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尋找地下王國
三天後,熊二、狗三和貓四三人乘飛機到達菏澤牡丹機場,又換乘公交車,到了第二天清早才到了昌邑村。
這昌邑以前還是個鄉,20世紀90年代撤鄉併入了大謝集鎮。他們下了公交車,路旁早已經有一個年輕人在迎接了。
這人看上去約摸有三十歲,中等身材,白淨面皮,一副金絲眼鏡,文質彬彬。看三人下了車,他急忙趨前兩步笑臉相迎:“請問三位是五爺的人吧?”
狗三伸出手去和他握了握手,寒暄了幾句,互相做了介紹,他說自己姓張,是某民辦高校考古專業的副教授,也是這次行動的副領隊。狗三也回身把熊二和貓四逐一向他做了介紹。張副教授也和他們一一握手寒暄。
“三位請吧,我們金教授已經恭候多時了,請隨我來。”張副教授諂笑着彎腰做了個請的動作,然後轉回身去,當先帶路,狗三等在後跟隨。
狗三三人跟着張副教授來到昌邑中學。原來此時正逢暑假,考古隊就借用了學校的操場搭了幾頂帳篷作為大本營。
一行四人進入其中的一頂帳篷,裏面早已有幾個人在等着了。正中一人在一張椅子上坐着,看上去有六十歲左右,臉龐瘦削,一雙眼睛犀利敏銳。在他的左手邊站着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腰直背挺,傲骨英風,英氣逼人,一看就知道是個退伍軍人。靠門口左右兩邊還分站兩人,都是清一色的膀大腰圓,叉手而立。
看他們幾人進來,中間那位擺了擺手,門口的保鏢們連忙端了三把椅子,讓狗三三人坐下,張副教授分別給做了介紹。那位六十來歲的老者正是本次行動的總指揮金教授,他旁邊的那位是高校的保衛處長,姓肖,以前曾在某特種部隊服役。門口的四位則是高薪聘請的保鏢。
金教授像審犯人似的盯着他們看了幾秒鐘,看得三人渾身不自在。
過了好一會兒,終於,他開口了,語氣中透着傲慢與不屑:“聽說三位對古墓很有研究,是行家裏手?”
狗三欠了欠身子,謙遜地說:“教授哪裏話,我們也只是略知一二罷了。”
“哦,那你們知道我們此行的目的吧?”
“大體知道一些,來時五爺給我們稍作了交代,具體的還望金教授能詳加指教。”
聽狗三說話謙虛客氣,金教授的語氣也略略和緩了些:“我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找到青州鼎。據記載它應該就在這古昌邑城中,我們查閱了不少檔案資料,這幾天又多方詢問了當地村民,大致確定了一個範圍。我們在這個範圍內的東、南、西、北、中取了五個點,用大型鑽井設備向下鑽探了五十多米,都沒發現絲毫哪怕一丁點兒昌邑古城的蛛絲馬跡。”說到這裏,金教授嘆息了一聲:“這才把三位請來,希望能指點一二。只是沒想到三位原來如此年輕。”
熊二“哼”了一聲,嚷嚷道:“年輕怎麼了?年輕人有的是力氣!曾經有個偉人怎麼說的來着?年輕人就是太陽,世界是我們的,也是我們的,歸根結底還是我們的!”
眾人聽了他這不倫不類的話,都樂了。就連金教授也笑出了聲,露出了兩顆大金牙。初見的尷尬氣氛緩和了許多。
狗三接着道:“金教授客氣了,指點談不上。一切還是聽您的,我們當盡綿薄之力。”
金教授重重拍了一把大腿:“好!既然你這麼說,咱們就不拐彎抹角的耍客氣了,現在就開干。我們的第一步還是確定位置,
推翻原來設定的範圍。來、來,都研究一下。”說完,他取出一份地圖鋪在桌子上,狗三湊近一看,地圖很是詳盡,上面河流、高地、村莊、學校、機關單位等標註得非常詳細。
狗三詳細看完這份地圖,說:“金教授,有些東西是地圖上看不出來的。我們想出去轉轉,看看這裏的地勢,了解一下這裏的人文,可以嗎?”
