在這裏練習的已經是很幸運的人了。”
他來做訓練時不會覺得苦，越累就說明他離康復的那天越接近了。
也對。
夏瑾聽了他的話，心頭的緊繃感松下了很不少。
值班護士已經認出晏沐陽，但仍然還是嚴謹地按照流程跟他們核對了一下信息。
制式話的詢問語說完，護士小姐姐嫣然一笑，“這位也是晏先生的妹妹嗎？”
晏沐陽在醫院裏也算是個名人了。
先是在五樓神經內科住了半年，去輪班的小護士聽過有這麼個可憐大帥哥的事，然後他又驚喜地在陷入昏迷的第七個月自己醒了過來。
上個星期都還有別科室的小護士借故來康復科看晏沐陽呢。
夏瑾知道這個護士姐姐上周肯定是見到了晏秋玥，正想點個頭糊弄過去，晏沐陽笑着搖了搖頭，認真地介紹：
“這位是我的妻子，她叫夏瑾。”
夏瑾愣了愣，倒也不好馬上出言反駁，只能揚起笑臉衝著護士姐姐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護士聽了也怔了一下，後來一想晏沐陽的資料上寫的是28歲，這個年紀結婚也是正常。她也沖夏瑾禮貌笑了笑。
護士姐姐翻了一下晏沐陽的治療病歷，跟他們說道，“今天咱們先進行靠牆站立，你們可以先開始，等那邊的病人一結束我就過來哈。”
夏瑾按照晏護士姐姐的交待，扶着晏沐陽從輪椅上慢慢站起身。
這一刻，兩人之間的距離極近。
夏瑾覺得自己甚至能感受到晏沐陽的鼻息輕輕拂過自己頭頂的發梢。
她忍不住想找個話題來化解此刻的沉默：“幹嘛不順着護士姐姐的話說我是你妹妹？”
“本來就不是啊。”晏沐陽咬着牙回答。
單單隻是站起來這樣每個人都能做到的簡單動作，他做起來已經要花不少力氣了。
夏瑾癟癟嘴，那很快也不是妻子了。
就算能融洽相處，做朋友不是更好嗎？
不到兩分鐘，晏沐陽的腿已經開始發抖。
維持人體基礎功能的肌肉被迫暫停功能半年，要把它們都鍛煉回來，一定是要付出艱苦的努力，
“要休息嗎？”夏瑾很快就有些於心不忍了。
晏沐陽目光落在復健室的掛鐘上，咬牙堅持到三分鐘才向夏瑾伸出手求助。
夏瑾扶着他坐到休息凳坐下，晏沐陽才敢開口說話，“每次訓練都要有進步才行。”
躺了半年，他已經給妹妹和夏瑾添了許多麻煩，他想要快點好起來。
站立訓練過了五輪，夏瑾就知道為什麼晏沐陽要帶干毛巾和換洗衣物過來了。
怪不得晏沐陽年紀輕輕可以開公司，能跟官家合作、開發遊戲——這毅力和對自己的狠勁兒可真不一般。
她前幾天才聽肖志軍說，原來市面上現在很火的局域網遊戲《刺秦》是晏沐陽領隊開發的。
晏沐陽按照醫生的吩咐，做完下肢力量訓練后又接着做上肢力量訓練，一個小時的訓練下來毛巾都被汗水浸濕了。
晏沐陽全身無力地靠坐在訓練器材上，看向夏瑾。
夏瑾擰着眉，欲言又止。
“怎麼了？”訓練的時候晏沐陽一直蓄着口氣沒說話，這一開口聲音竟還有些沙啞。
夏瑾目光落在晏沐陽現在還微微發顫的手指上，最終還是搖搖頭。
她理解晏沐陽為什麼要逼自己。
家裏沒有長輩可以依賴，卻還有個把他當作精神支柱的妹妹。除了堅強還能怎麼樣？
晏沐陽也沒有再問，笑起來：“我現在一身臭汗，可是需要你扶我起來哦。”
夏瑾思緒還有點沒有回復，隨口就答了一句，“汗算什麼，我還幫你——”
話音戛然而止，又很快接上：“幫你擦過臉呢。”
夏瑾耳尖發熱想堵住自己的嘴。
這是怎麼了，一個坑跳一次不夠嗎，還有一直往裏跳。
晏沐陽看着夏瑾自己把自己說得臉發燙，眼睛一彎，慢慢把手抬起伸向她。
“那就麻煩你扶我起來吧。”
夏瑾不敢再看他，低着頭抓住伸過來的手掌，“好。”
剛剛結束訓練，晏沐陽的體溫有些高，夏瑾只覺得兩人接觸的地方不斷傳來令人無法忽視的熱度。
怕自己太重壓壞她，晏沐陽盡量靠着自己的力氣站立住，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會不會很臭？”
他站起來時比夏瑾高了大半頭，眼神稍微落下就能看到夏瑾正在發紅的小巧耳尖。
晏沐陽沒問的時候夏瑾還沒注意，被他一提醒才發現鼻端傳來的家裏薰衣草洗衣粉的香味。
可能衣服穿在自己身上久了聞不到這個味道，可是晏沐陽身上的香味怎麼這麼明顯？
他還偷偷用了類似香味的香水嗎？
“不會啊。”夏瑾答道。
“那為什麼玥玥總嫌我？”晏沐陽笑。
“逗你玩的吧。”那丫頭把她哥當神的，怎麼會嫌棄他？
夏瑾想起小丫頭說起她哥的表情，正要給晏沐陽學學，頭一抬只覺發頂擦過什麼。
她沒在意，繼續說著：“玥玥上次這樣跟我說，我哥哥呀……”
晏沐陽唇輕輕揚起看似在認真聽，可是心神放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那裏剛被夏瑾的髮絲刮過，引起一陣酥癢直直傳進心裏。
過後幾天，康復科的護士姐姐再碰上其他科室的護士來圍觀“本院醫學奇迹”，她就會順嘴說一句：
“人家小兩口可好了，一直有說有笑的，眼神還跟初戀時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