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南下
曲穎換上了差服,來到大理寺。
點卯之後,直奔大理寺卿張守仁的書房。
今日無早朝。
這位勤勉的大人,應該正在讀書才是。
一路朝張守仁的書房而去,路上遇到的吏員,臉色都不好看。
睡眼惺忪的打着火牙。
還沒來得及細想,聽到一位吏員叫她:“寺正大人,您着急忙慌的去哪兒啊?”
曲穎客氣道:“去找大人理一理昨日的案子。”
這位吏員鬼頭鬼腦的四下里看了看,壓低聲音道:“昨夜,大人被密碟司帶走了,一同被帶走的還有刑部尚書歐陽贊。”
吏員說罷,抱着卷宗飛也似的逃走了。
大乾律法規定,妄議上官,斬刑。
曲穎的第一反應就是崔氏集團完了。
陛下開始秋後算賬了。
所謂的崔氏集團,就是以清河崔氏為代表的利益集團。
崔氏在朝廷並未有族人任職,卻在背後支持着當朝大員為其服務,從而獲取利益。
朝廷依仗大族的支持,兩者唇亡齒寒。
皇帝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也會授意豪族這麼干。
只有大臣之間有分歧,她的位置就坐的越穩當。
除了清河崔氏,朝廷內還有趙郡李氏、范陽盧氏、太原王氏等一系列豪族,他們組成的黨派的基本把控着朝廷的要害部門。
而三省之內,只有中書省是皇帝的直系,其餘全被豪族瓜分完畢。
這次倒霉的是崔氏。
並不是內鬥的結果,而是他們碰了不該碰的妖族。
不出幾日,崔氏就會從清河派人前往京城請罪,並將割捨多半的財產保命。
對於皇帝來說,豪族多如牛毛,正當競爭被人打死,那是技不如人,牽扯到妖族,就不行。
即便是皇帝放過他們,其他大臣也不允許崔氏繼續留在朝堂之上。
而大臣們的手段更是駭人聽聞。
他們為了表忠心,摘掉和崔氏的牽連,會將崔氏連根拔起,祖墳都要挖開,鞭屍崔氏祖上十八代。
從另一方面來說,朝廷出手對付崔氏,其實是在保護崔氏。
曲穎在京城相熟的人不多,密碟司金牌小白役算一個。
宗廟爆炸案一直跟着他的。
不論地位,他的破案技術,狄公復生,都要禮讓三分。
他的消息一向可靠準確,順便問一問張大人的情況。
他一個文弱書生,被捲入妖人爆炸案,進了密碟司監牢,身子骨可吃不消。
半個時辰之後,她來到密碟司神秀堂。
馮天奇接待了她。
馮天奇認得她,不說也知道她幹什麼來的。
“他沒在。”
“沒在?”
“請假考試去了。”
“考試?是科舉考試嗎?”
“是!有什麼問題嗎?”
曲穎木訥的搖了搖頭。
就像聽到女子逛妓院一樣令人震驚。
聽說他憑藉此事封爵了,府邸就在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懷王府。
他去參加考試,異象就發生在貢院,他應該知道些什麼。
直接去他府上問一問吧。
禮貌性的和馮天奇道別之後,回頭就去了東城許府。
不多時。
許府到了。
說明了身份之後,護院回去通傳。
正巧遇到太監梁春走出來。
平時在大理寺見過梁春幾回,曲穎抱拳作揖行禮。
梁春只是沖她點了點頭,便上了轎子離開了。
大約半柱香的時間,出來一位婦人。
婦人穿着青色羅裙,髮髻高高挽起,頭上插着金步搖,一晃一晃的特別顯眼。
古時候。
女子將髮髻挽起,就代表自己已經是人婦了。
曲穎見狀,施禮道:“見過夫人,我來找許大人,有事相商。”
馮子衿拉着臉道:“夫君正在小憩,不便前來,如有留言,我可幫忙帶到。”
實錘了。
小金牌已婚。
只是不知道是誰家的女子。
沒聽說他以前有想好的啊?
不知為何,她心裏空落落的。
像是小孩子失去了自己心愛的玩具。
“嗯……既然大人不方便,改日我在討教,夫人請回,我這就告辭了。”
這時。
許默言走了出來。
“稍等。”
馮子衿眼看自己要暴露。
先發制人朝許默言翻了個白眼,提着裙子逃跑了。
曲穎慌了神,道:“婦人她……”
許默言擺手道:“她現在還不是婦人,是黃花大閨女,只是借住在府上。”
曲穎心裏想,這人就是個登徒子,佔了姑娘便宜,不承認自己是已婚人士,就是想在外面拈花惹草。
她也不揭穿,似乎和自己也沒有關係。
只聽許默言又問道:“曲姑娘來找本大人,所謂何事?”
聲音輕佻,帶着挑釁。
曲穎不慌不忙回道:“今日貢院有異象發生,許大人當時正在貢院,有沒有看到什麼?”
果然問的是這個。
剛才他在翻看玉石的聊天記錄,就知道這妮子一定會上門詢問。
在京城,她好像沒幾個好朋友。
“嗯……”許默言故作深沉,說道:“那個人就是我。”
說著,他一隻手背後,一隻手捋下巴,擺好姿勢,準備迎接曲穎的溢美之詞。
“不說算了,我自有了解渠道。”
此時。
她想到了三師兄。
他既然在京城的話,應該有些人脈,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他了。
“真的是我!”
許默言裝逼不成,沖曲穎扭動的屁股大喊。
曲穎的屁股扭的更勤快了。
他兩手一抬,一縮脖,做出了無奈狀。
從聊天記錄里,他確定了一件事。
所有在群里的人,或多或少都需要定神丹的救治。
只是不知道他們的病症是什麼,需要如何救治。
定神丹現在就在自己身上,如有必要,他非常樂意獻身。
他補充道:“只限女的。”
……
翌日。
欽差隊伍出發了。
焦祿山帶着三名百戶,二十一位金牌白役,與戶部崔侍郎合兵一處,從灞橋下水,走的是前朝末代皇帝留下的運河。
通過廣通渠到洛陽,從洛陽進入通濟渠到淮陰,走邗溝進入江都,從江都進入江南河,直奔餘杭。
之後,在轉走旱路抵達南州。
這樣走起來,只用月余就能抵達。
他們都是旱鴨子,上船就開始發暈,吐得昏天暗地,前天吃的飯都吐出來了。
在教坊司人人稱讚的彪形大漢們,躺在船艙內,哼哼唧唧的像得了新冠。
只有焦祿山與三位百戶品級較高,用氣機撐着,才不至於全軍覆沒。
主動擔起了照顧下屬的責任。
張晉一想不對,扔掉剛剛撈上來的魚,大罵道:“狗日的許默言,也是七品武道,憑什麼躺在船艙睡大覺?趕緊給老子起來。”
許默言聽到頭兒在罵人,踢了一腳安靜下來的馮天奇。
後者吃痛,又無力回踢,只能哼哼唧唧示威。
張晉聽到聲音,難辨真假,只能撿起地上翻着白肚皮的魚,丟進翻滾的鐵鍋里。