金教授做了個請的手勢:“三位請自便。”
三人出了學校,東南西北都走了一遭。這昌邑位於黃河沖積的華北平原上,無山也無海,地勢平坦,起伏較小,幾十公里範圍內落差也不會超過三米,典型的內陸平原地形。現在的昌邑村分為前昌邑和后昌邑,加在一起大約有三千多戶人家,七千餘人。史書記載和坊間傳聞,昌邑古城都指前昌邑村所在的位置。金教授他們原來確定的範圍也是在此。
看看太陽西墜,熊二又吵鬧着餓了,說什麼“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還埋怨說飛機上的那點吃食早消化沒了,大老遠的跑來,姓金的也不說給口水喝,非得要回去大吃他們一頓。
其實出來了也有半天多了,狗三和貓四何嘗不是又飢又渴。三人一致同意,打道回府!
剛走了不遠,熊二看見道旁有一家飯店,門上的牌匾寫着“大謝集鎮罐子湯昌邑分店”。從裏面飄出來的陣陣香氣讓熊二再也挪不動腳步,死拉硬拽着狗三貓四要嘗嘗。二人無法,只得由他。
三人走進店內,裏面只有一老一少,三人各要了一碗湯,幾個燒餅,找了個僻靜的座位,吃了起來。
沒想到這罐子湯很是正宗,湯鮮味美,只貓四吃了一碗便不吃了。狗三吃了三碗,熊二更不得了,盛了五碗了,也還沒吃夠。
這會吃客不多,熊二這個食量早引起了賣飯老者的注意。他笑呵呵地湊了過來,拉了把椅子坐下,饒有興趣地瞅瞅熊二,操着一口濃重的山東口音說:“這個小夥子,俺類(我的)湯好喝唄?”
熊二挑起大拇指說:“老爺子,這味道真他媽地道,正對我老人家的胃口。”
那位老者聽熊二說話有趣,也來了興緻:“您真有品位,俺這是百年傳承老店,味道當然沒說嘞啦(沒說的)。聽口音三位是從外邊來嘞吧(從外地來的),知不道您上俺這窮地方來治啥?(不知道你們來我們這地方幹什麼?)”
狗三從旁說道:“老人家,您是本地人吧?”
老者點了點頭:“俺是土生土長嘞本地人,待這何長大類(在這地方長大的)。”
“那麼老人家,請問您聽說過昌邑古國嗎?”
老者吹鬍子瞪眼得道:“您看您說嘞這是啥話,俺這何類人(我們這地方的人)沒有知不道(不知道)類,俺都自豪着累。”說著,他還挺了挺胸脯。停了停又接着問:“您問這治啥?您也是來找這古城嘞?前幾天來嘍一幫子人,說是找昌邑古城。他們白搭,瞎胡治(瞎忙活)。”
狗三聽老人話裏有話,忙接了一句:“老人家何出此言?”
老者一愣:“您說啥?”
狗三明白老人聽不懂,連忙改口道:“老人家為什麼說他們白忙活呢?”
老人這下懂了,回道:“他們地非(地方)找錯啦,挖他媽類個逼透地球都沒用。”
熊二猛地嗆了一下,兩根粉條從兩個鼻孔里竄了出來。他手忙腳亂地收拾利索,沖老者哈哈大笑:“老人家,您不光這飯對俺類胃口,您老的脾氣也對俺類胃口。”就這一會,他竟然也學會了山東話。
老者也喜笑顏開:“對胃口您就多吃點,再吃俺請客,不要錢啦!”這老者還挺爽快。
熊二沖老者豎了豎大拇指:“老人家真局器,俺熊二交您這個朋友!”
老者呵呵笑道:“咱這是忘年交吧?”
熊二回:“忘年交、忘年交!”說著又哈哈大笑起來。
二人一老一少聊得不亦樂乎,狗三都插不進話來。他急忙用手肘搗了一下熊二,繼續問那位老者:“老人家,請問這古城址在哪?您老可否知曉?賜教一二?”
老者又愣住了,指着狗三看着熊二疑惑地說:“他……這……”
熊二使勁在狗三的肩膀拍了一巴掌,看樣子好像是對狗三搗了他一下的報復:“你他媽的拽什麼臭學問?老人家,您聽俺說,他是問您這昌邑古城呆哪何,想問個地非(地方)。”不得不佩服,就這一會,熊二的山東話說得越來越地道啦。
老者正在興頭上,把胸脯一拍:“您算問對人啦,知道地非類沒幾個,俺算一個!”
熊二也不吃了,撂下筷子,聽老者接著說:“這昌邑老城吧,沒呆(在)昌邑村,它呆西白三里來地(它在西邊三里來路)。”說著用手向西一指,“您問俺咋知道類,俺聽俺爺爺說類唄。俺爺爺說啊,他小時候,每到下雨天,就能看見西白地裏頭啊,有城牆、城門、老式房子,甚至還能看見城牆上頭當兵類。有時候啊,還能看見那城裏頭,有來來往往類馬車,一看那樣式,那穿着打扮,就是古人。可是等走近了啊,又什麼都沒有了,真他娘的邪門。所以,我爺爺他們那一輩人就猜啊,這地底下,肯定有東西。”
貓四湊近狗三耳邊小聲說:“這位老人家說的是古巨野八大野景之一的‘昌城煙雨’,據史書記載,確有其事。”
狗三詫異地看了看她:“這些你怎麼知道?”
貓四臉一板,白了他一眼:“信不信由你!”
狗三順着老人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都是一片片的莊稼地,棉花、玉米、穀子、大豆等。各式農作物正是競相生長的時候,綠意盎然、錯落有致。其它的什麼也看不出來。
狗三看熊二也吃得差不多了,便向他使了個眼色,笑着對那位老者說:“老人家,謝謝您,我們吃好了,告辭。”說完,站起身來,掏出兩張百元大鈔放在桌上。
老者急忙說:“用不了那麼多,一張足夠。”說著,又遞迴來一張。
狗三攔住老人家的手說:“老人家,咱們有緣,不用客氣。”老者哪裏肯收,一番推讓后,熊二不耐煩了:“老爺子哪得這麼啰唆,你先收下,就當預付的,下次我們再來您老別收錢就是了。”
老者這才把錢收了下來,送他們三位出門。還一再叮囑:下次一定再來!
三人離開老人的飯館,一路向西,大約走了有三里。狗三打了個手勢,三人全鑽進了莊稼地里。此時正值三伏節氣,雖然太陽馬上就要落山了,可白天的熱浪餘威猶在,莊稼地里又悶又熱,三人剛已進來就被汗水濕透了衣服。特別在玉米地里,長長的玉米葉像鋸齒一樣,把三人的胳膊劃出一道道傷痕,再被汗水一浸,那種刺痛的感覺,真的讓人難以承受。
狗三從身後的背包里取出洛陽鏟,選了個稍微空曠的地方,開始向地下鑽探。這洛陽鏟,是二十世紀初由河南人發明的,初時只是盜墓的工具,後來有考古專家看它很好用,也便拿來用作考古。
很快,三十多米進去了,已經到了洛陽鏟的極限。狗三開始一節一節地把洛陽鏟往回拽,當最後剷頭被拔出來的時候,狗三抓起剷頭上的泥土仔細捏了捏,又放在鼻尖聞了聞,皺眉對熊二和貓四說:“沒什麼不同。”
如此又選了幾個點,也都沒有發現。難道老者說得不對?此時已經黑天了。農村的夜晚,到處都是漆黑一片,天上的繁星反而顯得格外清晰明亮。
狗三取出羅盤,指針對準天上的北斗七星,北方壬、子、癸,東方甲、卯、乙,南方丙、午、丁,西方庚、酉、辛。再加上天時、地時、水、氣、風、雲等,狗三推算了一下,最佳位置也就是他們三人腳下。
熊二抹了把臉上的汗水,說:“三,你丫的道行也不行啊,一邊待着去,看你二哥的!”說完,幾腳就踹倒了一片莊稼,大手一按,一截洛陽鏟像插豆腐一樣直沒入柄。
狗三急忙攔住他:“你慢點,少糟蹋老鄉的莊稼。”熊二頭都不抬,一邊忙活,一邊說:“古城真的在這邊,還不得把這幾片地全買下來?到時,老鄉巴不得你來糟蹋呢!咦?”狗三聽熊二動靜有異,忙問:“怎麼了?”
只見熊二把洛陽鏟提起來有一節的高度,又慢慢放下去,如此三番:“三,你來試試,我怎麼感覺這下面有一段是空的呢。”
狗三接過洛陽鏟,仔細試了試手感。果然,下面有一段的確是中空的,大約有一米的長度,他問熊二:“洛陽鏟下了幾節了?”
“第十一節了,現在應該到了地下十米左右。”熊二答。
“繼續!”
洛陽鏟下到二十多米的時候,又發現了一段中空。
下面有空隙就肯定有門道。三人一下子來了精神,輪番上陣,又下了十多次鏟子,果然,又在其他的幾個地方探到不同深度的空隙。抬腕看看錶,已過了零時了。
“看來就是此處了,走吧,明天再來。”狗三說。
熊二好像還玩出了癮頭,有點戀戀不捨。在狗三的再三催促下,才做了幾個記號,三人一起回到了學校的帳篷。
此時,金教授他們的帳篷早已熄燈,裏面還不時傳來陣陣呼嚕聲。三人不便驚動,相互打了個招呼,便各自回自己的帳篷休息。
第二天一早,三人剛起床,那位張副教授就走了過來,笑眯眯地說:“三位早,我們金教授有請。”
來到金教授的帳篷,金教授正坐在他那張寬大的椅子裏閉目養神。見四人進來,睜開他那雙冷冷的眼睛,劈頭就問:“三位昨晚回來的那麼晚,像是有什麼發現吧?”
狗三點了點頭:“嗯,大致確定了昌邑古國的位置。”
聽狗三這麼肯定地回答,金教授一下子坐不住了,不相信地站起身來問:“啊,這麼快?在哪?”
“就在你們原先認定的位置向西三里。”
“啊?怎麼找到的?可靠嗎?”金教授兩眼圓瞪,顯然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這時,那位張副教授從旁小聲說:“金老師,客人還沒坐下。”
那位金教授如夢方醒般地讓狗三等坐下,把自己的椅子特意搬到狗三旁邊:“幾位說說,怎麼做到的?”
狗三掃視了一下眾人,看到金教授那熱切又懷疑的眼神,微微一笑,說:“我們先了解了一下方圓數十里的地勢,一色大平原,無山無丘陵。但在南、左、右分別有一條河,且左右兩條河流向北五里左右交匯。古人信風水,水主財富,兩水向南分出,形雙龍出水之勢,形勢絕佳。這三水自成一箕斗樣,旺財聚氣。而三水之眼則是此格局中心承運之所在,就在距此西三里。我們還聽老鄉說,著名的‘昌城煙雨’景觀也是在那附近出現,所以我們就斷定那就是我們要找的昌邑古城所在地。昨晚我們選了一些點向下鑽探,果然發現了幾處不同的地方。”
“好,做得好!說實話,看你們幾個年輕,本來我還沒看好你們,現在來看,是我走眼了!後生可畏,莫欺少年窮啊!”金教授還發了幾聲感慨。
熊二晃晃他那油光發亮的大腦袋:“那是。我們年輕人就像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希望都寄托在我們的身上!長江後浪催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說著,還自豪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看他那五大三粗、有頭無腦的樣子,竟還能說出這麼文縐縐的話來,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眾人又研究了一下行動方案,張副教授說讓金教授在家裏聽消息,他們幾個人先去探路,等真正找到昌邑古城,再通知金教授。可金教授哪裏肯依,說這麼重要的歷史時刻,自己怎麼能缺席?
眾人商量妥當后,又去另一個帳篷里用了早飯。原來考古隊準備還是比較充分的,不但工作設備應有盡有,生活用品也是一應俱全,不但有自己的伙房,還帶了兩個外科醫生。
早飯後,張副教授聯繫了村主任,花重金把西邊以昨天夜裏狗三他們探測的地方為中心的周圍幾畝地都買了下來。鄉民們看他們出的價格比平常五年的收成都要高,自然樂意出售,更何況他們只用幾天。沒被買着土地的老鄉心裏還很是失落,感覺自己吃了好大虧似的。
他們又買了很多圍擋,把周圍全部圈了起來。一來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他們工作的細節,二來也怕誤傷老百姓,引起麻煩。待前期工作準備就緒,張副教授又聯繫了兩台挖掘機,向下挖了有七、八米的樣子,其餘的工作只能靠他們的兩隻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